雍巳帝雷霆之色不减,盯着挡在裴皇后面前的萧长轩。
闫太后也起身,站在他对面,辞色威严:“大宛二王子留在身边的都是精锐,太子擅文不善武,又不愿让你失望,哀家和皇后不帮着处理,还能如何?
雍巳帝看到他的母后、妻子和嫡子,如今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消瘦的脸的变得越来越青,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着太子……
气急攻心,他突然止不住的咳起来。
萧长轩连忙起来扶,却被他掀开。
江铭搀雍巳帝坐下,给他顺着背,好一会儿,雍巳帝的咳嗽终于有所缓和,背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摆手,道:“都给朕退下!”
待人都离开后,雍巳帝俯案粗喘了会儿,这才抬起头,脸色依旧发青的紧,看起来十分的病态:“宣梅首辅,大理寺卿,刑部……”
偌大的朝堂,他想了一圈,突然察觉他能宣的人并不多,眸色愈发发了狠,道:“觐见。”
江铭应声要走,却被雍巳帝叫住:“让别人去,你留下。
看着几个小内宦从御书房疾步出宫,闫太后扶着裴皇后,说:“自从穆家姐弟归来,四将门安稳,陛下是越来越一意孤行了。”
裴皇后没接话。
“陛下身子骨不好,该歇歇了,”闫太后看了眼她,意味深长:“你不为裴家考虑,也该为太子考虑。”
裴皇后眸色微变,道:“母后,终究是一百四十几条人命啊。”
闫太后:“贱命罢了,你当真以为陛下在意?陛下怒的是哀家的闫家和你的裴家。”
裴皇后低眉垂眼:“妾身明白。”
“明白就好,你好好想想吧,”闫太后拍拍裴皇后的胳膊,“陛下介意宸王是宛贵妃所出没错,可他如今不是瞒着阖宫让徐美人怀有身孕了吗?”
裴皇后:“……”
太后一行离去,裴皇后带萧长轩回宫,叹了口气,温声无奈:“轩儿,你这次太急了,缉捕大宛人的差事本不该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儿臣知道错了,”萧长轩神色颓丧,“但穆九歌身后有四大将门,是宸王的助力,儿臣不敢让他再碰朝中之事,才会一时心急。”
按他的筹划,先用这个办法给父皇和朝臣交差,如若之后再出现大宛人闹事,就推在萧长宴身上,说他先前谎报了已处理的大宛人。
而后以让他戴罪立功之名,就此将这份差事原样落回他身上,如此既不用重开锦衣卫指挥司,还能让他乖乖为自己做事。
可谁成想,事未成便败露了。
裴皇后:“母后细细想了整件事,或许从你不愿娶柳雁回开始,我们就入了宸王妃的圈套。”
萧长轩也不蠢,事到如今,哪里还看不出,眸中闪过阴郁:“贺春年宴上,穆九歌只是假装高兴柳雁回留在华京当孤的太子妃,她要的就是孤不同意。”
裴皇后看了他一眼,想起她母族和闫氏即将给萧长轩安排的太子妃,嘴唇动了动,可肩膀被雍巳帝方前踹的痛感还在,她眸子暗了暗,终究什么也没说。
萧长轩还在自顾自:“母后,我们不能再留宸王。”
裴皇后心里因为愧疚不忍,愈发温柔慈爱:“轩儿不用亲自动手。”
萧长轩:“儿臣明白,禅封还指望儿臣助他回大宛,夺王位呢。”
一个时辰之后,江铭拿着圣旨,与刑部一道将身为闫青云嫡子的羽林卫统领下了大牢,准备和身为裴后族弟的原刑部尚书一起不日问斩。
太子以不知情,被属下欺瞒的说辞,最终只落下个御下不严之责。
但事实就是事实,经此一事,太子无论在百姓还是在一班朝臣中的声望与口碑,径直一落千丈。
雍巳帝对外护着萧长轩,但对内他依旧震怒,令萧长轩禁足自省,并借机处置了吏部和十八位东宫属臣,多是闫氏和裴氏族人或门生。
从事情开始到结束,雍巳帝虽怀疑萧长宴为何偏偏在大宛人冲进宸王府当晚回了侯府,但碍于萧长宴在这件事中,始终不曾落井下石。
甚至连给萧长轩说好话,都不是当着众朝臣的面博好感,而是私下找他。
在此期间,哪怕朝臣看向他的眼神含了希冀,他也如常般上朝下朝,并未与任何朝臣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始终没有找到可疑之处,便只能作罢。
储君身上发生这样一件无论如何掩都掩不住的糟污事,雍巳帝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又因一连几日的震怒和郁结,终是支撑不住,甚至到了只能休养的地步。
萧长宴如从前他每每缠绵病榻时一样去请安。
人多多少少难以避免被感情所影响,况且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谁不想天伦之乐?
而萧长宴也并未实际有过什么错处,反观萧长轩此次是实实在在地令他寒心。
无论是作为萧长轩的磨刀石之用,还是顾念父子亲情,又或者其他缘由,雍巳帝在病体好转后上朝的第一日,又重开了锦衣卫指挥司。
令萧长宴恢复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同时,挂职礼部。
穆九歌看完诏书递回给萧长宴,未想明白:“陛下维护太子之意昭然若揭,为何又在此时让你入朝?”
“徐美人怀孕了。”萧长宴将诏书扔到一旁。
穆九歌:“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陛下已经想着给铺路了?”
萧长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疲惫,捏了捏眉心。
穆九歌:“……”
至少她自小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父亲,可萧长宴的母亲和父亲,竟没有一个可以细说的。
她走过去抬指按在他额角穴位上。
“干什么?”萧长宴捏住她的指。
“给你揉揉,”屋外是呼啸的寒风,穆九歌说:“掌回锦衣卫后,抓大宛人的差事又落回你头上了,不管是萧长轩还是他身后的闫氏、裴氏,肯定都会借禅封这把刀对付你,小心点。”
萧长宴揽住她的纤腰将人压在腿上,唇若有似无地凑近她的侧脸,眼睛觑着她:“担心本王?”
“除夕夜后,你碰到女子已经没有不适了,为何又随身带让你起红疹的药?”穆九歌转过脸,看到他眼底蕴着笑意,故意轻声说:“王爷,您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啊!”
“知道就好。”萧长宴捏起她下巴,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快点学会写‘贤良淑德’四个字,本王好丢掉它。”
穆九歌:“那王爷你可有的等了。”
在她这句话里,萧长宴倏忽垂首,堵住了她的唇,榻上的案几被撞到,一个茶杯骨碌碌打着转,穆九歌本能地后扬,被他捞着腰都快勒断了。
突然,她听到不止一道响动,当即拽了把萧长宴腰侧的衣衫。
萧长宴疾风骤雨般的亲抚渐止,抬首后呼吸微促,眼神阴郁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