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宴给了陆明言和沈云开一个手势,不消片刻,护卫王府的包围圈似不经意地打开两个缺口。
他和穆九歌立在廊檐下柱子的阴影里,凝视着第一个发现缺口悄然掠进来的黑影。
黑影进来后并不立即动作,而是如壁虎般贴着暗黑拐角的石墙纹丝不动。
片刻之后,又有第二道黑影掠进。
如此反复,直至两边的石墙阴影里已然再挤不进人,他们才轰然四散准备与府外的同伴来个内外夹击。
穆九歌抬起早已准备好的弓,一时之间,数箭齐发。
与此同时,陆明言和沈云开紧随羽箭,与其余下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石墙。
黑影发现中了埋伏,眼见要被瓮中捉鳖。
如此情形之下,理应该退才是,可他们只反应一瞬,并不按常理出牌。
不仅丝毫没有要退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黑影前仆后继地涌进来,径直往寝殿方向闯。
“王爷,你说他们这股顽强劲儿,是非要取你我性命,还是意图拖住我们?”
穆九歌的视线越过院中的打斗,望向刑部所在方向。
“锦衣卫已全部回城,刑部大牢没那么好劫。”萧长宴命人点亮院中火把。
突然,穆九歌听到破风的“嗖嗖”声。
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笑了一声,说:“王爷,禅封亲自下场了。”
那是他手上的蛇形毒戒射出毒针的声响。
萧长宴握了下他腰侧剑柄。
“好久不见啊,穆九歌!”禅封人未到,声先至。
一嗓子的轻佻之后,他的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廊檐前的台阶下,问:“想本王了吗?”
穆九歌下巴往打的乱作一团的他身后抬了下,示意:“二王子殿下每次想人,都这么的与众不同吗?”
“这得分人呐!”禅封扭动着他手上的蛇形银戒,笑的黏腻,“如今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待遇,荣幸吗?”
“荣幸呀,”穆九歌也笑,“没想到二王子殿下这么能屈能伸,千里迢迢来给我天圣太子殿下当狗,且还当的如此尽心。”
“不不不,九歌你误会了,”禅封摇摇手指,“相比萧长轩那个蠢货,本王更想与你和你的王爷夫君……”
他像是这才看到她身边的萧长宴,转眸笑意更加阴恻恻:“这位就是九歌的夫君宸王殿下吧,久仰大名,本王的六百亲卫可都折在你手里了呢。”
萧长宴凌厉的眸微垂,睨着他。
“好了好了,咱们前尘揭过,”禅封一副很有诚意的模样,“本王今日就是来和你们谈结盟的。”
穆九歌和萧长宴看着他。
禅封指了指身后:“这些都是本王的精锐,只要你们答应,本王就让他们立即停下。”
穆九歌见萧长宴丝毫没有要与他废话的意思,开口问:“结什么盟?”
“本王帮你们杀萧长轩,你们帮本王回大宛当王。”禅封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如何?”
穆九歌:“不想要名册了?”
禅封似不在意地说:“你想留就留着呗,不过是查来了解你大宛的,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穆九歌没错过他一闪而逝的狞色,想必那本名册里的名头不小。
“你想杀我天圣太子,还要我们助你回大宛当王?”
她敛了笑,后退一步,道:“禅封,你在我天圣上蹿下跳的挑拨离间,以为你与你兄长为夺王位乱了大宛的戏码,就能如你所愿地在我天圣上演?”
萧长宴看了她一眼。
“你装什么……”禅封的话戛然而止,身体骤然后撤。
萧长宴拔剑掠出,步步紧逼。
禅封的贴身侍卫也来帮忙,有他们加入,禅封开始游刃有余起来,故意挑唆:“宸王殿下,今晚的刺杀可是你的好皇兄的意思,他要你和穆九歌的命呢,你当真不与本王结盟?”
萧长宴长剑扫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侧边的发也被削掉一缕,作为对他的回答。
禅封摸了下脸,看到指腹上的血迹时,眼里渐渐染上阴翳:“既然你没兴趣与本王谈结盟,那本王就给你唠唠你的王妃吧!”
萧长宴动作微滞。
禅封笑里的阴翳变得浓厚:“她呀,说来话长,不过本王可以长话短说。”
萧长宴看了他一眼,但已恢复了冷峻。
“她一定恨死你们姓萧的啦,哈哈哈!”
禅封笑完,继续:“再说第二句,她一定不爱你。”
萧长宴一剑封了他一个亲卫的喉。
禅封扫了一眼,面上狰狞一瞬,挥向萧长宴的招数也更加狠厉起来,嘴里还不停:“告诉你吧,她爱的人是云荒太子君须弥。”
“你只是她得到天圣权柄的一枚颗棋子,不杀了她,终有一日,你也将落到本王今日的下场!”
“她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比你清楚!”萧长宴躲闪他银戒里的毒针时,肩膀擦过他亲卫的剑,眼见可以躲开,他却迟疑了一下,让那剑刃划开了他衣衫。
禅封瞧他见了血,更加兴奋,腔调黏腻而又如蛇嘶嘶嘶地吐芯子:“人?你说她是人?”
“哈哈哈,你不知道吗?她是从尸山血海的地狱里踩着同类爬出来的,那是厉鬼啊!”
萧长宴心里一沉,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穆九歌。
“她不是你天圣血衣将军之女吗,六年前来我大宛后,本王就把她丢进暗卫训练营。”
禅封给了围住萧长宴的亲卫一道眼神,若无其事继续:“本王告诉她,一百个人里只有最强的才能活,而且还不给吃的,你猜猜她活了几轮?”
萧长宴想到穆九歌去大宛那年才一十二岁。
“十轮,整整十轮,每轮最后都只剩她一个,我大宛数十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样先例。”禅封笑的阴恻恻,“一个小姑娘狠成那样,你说她还是人吗?所以啊,本王觉得无趣,就干脆给她上了脚镣……”
萧长宴突然一个反手,同一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与萧长宴的剑一起穿过了从背后袭击他的禅封的亲卫。
禅封见穆九歌又搭了一支箭在弓上,他挪动位置,借萧长宴的身形挡他。
陆明言抽身赶来。
禅封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倒下的多是他的人,有一时难以置信。
转眼发现他熟悉的沈云开更是下刀利落,他面容扭曲了下,不甘道:“撤!”
穆九歌望着院子里的尸身,说:“挑拨离间不成,禅封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
“……跟萧长轩结盟,他得让萧长轩看到他的诚意。”萧长宴眼睛巡在她面上,故意捂了下肩。
穆九歌看到他肩上有血,急忙去扶:“你受伤了?”
萧长宴有些气,觉得她要是对他上心些,就该自己发现。
“疼吗,伤的很深?”穆九歌扶他进屋,叫陆明言去请薛宴仁。
今夜为了确保薛宴仁和梅首辅的安全,他们此刻都在王府地牢里待着。
“疼。”萧长宴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穆九歌身上,说,“本王心疼死了。”
“心疼?”穆九歌:“是不是牵起你身体里的余毒了?”
萧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