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穆九歌带沈云开和青芜悄悄潜出城。
夜黑月小，越靠近山脚，寒风在枯木林里穿梭的声响越像人在哀嚎。
青芜抱住穆九歌胳膊，弓着身子，说出的话都在打颤：“王妃，咱们大晚上来大乐山干嘛，这里又没活人。”
“没活人，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穆九歌昨日进她阿爹坟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里面有人待过的痕迹。
她有些疑心是穆君诚。
青芜抖的穆九歌都共振了：“奴婢也害怕死人嘛！”
“我身上一点儿热气都快被你抖完了，”寒气钻的穆九歌发冷，“你去抱云开的胳膊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捂住青芜的嘴，沈云开转回身打了个手势。
穆九歌和青芜禁声，猫着身子跟沈云开躲进一个小凹坡。
往出探头，只见不远处她阿爹的坟前，有十数人正手举火把推石门。
青芜急的扯了扯穆九歌衣袖。
穆九歌压低声：“无事，他们只能进第一道石门。”
里面还有三道门，都设了不同的机关。
随着石门“轰隆隆”地被推开，里面传出几道仓惶的人声。
“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只是讨口饭的叫花子，就找个地方避避寒，马上走，马上就走。”
火把从几人脸上一一照过，一道女声问：“里面还有人没？”
沈云开与穆九歌对视一眼：闫贵嫔。
“没了，没了。”几个叫花子连忙七嘴八舌答。
闫贵嫔问身边一人：“你看到鬼鬼祟祟从这里进出的，就是这几个？”
“是六人，没错。”这人说的是大宛语。
闫贵嫔俨然不死心，又问：“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穆君诚的人？”
“不认识，不认识，”几个花子答完，其中一个机灵讨好，“贵人有画像没，我们各处都有人，人多力量大，一起帮您找。”
像思索了片刻，闫贵嫔说：“给他们几张。”
“找到之后……怎么办？”
“兰若寺正殿佛身后有块松动的砖，”撕拉一声，似乎是闫贵嫔撕下了块布料，“把它放进去。”
又有人跑上来，说：“城中行动开始了，殿下让我们天亮之前必须埋完。”
“找到后我让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闫贵嫔向几个叫花子说罢，领着一众，道，“走。”
待人离开，穆九歌三人才出来。
二叔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惹的连和大宛人混迹一处的闫贵嫔都穷追不舍。
穆九歌：“云开，你安排暗卫回城，看城里发生了何事？”
沈云开走到一边，立马有个暗卫落下，他交代着。
青芜问：“王妃，那几个人又进侯爷的坟冢里了，我们赶他们出来吗？”
“让待着去吧。”穆九歌转身下山，尾随闫贵嫔一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闫贵嫔一众在兰若寺后山的乱葬岗停下。
正有人在挖坑，长宽已经成型，大约七米长，四米宽，里面的人还在往深挖，只见一铁锨一铁锨的土往出乱飞。
“你们下去帮忙。”闫贵嫔令跟她来的人。
此时坑边已摆了好些尸体，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搬。
穆九歌记得萧长宴今日在茶楼时说过，萧长轩在朝堂上当众表示明日之前会处决完被他抓到的三百多大宛人。
依萧长轩今日在菜市口监斩那十三名大宛人的招摇样，让这三百多横着的大宛人在满城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出城，才能更加彰显他的光辉形象才对，为何反倒偷偷摸摸的。
穆九歌将前后的事串着思索了一会儿，恍然明白，萧长轩用什么跟禅封达成条件了。
他在城里大张旗鼓的抓人，送到刑部后，又以抓错为说辞给放了，分明就是在掩人耳目。
一个目的是为了向大家证明他确实在抓人，至于他抓了多少又放了多少，没人会去细数；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让这些尸体顺理成章地从刑部出来。
沈云开：“主子，要属下去看看吗？”
“不用，改变不了什么，”穆九歌道：“你留一个轻功好的，远远在这盯着，把其余暗卫派进城，叫醒城中百姓，让大伙儿都出来瞧瞧他们口中的好太子的‘壮举’。”
穆九歌不知道萧长宴怎样安排的，但这事儿闹得越大，让萧长轩不好收场才越好！
安排完这些，穆九歌三人又往兰若寺走。
几人跃进寺中，穆九歌先去正殿找了佛像后松动的石砖，而后去梅尧臣住的寮房。
青芜一听她要去找梅尧臣，差点跳起来，阻止：“王妃，要是被王爷知道您三更半夜来找旁的男子，怎么办？”
“怕什么，他早就知道了。”穆九歌指身后。
陆五身形极轻地飘下。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青芜惊奇。
陆五：“从你们晚上出城。”
说话间，已到梅尧臣的寮房外。
屋内两道人影映在窗户上，被屋子里晃动的烛火拉了好长好长。
其中一个影子起身走动，房门随之被拉开。
萧长宴的脸出现在面前。
微妙的静默。
“你果然在这。”穆九歌先下手为强，挑开他胳膊进屋，瞧着纤尘不染的梅尧臣，活像是来抓奸的。
萧长宴瞧见了她神色，额角狠狠跳了一下，截住她胡诌，道：“你是越来越不把脚踝当回事了。”
梅尧臣坐的四平八稳，拣出个杯子斟了盏热茶，问：“王妃怎知王爷在尧臣这？”
穆九歌接茶水，面不改色：“陆五说的。”
陆五人在隔壁坐，背上一重，好像背了口锅。
萧长宴嗤了她一声，问：“你把大宛什么宝贝带回来了？”
暗卫来报，说禅封今晚闯进了王府，似在找什么，且翻的多是她的东西。
羽林卫以皇城治安为由，虽将人拿下了，但显然是去给禅封一众做掩护的。
“……大宛？”穆九歌想了好大一会儿，“难道是那份名册？”
萧长宴和梅尧臣双双看她。
“名册中的人是京中官宦人家的贵公子，但我曾调查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穆九歌看向萧长宴，“王爷和太子也在名册之上。”
穆九歌又说了几个名字，他二人皆无头绪。
萧长宴：“名册的事以后再说，今晚之事，本王和九歌不宜掺和，交给你了。”
梅尧臣起身，拱手一揖：“尧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