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巳帝向江铭抬了一下手。
穆九歌转眸,只见闫太后看着她又是睥睨的眼神,她下意识瞥了眼闫淑仪,她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有东西超出了穆九歌的预料,她神色微紧。
紧接,只见江铭带进一个伙计打扮的男子。
闫太后放缓了声:“你不要怕,把你当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可这伙计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从进殿便吓的筛糠似的,筛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他磕磕跘跘地说完第一句完整的话:“是一位蒙脸的黑衣人逼草民换了几位贵主小姐点的菜,草民若不做,他就要杀草民全家。”
“草民见只是换菜,也没有下毒,就换了。”
说罢,他就涕泪横流求饶命,好不可怜。
“九歌,你可认得他?”雍巳帝阴沉了脸。
穆九歌:“回陛下,不识。”
她原本做的准备,是被攻击说她居心叵测利用柳雁回图谋太子妃位置,却不想闫太后等竟直冲她最得力的沈云开来,穆九歌目色发冷。
闫太后:“但他却认得你,是不是啊?”
那伙计连忙道:“华京没有不认识穆小侯爷的,她身边总带着一个很厉害的蒙面护卫。那日,就是那个蒙面护卫来威胁草民的。”
闫太后:“宸王妃,你那刁仆呢,传进来一对质便知!”
沈云开被传了进来。
“……是,是,就是他。”那伙计连忙道,“虽蒙着脸,但他这双眼睛草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
穆九歌缓缓转眸,盯着他:“你确定?”
那伙计被她冷的发寒的眸子盯的连连往后缩。
闫太后夹枪带棍:“见了陛下,还不取下面罩,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藐视皇威,你主子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穆九歌一把抓住沈云开要取面罩的手,道:“回太后,若真查明雁回的吃食乃是臣的人动的手,那也定是受了臣的指使,该罚的当是臣。”
“只是揭面罩,宸王妃怕什么?”闫太后见她失了镇定,问伙计,“这护卫胁迫你之时,你可见了他的脸?”
本就是陷害,见没见,便是他们说了算。
伙计俨然是个机灵的,回闫太后道:“是,草民见了。”
萧长宴在沈云开面上转了个来回,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垂眸走出席案,方在穆九歌身边跪下,张开的口还未说出话,便听沈云开问伙计:“我的脸如何?”
伙计怔了一下,眼睛似想往哪里瞟,又忍住,道:“就,就是寻常人的脸。”
沈云开突然扯开了面罩,猝不及防,那伙计吓的尖叫一声。
殿中一阵骚乱。
穆九歌已用宽袖遮住沈云开的脸,袖子下的脸轮廓流畅分明,左半边俊逸非凡,然而右半边脸却被从嘴角直割开到了耳垂,伤口如蜈蚣般,使他的面部形成一个诡异的半笑面。
“主子,属下已经没事了。”沈云开道。
他不在意了,可不代表穆九歌愿意就此罢手,她将他的面罩戴好,这才回头看向上座。
闫太后难得露出一抹异色,雍巳帝也不自然地轻咳,穆九歌道:“陛下,云开自小和臣一起长大,臣在大宛为质时,他几番用性命救臣死里逃生,他亦是臣的阿爹留给臣的家人。”
“现在有人为了陷害臣的家人,竟然在您和太后面前欺君罔上,臣想问问他,是谁让他这么做的?”穆九歌以头叩地,“求陛下恩准!”
在他们眼里,沈云开只是一个护卫,随便找个无足轻重的理由,便能处理他。但对穆九歌而言,沈云开是与她生死与共过的同伴。
今日既然有人开了这头,那她必须用一击让这些人清楚,有的人可以动,有的人动之前最好掂量掂量!
雍巳帝此时对这些朝臣弹劾穆九歌的事又起了疑心,看了眼闫太后及携女儿跪在下面的几家人神色,微思虑,便大手一挥:“准了。”
“草,草民没撒谎……啊!”
骤然,他的狡辩急转成了一道凄厉的惨叫。
甚至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穆九歌的簪子已经扎进了伙计的眼睛。
大殿之上瞬时人仰马翻,甚至跪在旁边的几个女儿家晕的晕,捂住嘴干呕的干呕。
萧长宴伸出的手似要阻止穆九歌,却不知何故又顿住,只是遮了一下雍巳帝的视线。
跪在穆九歌左侧的闫青云率先反应过来,一边挡住那日也和柳雁回一起吃饭的二女儿,一边震惊着眼喊:“九歌!”
“穆九歌,你放肆!”太子萧长轩呵斥一声,几个大臣也站了起来。
穆九歌置若罔闻,用伙计的衣服堵住他的嘴,声音很轻却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漠然:“别叫了,你看你叫的大家怪害怕的,都惊慌失措了。”
一众人:“……”
伙计更害怕穆九歌,她整个人透着森冷的气息,雪白的脸上溅着猩红的血,仿佛地狱来的恶鬼。
他的声音渐小。
穆九歌问:“可以说实话了吗?”
伙计血泪模糊。
“你这么不配合,我又想要你另一只眼睛了,还有你这撒谎的嘴,”穆九歌平静异常,“好好想,愿意说实话了就点点头。”
伙计见她真的要伸手拔簪子,吓的忙不迭点头。
穆九歌取了塞他嘴的衣服:“说吧,说完了给你找大夫,不然会一直疼的。”
一众人:“……”
伙计连忙道:“草民是被逼的,是我们东家拿草民一家老小的命逼草民这么说的啊!”
穆九歌:“你东家是谁?”
伙计又开始惧怕的往后躲。
穆九歌:“好了,看得出你不会拿你一家人的命换你一个人的命,这个不逼你,你就说说酒楼的名字吧。”
伙计还是躲。
穆九歌:“你要连这个也不说,本侯就又没有耐心了。”
伙计:“……松……松景酒楼。”
她这才从他身边退开,道:“最后提醒你一句啊,下次看不惯的时候,直接冲着本侯来吧, 我大多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说不追究也就不追究了,不是多大的事。”
“可是我身边的人,他们多于我有恩,我心里常觉有愧于他们,倘或再因着我被谁伤了,我这人护短又睚眦必报,就不再是只要你一只眼睛这么简单了。”
伙计:“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的警告含沙射影,声音明明很平静,却无端瘆人,殿中一众听的脸色一变再变。
萧长轩侧颊抽动了一下,闫淑仪也早已脸色苍白。
穆九歌回头向上座,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臣问清楚了,他冤枉了臣的护卫。”
闫太后怒声:“穆九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