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失神地回到家里,发现顾宏远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宴会还未曾结束。正好她现在心乱如麻,也没有精神和顾宏远交流,便没有等他回家,而是径自回了房间,将自己扔到床上,无声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一夜无眠。
期间听到顾宏远回来的声音,她也没有出去,只是任由恍惚纷乱的思绪不停在脑海中乱窜。
心底仿佛坠了一个秤砣一般,拽得她的心尖又沉又疼……
莫名涌上来的复杂情绪让她彻夜难眠。
直到日出东方,晨曦打破黑暗,顾行歌才从床上起身,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情绪还有些混乱,但经过一夜的冷静,顾行歌已经决定要去找宗烨问个清楚。
既然她的这股情绪是因为宗烨而起,那自然要去找他解决。
快速将自己收拾好,顾行歌也没有忘记自己远道而来的老父亲,于是特意去买了一份早餐放到餐厅后,这才从家离开,去寻宗烨。
因为时间还早,心情也很乱,所以顾行歌是一路走去的暖阳蜜饯铺。
她本来想用路上的时间再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却收效甚微。直到走到铺子前,顾行歌整个人依旧充满了莫名的烦乱与忐忑。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升高,温度也比早上高了不少,顾行歌一路走来,额头上也多了一层薄汗,她却浑不在意,只是望着那个熟悉的匾额,缓缓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前头的铺面还是和往常一样,空无一人,只柜台里摆放着盛满了各色蜜饯的木盒,等待着客人挑选。
熟门熟路地穿过铺面,顾行歌走进后院,隐约听到厨房的方向有声音传来,便迈步而去。
然而,走到厨房门前,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厨房里,宗烨正站在铁锅前挥舞着锅铲,将瓜块裹满糖浆,而他身边却站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
“怪不得在别处买不到你这儿的糖瓜条,别人家都是返砂的做法,原来你这儿竟是糖渍的手艺,”女人站在宗烨身边,踮着脚探头往锅里看着,“要不说,还得是你的心思巧呢。”
妩媚的声线婉转动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说得一波三折,让人听得心尖直痒,在锅铲相碰的伴衬下,更是烟火气十足,叫人心生向往,想要见一见说话的人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阮太太请让一下,你挡着灶火了。”然而,还没见到说话的女子是何种模样,顾行歌便紧接着又听到了宗烨的声音。
“阮太太”三个字入耳,顾行歌一愣,顿时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她上前两步,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了屋子里两个并排而立的身影,心头火起得更胜,忍不住大声唤了一句,“宗烨!”
“你怎么来了?”宗烨闻声回过头,见到顾行歌后神色微动,紧绷的唇角放松下来,轻声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顾行歌没好气地应了一句,随即便转头看向刚刚转过身来的那个女人。
果然是一副和声音十分相称的长相。
柔中带着几分媚,虽然瞧着不算年轻了,但却是玉软花柔韵味十足。
如此甫一照面,顾行歌便瞬间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出所料,她应该就是孔孟报道里那个寡居的阮太太了!
阮太太绰约多姿地半回过身,眼光轻飘飘地落在顾行歌身上,却好似并不把她当做一回事般,很快就又移回目光,随即轻柔地“呀”了一声。
“宗烨,你快翻一翻瓜条,要糊了。”说着阮太太伸手攀上宗烨的手臂,轻轻一捏,想要叫回他的注意力。
正望着顾行歌的宗烨,感受到胳膊上的触感,毫无防备之下,猛地甩了一下手臂,而后还撤后了两步,远离了阮太太,这才冷着一张脸,垂下头将锅中的瓜条盛了出来。
装了满满一包糖瓜条,交给之前一直无声站在角落中的女佣三春,宗烨走出厨房,来到顾行歌身边。
“怎么这么早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宗烨认真且关切地注视着顾行歌问道。
顾行歌刚准备开口,却被阮太太抢了先。
“宗烨今日真是多谢你了,我想吃糖瓜条,还要劳烦你亲自来做。”阮太太带着三春走出厨房,目光从顾行歌身上掠过,随后看向宗烨,温婉地笑着。
宗烨闻言顿了顿,只是略一颔首,却没有应声。
阮太太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上前两步,走到宗烨面前,伸出手想要帮他擦去领口处的灰迹,却被宗烨抬手拦了一下。
没有任何尴尬地收回手,阮太太又笑着说:“为了感谢你特意为我做这份糖瓜条,晚上我请你用晚饭如何?当做谢礼。”
“不必,”宗烨冷声拒绝,“只是开门做生意,用不着谢。”
见此情景,顾行歌恼火的情绪渐渐散去。
她自然看出了宗烨和阮太太相处之时的不胜其烦,也看出了阮太太有意的接近,于是她瞬间就明白了孔孟的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阮太太大概是看上了宗烨,一直在纠缠他,所以才让孔孟逮到了空子,并且误以为两个人有着什么亲密关系!
但显然,宗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一直在努力地保持距离。
弄明白了事情原委,顾行歌松了一口气口气,但还是对阮太太有着极大的排斥。
“这位客人,你的蜜饯也买了,我们这里还有事儿,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顾行歌惯不会什么迂回委婉的客套,既然不喜欢,那就直接伸手送客。
满含风情的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地看向顾行歌,阮太太闻言娇媚一笑,举着帕子掩了掩唇角,语调温柔,但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客人?怎么,这位姑娘,你是这铺子的老板吗?”
阮太太说着看了看宗烨,又转向顾行歌,状似疑惑地问:“宗掌柜他还没送客的意思,怎么你却要赶我走了?难不成姑娘你和这铺子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呀,这铺子又不是你开的,你送哪门子的客啊?”跟在阮太太身旁的三春也跟着开腔嘲讽了一句,说话时还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顾行歌一番,“一个姑娘家的成日里跟在宗掌柜身边也就罢了,竟还替他做主了,也是不知羞……”
此番举动惹得顾行歌大怒,上前一步大喝道:“我今天还就要替宗烨送……”
然而,她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下,后院的作坊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哐的一声,仿佛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猛地推到一般,让对峙中的几人都吓了一跳,一同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一阵缭绕的尘雾中,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后院的作坊里倏地冲了出来。
他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但却十分具有力量感。
他的脚落在地上时,仿佛大地都在跟着颤抖。
而当烟尘散去,众人看清他的形象后,阮太太和三春更是猛然惊呼出声。
向着几人跑来的这个人,或许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人了。
他浑身溃烂肿胀,仿佛一个被吹起的皮球,上面还沾着一块块带着血水的碎肉……
怪物一步一步带起地上的灰尘。直奔着阮太太冲了过来。
这一番惊吓之下,弱不禁风的阮太太惊恐失措,竟直接上前扑进了宗烨的怀里!
而此时,顾行歌已经反应过来,迎着怪物的方向挺身而去。
虽然她不喜欢阮太太,但遇到危险,她作为警署探长,保护民众是她的职责,所以尽管面对这个恐怖的怪物她心里也没底,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怪物的身体还在往外渗着血水,顾行歌谨慎地不敢和他有肢体接触,于是飞起一腿,直踹到怪物腰腹间,将他前进的脚步给逼停了下来。
而就在顾行歌一脚踢上怪物时,宗烨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了紧紧抱着自己的阮太太,拎起一旁准备烧火的木棍便迎上前去,和顾行歌一同对敌。
有了宗烨帮忙,顾行歌微微松了口气,但精神却没有丝毫松懈,弯腰避过怪物挥来的手臂,顾行歌稳扎马步,长腿一伸脚背勾住怪物的脚腕,再向后一蹬,便让怪物失去平衡,向前扑了一下。
一旁的宗烨瞅准时机,紧接着一棒子打在怪物背上,直接将他打到在地。
两个人配合默契,本以为就此可以制服怪物,但不等他们松气,便又见那怪物抖了抖身子,竟然振作着重新站了起来,而后又向着阮太太飞奔去。
顾行歌见状,凤眼一眯,抢过宗烨手里的木棒,一棒子砸在怪物的肩膀,而后一个箭步上前,将被吓僵在原地的阮太太推到一旁正瑟瑟发抖的三春身边,高喝了一声:“快走!”
随后她便再顾不得这主仆二人,又与宗烨一同,专心致志地对付起这个强大的怪物来。
宗烨手里的木棒被顾行歌夺走后,又在廊下抓起来一个木椅,双手握着椅背,在顾行歌几棒将怪物打得后仰时,猛地将椅子打在了他的背上!
瞬间,椅子四分五裂,而怪物也恍惚着站住了脚步。
但经过之前的教训,顾行歌和宗烨不敢再掉以轻心,即使怪物已经不再攻击,他们还是准备再给怪物最后的致命一击,让他彻底丧失战斗力。
从远处的柴堆前拿了斧子来,顾行歌对准怪物——
然而,刚刚举起斧子,还不等顾行歌劈下去,就见一直站立的怪物竟轰然倒地,仿佛一座大山坍塌,激起一地灰尘。
看着倒在地上的怪物,顾行歌谨慎地握紧手里的斧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伸长胳膊用手里的斧子的一端触了触这个怪物,而这个过程中怪物却毫无反应,仿佛没有了知觉一般。
宗烨见状准备上前去近距离查看这个怪物的状态,然而却被顾行歌拦了下来。
握着斧子,顾行歌挡在宗烨面前,自己一步步走向怪物。
这时一直无声的阮太太突然惊呼了一声:“小心!”
顾行歌却恍若未闻,脚步没有停顿一下地走到怪物神前后,缓缓蹲下身去,试探怪物的鼻息——它竟然已经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