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的话像一个诅咒。
即便她不信,她留下的话仍像一道刺,在事情未能明晰之前,她无法忽略它。
原本想过将事情现在告诉他,可看到他那瞬息的变化,她心中已是再变——
不到时候,或许,还不是将这些告诉他的时候。
这些念头在瞬息里闪过,她贴着身前人更紧,“行吗?”她又问,“我用惯了十二,不想再换人了。”
她眼里带一点求,他便说不出拒她的话了。
“好。”
她立刻笑起,“好!你可应了,不能换人啊,我马上就要……”说着伸头,就要去唤十二。
他摇头微笑,“十二被石兰唤去。”
“嗯?”
“出此意外,让石兰查一查。”他抬手拂了拂她额前碎发。
她点头,也想到了这茬,毕竟云容的来历,还有她突然堕魔,她突然想起她堕魔的原因她好像还没与这人说……
手被捏了捏,“去用膳?”她抬头来,反应慢一个拍。
云休厌笑了,“先去用膳?等你用完,便能见到她了。”
“嗯……嗯!”他以为她还在想十二的事……
应了这句,她才察他身上衣裳没有换过,还穿着外出的斗篷,知道这是他又回来就来看她了,“你去换衣,”小手推一推他的腰,“我们一起用膳嘛。”
他眸底深邃的嗯一声。
但口中应了,手却没松开。
“你……松开啊。”她低声,扭了扭身。
“嗯。”
他又应。
手也依旧没松。
她这下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想抱她,根本没想松开她!
身子一松,她也不挣了,索性就由着这么抱着,还与他说起话来,“你今日如何?演武场可还顺利,有没有闹心的事呀?”
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她不知怎的脸热一下,捏他,“有没有嘛!”
“没有。”他闷着笑,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
她哦一声,并没有多想,主要魔修界被他修整的,现在一个能跟他打的都没有,这样一个独裁的尊主,她想想也没真让他难办的事,“那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她哼哼一声,半真半假,“演武都这么麻烦嘛。”
“嗯,是有些麻烦。”他想到今日演武场的‘意外’。
“那以后要是都不打了,剑修界与我们讲和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话中只一点试探,她心知这也不可能,两界之争千万年来,便是讲和也只是暂时的平和,要想全不防备那是不可能。
她只希望这个暂时能久一点,至少,不要是系统告诉她的那样,发生在不久后……而那时,魔修界会……
她不觉打了个冷颤。
云休厌感觉到了,微松开她一些,低头贴贴她的额,一手探她的息,没发觉她身体有恙才嗯了一声,“你不喜便不打。”
“嗯,”她还任由他贴贴额头摸摸手,晕乎乎没反应过,待应完了才猛地回神反应过他说了什么!“你,你,你说……”
他看着她震惊的样子,眉微挑,“本尊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不是,你知不知,”她瞪大了眼,“你知不知你刚说了什么?!我会当真的……我可是会当真的!你真的,真的……”
见他点头,她一下心都要跳出胸膛,一瞬里蹦起来在他脸上就亲一口,“啊,你应我,你应的我……”
似没想到只一句话便让她高兴成这样,“就这么高兴?”眉微挑,他不知是气是笑,“本尊在你心中……”
“你在我心中当然最好最好!”她立刻,这会的反应快极了,一下抱紧他的腰,笑得见眉不见眼,“我就是没想到……”把脸埋进他胸膛,她掩住自己脸上诸多的情绪,“我就是怕呢……你这么好,一点危险我也不愿意让你冒……”
应了就好,应了……便,好。
系统的剧情里,是他先失了常性,是他先……大开杀戒,才引来剑宗,才与世间为敌,才会被……
“你应了啊,不许反悔,我记住了,反正不论怎么样你都不能忘,咱们不打,咱们可守,咱们不主动招他们……咱们就在魔修界关起门过日子,我就不信……”
不信这样还改不了——白蘅的性情她清楚,他绝不主张大战。
他听着她的话,从激动到喃喃一般,他目底深深,“好。”
晚晚得了这意外一个好消息,愣是与他腻歪多了好一会,约有几炷香,她腹中传来轰鸣,她这才松开了他,这次他没再耍赖了,松开她,两人约定一会用膳再见。
从她殿中出来,云休厌眼里的笑便徐徐落了去。
——她这般在意他与剑修界。
他想到她有心事,但没想到这一桩会令她如此在意。
是他何时露相,让她觉出他会与剑修开战吗?
他的确,有此念。
天下大势,这个世间,两界分立太久了,这终究不会是常世,终究会有一日,不是剑修灭吞魔修,便是魔修杀灭剑修。
目底漫上森冷,但,他想起她笑得眼都眯起的样子,胸腔中奇异的平静下来,那些浮涌的躁动也再没有汹涌时便落了下。
她想让他做一个安稳的魔尊。
是她所愿的话,他亦未尝不可。
换衣浅浴时,石兰办完事回来了。
隔着屏扇,躬身禀道,十二已经押进刑房。
云休厌一声应,紧接着却没让他罚,而是让他放了,“用膳时,令她到膳前侍奉。”
石兰一愣,没想到听到这么个命令,但反应很快,“是,属下遵命。”
这……是秦晚晚?
定是她了,看来她给十二求情了,所以尊主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
“膳后,重至刑房。”
未等他想完,便听到这一句,他又是一愣,这一次身子低得更甚,“是……是!”
——不是尊主放过了她,是尊主应了秦小姐的话……
石兰明白过来,这是秦晚晚一定跟尊主求了情,尊主可能应许了,但应许是应许……
这顿罚,十二免不了,唯一的可能,她所受的罚不会让秦小姐看出来……
石兰陡然明白,秦晚晚在尊主这里,即便是她自己所请,他亦不会饶恕令她受害之人,哪怕这个受伤害,只是一些心里的不适。
内里,云休厌的声音再传来,“另一桩查到如何。”
另一桩,石兰立刻神色正,“回尊主,四人皆已查过,其中曹充等三人暂无所异,查来几人中是以张三羊为首,这一事亦是张三羊嫌疑最重,是他与剑宗有往来,目前已查到端倪,已往剑宗派人……”
“传本尊令。”
石兰立时噤声,躬身听里头的话,便听里面平静的声音下令:
“传本尊的令,张一事,查一脉。查一脉,去一脉,其后不再查。”
也就是说,张三羊这件事,只查到与张三羊交接的人,至于这人是魔修是剑修无谓,除掉这一人,之后,此事算了,不再继续往下查。
石兰呆住,有片刻作不出反应。
“尊、尊……”
他太不解!
只查一脉有什么用?至多只是提醒!只是提醒那背后之人他们罢了!
既打草惊了蛇,那就连蛇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这才是应当顺理的事,为何就,就……
他难以理解,可里面的人显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他只能本能应下,遵命去做这件事,尊主……尊主谋略至深,此举定有深意,他告诉自己,不能乱尊主的计,不能坏了尊主的事!
晚晚来到膳间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十二的身影了。
她正在膳间之外,面无表情跟平日没一分不同,她心里就一松,很庆幸她没有事——
之前也是她考虑不周,只顾把自己关在房里,倒忘了把她塞进去,要是云尊主回来先处置了她……那她就真就……
幸好幸好。
存着这庆幸,她脸上笑也多了些,十二没什么表情,在她过来时礼了一礼,晚晚看她这般,口里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罢,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十二大佬就是大佬,她便左右看了看,“尊主呢?尊主怎么还没来呢?”
十二还没有答,却有膳间另一侍人,晚晚有些眼熟,是一个膳房里很擅糕点的侍人,他躬身来答,“回主子的话,尊主令奴婢等在此,主子可先用些汤食,尊主稍至便到。”
他说着展示得说起今日膳房的新花样,是新调了酿饮,用的香料来自魔修边界,晚晚一听就知这是特意给她制的——
他口里的边界,是魔修与剑修的边界,临近剑修的地方,那里虽然泽气也盛,却也会长一些独有的,如不落城这般魔修界内里不会长的东西——魔修们都以食之为耻,认为那里的东西沾染了剑修的气息,所以轻易不肯食。
只有她,她是剑修界来的人,从前也有化魔——系统所助,但自从断仙崖一遭后,她就没了法力修为,身上气息一朝回到出生前,没有魔气也无剑气,此时听到侍人的话她便明白这是为她特意调制。
只是还有些奇,她还以为她在魔修界久了,他们亦会把她当成同一类人,毕竟魔修也有法力不甚,甚至没有法力的人不是吗?
她就听演武场的首将军手下,几个谋士便是修力不足,她还以为她也能成为他们一份子,没想到……
原来他们眼里,她是剑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