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兰遣散剩余的六人，便去小书房与云休厌回禀。
先将晚晚把十二挑走的事禀了，又低声：“那一人，已寻到。”
今夜与任娇儿试图跟踪秦晚晚的另一人。
“戴面具，是个女子，身世来历在查，但，”他微顿，“我们到时人已死，看伤势是自尽。”
书案前的人微微眯眸。
石兰：“任小姐那边，辨认不出死者，据说也未见过那人面具下真实模样。”
指腹摩挲过扳指，“不必查了。”案前人声音寡淡的疏冷。
“尊主的意思……此人是替死身？”石兰很快明白，见对方点头，眼里懊意，膝已单跪，“属下无能。”
座上人指微抬，静谧的默里石兰不能揣测对方真意，只在小一息后，有两页纸薄薄落下，他听到他的主子命令，“将这些全部查清。”
石兰忙双手捧接，“是！”习惯的在纸上扫过，五大世家的名姓在上面出现，他眼一扫，“这……不是从前查过的吗？”
他指的其中一条“岳家现任家主，家主之位如何得来”。
座上人薄薄垂下眼，“全部。”
石兰就一噎，这……
这谁能打包票说“全部”都查到了，但什么才是全部，他的主子显然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他只能摸摸鼻子收好任务，“是，属下得令。”
座上人应一声，最后只道一个，“一月期限。”
石兰应下来，这厢察觉到紧迫了，距离江湖大会也不过两月左右，尊主要查这许多详细……
心中将此事定义成“对五大世家极大图谋”的大事，石兰当晚便执行起这任务。
*
晚晚的新侍女非常沉默，在最初一句问候之后，直到铺床看她睡下后都没多说一句话——
就连退下之前，也只是用一双暗含凌厉的眼睛沉默的看着她，还是她自己感受到那似有若无的肃杀气场，弱弱的，“……没什么事了，我睡了。”
十二大佬闻言，沉默点头，转过身才记起似的，回身来对她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而后退出殿内。
晚晚发誓她看到了窗外掠过的身影，这位大佬从她殿里出去，直接窜上了她房顶……
……嗯，她什么都没看到。
她躺回榻上，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云休厌的好意，把这位送来当她侍女是一片好心，她就……配合一下吧。
寝殿之外的侧堂，她要日常带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不得不说，大佬虽然人狠话少，但做事利落得很。
闭上眼，她想着明日的事不知何时睡了去。
梦里一段一段，却都在小书房，她在云休厌的窗下隔着窗给他递信，那信变化，不再是五大世家要查的门录，反而用词热辣，赫然是情书求爱信一样的东西……
梦里热辣，醒来她还有些不自在，情书求爱什么的……
她想是原先执行过这种任务的缘故，看来这场梦还是个嫁接的，把以前的事安在昨晚了……
拍拍脸，好在只是个梦，她将那不自在压下，起身出发。
时间尚早，日头熹微，这个时间，是魔修们活动最少的时候，她走得低调，一辆车从尊主府侧门隐身而出，她们在晨光雾泽里渐离不落城。
晚晚没有去见云休厌，没有单独再与他告别，该说的话昨夜已经说了，她这一趟，只希望能查到些有用的东西。
看着不落城愈来愈远，她进出这道门时候很多，最多的时候矿场那时，几乎每日都进出两次，但没有哪次跟这次心境相同。
低头，看到手边摆好的木香线，她想，她对云休厌可能也不只是愧疚。
若单愧疚，大可以只作改变剧情的事，就没必要……给他做这些了吧……
她没有寻常人恋爱的经历，但……
这也应是不同了吧……
车子在隐迹里渐渐不见，城门上，云休厌独立城楼，良久，直到那气息远得再察不到，他方步下城楼。
石兰早已候在下面，见他下来便低声，“已经安排妥当，十二随时与暗卫相连。”
乍一看只一护卫，实则暗处无数，十二所到之处，还未到时便有人清场，而他们所行周围，无数手段以确保那一位一根头发都不失。
石兰看主子一眼，想说做到这程度为什么不说出来，他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你做都做了却不说那不是……
大不敬的话他默默咽回去，只看着主子周身仿佛裹着一层寒霜，忍不住，“您要是舍不得，其实可以……”跟了去。
云休厌沉沉看过，眼里沉沉凉凉。
石兰再次把话咽回去。
又过了会，快到演武场时，他才很快说一句“上回不就跟了去……”往剑修那么远都跟着了，怎么在自家地盘反而不能跟？
在这里可不比剑修界方便多？
当然他也自知之明知道这话招烦得很，话音没落就速速跑了，只留一个求生欲十足的尾音。
身后，云休厌脸色黑沉，看着逃得快的下属，脸色难看。
指下微收，她的性子，不可迫太紧，现在分开，他望着城外方向，待她回来……
晚晚这一走，少说时间也在一个月。
昨晚在府里时她就将路线想好，整个魔修界以不落城为中心，像一个巨大的向外辐散开的圆，她选择一路向东，不必到最动，而是选择两点之间大约中部的地带，然后从那一点，绕着不落城，这样回到原点时，她就相当于围绕不落城走了一圈。
托这是个修真世界的福吧，虽然没有高铁飞机，但法术万岁，有随身大佬在身旁，她亦不必时时靠着马车，两地之间行路用路阵便是。
越出不落城，瘴泽之气越盛，这时候十二准备的东西就派上用场，她不知哪里得来的药，每隔大约时日便给她用服一颗，这样用下去她竟也没受瘴气困扰，只是行路顺畅，得到的结果却不甚让人有喜。
魔修界，多苦寒地。
很多地方寸土不生，只有寒凉的石，了无人烟，而除了苦寒便是极热，她从最东到最西，东苦寒，西却极热，流沙成火，气候极其糟糕。
她知道魔修不似寻常人，也知与剑修也不同，在这种极端的地方除了是一些魔兽的栖息地，魔修们也少有踏足。
在这两方极端中间，丛林沼泽，她走过参天的木林，也走过仿佛荒村的野地，但不论是走到哪里，探查来的有用之事却甚少。
这一日，她在车中，将白日查过的最新一地从纸上划去——
至此，她已行过半数地方，这些地方多无所获，只有零星两地仿佛探到矿脉，她在那地停留几日，最后查的矿脉与不落城的外的剑石乃同一类。
算收获，却也不算大收获。
至少，这不能成为让五大世家那般冒险攻来的理由。
她捏捏眉心，放下笔叹了口气。
“主子，信。”
外面，十二的声音没有波动的响起，她就像一个无情的任务机器——真的，晚晚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系统的影子，这时听到这话她忙应一声，下一刻信就被从缝里递进。
嗯……某种程度上大佬行事也非常不拘一格。
她看到信面熟悉的字样，眉宇间那点愁不觉散了去，是不落城送来的！
忙拿过信，她坐好了，拨了拨灯，这才在灯下拆信。
出行十数日，云休厌的信……来得相当勤。
嗯，几乎每隔两日她便能收到一封，信上往往写着最新查得的结果——就是她托他查的五大世家的事，他大约觉得她将此事看得甚重，因而每每有进展便稍作汇总就发过来。
除此外，信上没有任何与她谈情……或者说疑似亲近的句子，唯一的不是公事的字样大概就是他随信最后附的短短一二句的“今夜雾淡，月明晴好”，或“今日偶路道旁，章梧树结花了”这样不痛不痒浅描淡写的一句。
她先将正事细细看了，而后仔细再寻，往往就只见这一句正事之外的。
初她还没觉什么，只是隐约划过什么但并未在心里留下痕迹，但接连数日过去，来信都有了薄匣一叠，她明知道信里应该还是只那么一句“题外话”，但翻看的时间仿佛更长了……
她知道尊主府里的章梧树结了花形，今年可能要开花了，知道近来不落城的天气好好坏坏，好的时候他在月下看书，不好的时候他亦是看书，还知道来往尊主府求见的人愈多了，大约临近江湖大会，这些人让他“略有不耐”……
算下来每信一句的信息量加起来也不算少，但……
她就是觉得反而，越来越坐不住。
定了定心神，她才打开今日这封。
照旧，信不算长，一页纸，她强忍着先往最后的冲动，耐着性子和眼皮，慢慢从上往下看。
最先仍依旧是世家的事，全是她当日写下的方面，她细细看了，将这些信息与此前的消化一遍，才慢慢下眼，目光落到最后两行去。
今日天郁，赤豹微躁，有念你之迹。
若相便，可托一物回，予赤豹，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