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她就能确定，这个云休厌才是她熟悉的那个！
“你……”
张一张口，她的声音含混得厉害，牢牢趴在他心口，明明想说什么，但心绪拥堵喉口，一句也难说出。
她知道他看着她，她能感到他的目光，他目光就在她的发顶，耳旁他的心跳声更提醒着她，真好……
她趴得更实，“你终于……醒了……”
到现在，劫境里的种种在脑海里，她仿佛真就度过半年那么久，以致现在抱着他，尽是久离重逢的念思，“真好，”她感受着他身上冷檀的气息，闭眼，“你先让我抱一会……”
她比以为的还想他。
静静的，她感觉他的手轻轻拂在她发尾。
深吸口气，她从他胸膛抬起头来，即便冷静了这一会，再抬头对上这双眼，她还是眼角发酸，但眼睛虽酸，嘴角却抑不住的要笑，“你可醒了！”
一声，才发现声音暗哑，她眼神灼灼，抬头就盯他的眼尾——
那里，一滴血色的红，已然不见。
这双眼，又恢复她最初见过的模样。
回神时，她脸上的笑已不知持了多久。
他目里是缓和的柔光，他抚摸她的头发，“辛苦了你，”声音也带着丝丝哑，他说，“多谢你。”
这一句出口，晚晚立时就明白，他知道！劫境里的一切他都知道！
抚在她发尾的手徐徐缓缓，重一分便似惊扰她一般，他克制的温柔，她心里一下就软下来，“谁叫……你是我男朋友呢，你不辛苦我还想辛苦谁？”
她撑身往上，从脑袋趴在他胸膛的姿势往上，直爬到与他对望。她又爬到了这个位置，这一次两手撑着不怕手麻了。
“你要真想酬谢我，”她瞧着他的眼睛，细细看他的脸，皮肤真好啊，这么近，也不见瑕疵，真的白啊，这个人，低头，一口啄在他眼角，“就这么……谢吧。”
劫境说半年，她想怎么也得亲十几二十口才够回本。
从眼角到鼻尖，到眼下，侧脸，额头，嘴角，下巴，她亲的混乱没有章法，他抚在她发尾的手轻轻的滞，她能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但她没停，反而故意亲得更甚。
这浅尝辄止的亲法，无疑是甜蜜的折磨，而且她有意磨他，甚至连他耳角都亲过了，但就是不碰他的嘴，至多在嘴角一点浅浅碰过。
一碰就走，一点停留的时机都没有。
“晚晚……”他低低一声，是一点低求的味道。
她笑起来，这会是闷笑出了声，她不说为什么，可能是他终于恢复正常了她太高兴，也可能是他先前不正常那会儿做尽了对她酱酱酿酿的事，她小小“报复”一下，这会是畅快又甜蜜。
“我想你呢。”她含着笑，低头碰到他的唇，也不深入，就这么贴着他。
他眼里的温柔几乎将她溺了去，她还从来不知他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想起那时茅屋里他冷情含霜的样子，她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什么都不必说，他眼里已盛了太多。
“是我错。”他低声，后面的话没说出便被她堵了住，她贴着他的唇，摇头不让他说下去，动作霸道又强硬。
他眼中愈柔愈深，到底在她的“威压”里不再说这些。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压了他好一会，她才想起似的，抬身来问。不等他答又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对了，我让石兰备了汤药呢！你才醒来……”
她还记得入劫之后的人心神会有耗，据说从劫里出来会不怎样舒适，她想起这些便急着找石兰要汤药去。
才一走，却没有走脱——她的一只手还在某人的手里。
确切的说，是又在了某人手里。
云休厌握着她的手腕。他并不说什么，只用眼睛望着她，但分明什么都没说，她却不知怎的脸上就一烧，也不知这眼里到底含了多少意味，反正她只一眼就脸上要发烧，“我……”
她想说拿了汤药再来，但在这眼神里不知怎的都咽了回去，话到口边变成了，“……行吧，那再等一会儿……”
说话间趴下去——这一次趴在了他身边，是趴在床榻上，但……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理智回笼，这会微微降温下来，才觉跟他同在一榻……多么别扭。
“我开始……吓了一跳呢……”大约为了抵抗那怪异感，她开始说话，说的是他才入劫那会儿的事。
他静静听着，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晚晚说了好一会，直到外面石兰的声音又想起——嗯，仍是传音。
她先是一停，下意识看了云休厌一眼，然后放大声音，“汤药，汤药好了吗？咳，好了就端进来吧！”
这话一出，外面的石兰还有什么不明白，激动的唤一声尊主，果然听到低低一声应后，他激动的端着汤药进了殿。
殿里没有多余的侍人，晚晚也连忙从榻上爬下来，石兰隔着屏风站定，等晚晚绕过去，两人迅速对了一个眼神：
——怎么样？
——好着呢！
——你呢？
——要请罪……
一瞬里对出几个意思来，于是石兰知道了他家主子没有什么异样了，晚晚也知道了这厮要开始自己请罪这回事了……
……先前为了查入劫的事，他们做了不少违规背矩的事……
晚晚看一眼石兰，他倒是挺如常的——当然他还是那张木头脸。她就拍拍他的肩，想了想，“你过一会儿吧。”努努嘴示意他在外头稍等一会。
石兰看她一眼，慢慢点点头。
她接了汤药转回内殿，榻上人已坐起，他半靠在榻上，亵衣微乱，不知是不是她心理暗示，她觉得他仿佛比先前添了一分病白，冷白的人和纯深色的亵衣，晚晚的目光滑过他的下颌和喉结，眼皮轻跳了一下，她如常的走过去，“先喝汤药吧。”
他顺从的点点头，这个时候的他简直没有任何危险力，他仿佛她说什么他都会顺从，她心里软得不成样子，端着汤药递给他。
他没动，薄薄的眼皮微落。
“怎么了？”她忙问。
他的目光正落在手上，她顺着也看到他修长苍白的手指，那手指似乎在她的目光里轻动了下，但幅度很小，他盯着手，很不满意的样子。
她福至心灵，“是不是手没有力气？”
他抬眸，温驯的目光里丝丝歉疚。
“我来！”她心里一激，一下脱口而出。
“谢谢……”他眼角温缓的向她笑了笑。
她迷迷糊糊的给人喂完一碗汤药，最后才想起来他握她手握的那么用力，怎么都不像没力气的样子，难道……
那会把力气用完了？
好像入劫后的人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症状来的……
这么想着她便也不追究，喂完汤药不忘跟他坦白，说她那时着急，查了不少入劫的事，还有他的……总之，明里暗里把自己那一份责任拉过来，他点点头，没有生气的样子。
“那……我就先出去了，”她余光瞥到屏风后已经是跪地姿势的石兰了，举举碗，“我一会再来看你。”
出去的时候看到屏风后的石兰，他头低着，背却直挺，她脚步微顿，到底没有停下。
——她极少插言这里的规矩。
从系统走后她便这样警醒着自己，她不能再把这里当成是任务世界或是什么轻松的心态，从她在断仙崖再醒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此后她做的每一点事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所以她很少插手魔修界的种种，这种警醒在剑修界亦是。
幸好。
走出殿外，她看着浓浓淡淡的泽气，心道，幸好他的劫点已过，这一次之后，这里的平静应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了，她只要在这段时间想一想，最好让他与白蘅达成和谈……
两界共存这么多年，非得要争个谁把谁灭亡么？还要查一查五大世家对这里动手的原因，她还是有些在意——原剧情里五大世家执着攻入魔修界腹地的原因。
思绪很快整理好，她脚步轻快的往自己殿里走去。
方才离开的寝殿，石兰跪在云休厌榻前，“尊主！”
榻上人眼里的温柔再看不见，目光漠冷，仿佛另一人。
榻前的侍从恭声禀着，“与您所言一样，您入劫后，晚晚小姐便令我查探，属下如你所令，配合听从秦小姐之令，不曾令她生疑。”
薄冷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深了深。
石兰奉上册子，全是他这些日子来的记录，大小琐事一应在册。
云休厌的目光只在上面一落便起开，“下去吧，”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此事，永不可，让她知。”
石兰蓦一凛，“是。”
寝殿里再次只剩了自己，云休厌脸上的薄冷渐渐不见，但并不是全然消了去，而是更深的隐了去，他抬起手，苍白的手气力不继，她大约不会想到，他方才是真没了气力。
等她“反应”过来大抵要恼了。
他不觉笑了笑，微朦的光里，眼角一点红若隐若现。
“晚晚……”
低低的，他喃着她的名字，深切而柔和。
有朝一日你如果知道真相……
还会对我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