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
她急忙问。
信上只说城中戒严,城门都关了,但她抬头看去,却见不少剑修御剑而过,像一簇簇行云,霎时便没了影踪。
她虽然没了法力,但还是能辨出那都是剑修的身影。
他们分明往城内而去!
若说戒严,为何单单剑修可入城?
心脏狂跳,她莫名不安,抓着他急问。
他显然也看到了剑修们的身影,“现下还不知,”他握她的手,眼里有安抚,“剑修汇聚,不宜久留……”
“你先送我回去!”她这时反应也极快,“最近的路阵,把我送回魔修界,这么多剑修肯定出了大事!先将我送回,你再去查!”
——这时她在他身边于他无用,反而还可能成为负累,她并不自轻,这些话亦是理智使然。
他看着她,目光看过不远处的城墙,到底点头应了她的话。
剑修渐多,他亦不再驭法,只用了马车带她,马车向着相反方向,途中走向主路时,一个不知为何暂停路边的剑修还对他们好言,道云城现在不能进,让他们近来不要靠近。
“为何?”晚晚戴着那面具,强掩心神问那年轻剑修,“云城里出了什么事吗?我们先才约好的,是有事前去拜访,不想……”
那剑修脸色复杂,看得出不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动了几动,最后只憋出句,“反正……不是好事,你们保险起见,近来不要靠近最好,小生不会骗你们……”
说完大抵怕她追问,急匆匆抱一拳乘剑而去。
晚晚心里愈发没底,看着云休厌时脸都白了,“会不会……”
是他们的到来……
“不会,”他沉静的声音,“冲云城就是冲我,冲你而来的,亦算作冲我,”他微用力握她的手,“不要多想。”
她看着他沉静的眼,终是平静些许,对他点点头,“那我们快些回去。”
“嗯。”他抚抚她的发,对她温柔笑一下。
*
“是云休厌!”
遥遥之处,剑宗凌云峰上。
驭剑飞速而来,气息尚喘不稳的修士大声:“是云魔头!云魔头他……他……”
气喘急促,急速耗过的修力和莫大的愤慨令这修士双目通红,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堂之中,两边分坐的剑宗长老,正座之上是白蘅。
所有人都是一寂,一刻钟前,他们接到云城来的消息,云城城主,云正天,暴毙身故。
还不待他们反应,接着而来的传信剑修便道出云城主暴毙的罪魁祸首,“是……是云魔头!是他害了云城主,是他……他杀了亲父!”
“陈林慎言!”有长老厉声。
那叫陈林的传信剑修,双目依旧通红,“宗主,诸长老,事关云城主身后名,陈林岂敢胡言,证据……证据确凿啊!”
就是那魔头!
“就在云城中,云城主的尸身我们已护起,他身上伤势,正是魔鞭所致,除了云魔头,谁还能这般潜入城中?”
那云城是云魔头的老家,早有不知多少剑修盯在周围,有魔修能不知不觉进入,除了魔头他们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
最紧要的,“我们已查到证据,证实云城主不日前曾被送往边境,正是两界相交,按我们所查,他被送往的地点周围便有路阵!”
“两界相通的路阵,云城主怕是已与那魔头见过!”
陈林话说到此,已是目呲欲裂痛悔不已,痛悔自己竟然失察,没有察到云城主先前端倪,更是恨,恨云魔头人性泯灭,竟连自己亲父都不放过!
“宗主!”他跪地,请白蘅和长老们前去查看,“当日绑缚云城主的两人已经捉到,正在云城中!”
堂上死一般沉寂。
无声的低沉在堂中蔓延。
众长老脸色难看,座上白蘅亦面色紧绷。
“宗主,”一长老率先开口,“此事事关重大,当前去查看,若那云子当真……”
后面的话没说出,但堂中众人皆清楚,若真到那个地步,剑宗便必须做些什么了——
两界势如水火是真,但纵观过往,多数是魔修界进犯挑衅,他们回击防守,很少有主动挑起争战之时。现在却已不同。
倘若云休厌当真弑杀亲父,剑宗有义务清邪除魔,他们绝不容留此般枉灭人性者存活于世!
尤其此人是魔修之首!
此话一出,接连有应者。
白蘅面色沉深,起身,留半数长老在山宗,他与另半数,速往云城而去。
“宗主……”有被留下的长老想劝白蘅留下,谁知那魔头现在何处,宗主亲至太过涉险。
但另一长老阻了他,他摇摇头,“此事,重矣……”
那长老片息便反应过来,这不单是云城主亡故……
——不日前,他们察得魔修界有变。
先是魔气有乱,后再深查,魔修折损甚重,那魔气更是有逆乱大乱之象,他们身为宗门长老,亦是知晓一些常人不知的隐秘,尤其魔修界,那里有一禁地,若他们没推测错的话,此次逆乱恐是那禁地有变之故!
长老抚须,面上肃杀一片。
魔修界已乱相,魔气逆乱之下,云休厌被噬人性,沦为魔气傀儡,只知欲望的魔物亦非无可能。
他望向宗主所去远方,宗主亲身而去,亦是想到此处了罢……
若如此,魔头,不可留矣!
宗门之下,一架马车徐徐驶来。
驾马车的老者对剑宗多有敬崇,临到地方亦坚持不收银钱,“多亏仙人护着,那些妖魔才不祸害人哩!”
老者摆手如是道,说完待车上人一下来,甩马鞭便嗒嗒而去。
白初初隐有无奈。
护送一路的黎尚安慰她:“姑娘莫忧心,我已将银钱留于车上,那老丈大约回去便能发现。”
他这般一说,白初初才露出轻松,对他感激,“多谢黎公子,那银钱……”
“姑娘切莫再提,我等修行人,钱财本乃身外物,姑娘再提,黎某无颜矣……”
他说着配合得低下头去,仿佛已无颜见她,目光从她白皙的面庞略过时,他目光烫到似的急急收回,低下的脸上也热了一热。
白初初微笑,温婉至极。
却是背着行囊的萍儿嗤一声笑了,“黎公子还是真大方,都说身外之物,咱们在山外没了它寸步难行呢。”
黎尚本不是个好性子,也固来有些公子哥的傲意,寻常被小丫头取笑定是不愿,但这丫头是白姑娘的丫头,他便摇头含笑,无奈没了回嘴的法。
白初初唤了一声萍儿,止了她的取笑,又对黎尚道歉,黎尚当然不肯接她的歉,叠声说无事无妨。
白初初又与他道谢,这一路来所经之地甚遥,多亏了他,她们才能行得安心,“我一惯不愿与宗中人添麻烦,这一趟却是麻烦了你……”
“白姑娘无须如此,姑娘于宗主……”黎尚顿一顿,“总之,我若不遇上也便罢,如此遇上了,定不能看姑娘独行的。”
白初初微微一笑,恬静温柔。
黎尚恰是抬眸,正望进她这温柔的一笑里,他打叠起的心神和自警瞬时便恍了一恍,待回神时那厢主仆已然拜别亦不知。
黎尚摸摸脑袋,此番说是护送,但他……
是跟白姑娘相伴之故么,他此番回想,竟只觉时间飞快,竟没有多少赶路外的记忆……
不禁懊恼。
那厢白初初往山中,正巧看到匆匆行走的几位长老,她避行一边,姿态谦顺。
——他们,当收到信儿了吧。
云正天身故,身有魔鞭重伤。
魔修界有乱,逆乱的魔气令魔修死伤折损。
她眼底红光流淌,那白宗主,应当会联想到的吧,她先前所说的秦女求救的梦——
他初时可以不信,但若魔尊已全失常性,堕无神智了呢?
他会不会想到秦女的求救可能是真?
勾起唇,她仿佛洋溢着归山的喜悦。
等不及了,她就要等不及了。
满身的血都在叫嚣,渴饮……
休厌,阿厌,我就要将人推到你的面前,他在全天下人面前死在你的手中!
你将手握剑宗、魔修,你将是第一位扫平世间,登临极峰之人!
而那时,那时……
她想到秦女。
——她怎会还活着呢?
心头沸腾着杀意的渴望,她想要饮她的血,想亲手掐她的脖子,看着她死前的挣扎,那表情一定能取悦她!
——不着急。
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告诉着自己,不着急。
再耐心等等,就快了。
她将剑宗奉在他的面前,他怎会还看一废人呢?
*
便在此时,晚晚通过路阵终于到了魔修地界。
从晴日到雾泽,她一到此便催促着眼前人,“你快去看,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在被他安抚之后,这不安又冒出来渐次加深。
她催促着。
他握握她的手,却又一个路阵将她送回了府中,先是问过可有云城消息,得知没有后,便叮嘱石兰要好好看顾她。
分别临行前对她道,“不要胡思,真要发生大事,亦非你我能变。”
她仿佛受到安慰,但看着他走后,立在原地呆立好一会,心中的不安却终是难平。
太过……巧了……
恰逢他们到城外,城中便出事,还是他的父亲,她忧虑的看着远处,压不下心底的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