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不再理会沈懿了。
我先是大魏的将军,而后才是沈懿的妻子。
我把狐裘收了起来,边塞是冷,但天子合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鼓舞士气。
明钰追着问沈懿她心爱的狐裘去哪了,我直言,将士们都穿不上像样的棉衣,达官显贵更应该身先士卒,戒奢靡,共苦甜。
沈懿知道我在生气,气他视将士们的命如无物。
他也自知失言,连着两天跟着大伙一起喝粗粮吃糟糠,晚上还端了梅花糕给我解乏。
军队里有奸细,攻防图少了半张。
战事越急,我越焦头烂额,我连着两晚未曾合眼,他也硬气,就坐在我边上陪着我,有时熬得不自觉就眯了眼。
明钰来找他想去城里逛逛都被拒绝了。
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心头一软,翻出狐裘给他盖上。
我蒙骗自己都是剧情的作用,是明钰不好。
不是沈懿的错。
沈懿不会说出让我,让将士们寒心的话。
他是个贤明的皇帝。
他在佛前立过誓的。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他的眉眼,指尖拂过他的发丝。
黑了,也瘦了。
边疆风烈,纯之自幼惯养,何曾尝过这些苦痛。
他乍然惊醒,眼神迷迷糊糊定在我身上,是同以往一样的缠绵神情,好像还是在宫里那些年,我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说,「无疾,朕好想你啊,你不在,奶酥都不让朕抱。」
我的目光软了下来,奶酥是我捡来的小狗,从小就黏我,对着沈懿却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尽管如此,他还总是故意去逗弄奶酥。
一声惊呼刺破门帘传入帐中,「不得了,不得了,启禀皇上,明,明钰姑娘,被匈奴给掳走了!!!」
沈懿像是一下子从梦里惊醒,浑身一颤,身上的狐裘无声落地,沾染上一大片尘土。
狐裘脏了。
我来不及说些什么,指尖温度犹存,只来得及听见他夹着怒意的呵斥,入目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他走得太急,桌上的梅花糕咕噜咕噜滚了一地,裹满灰尘与泥土。
「废物!那么多人看护着,怎么就让匈奴人在眼皮子底下把明钰给掳了去?找!!!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无疾,你现在就派兵去救明钰!她一向胆子小,别让匈奴人伤了她!」
我愣愣捡起狐裘,听着沈懿对我大呼小叫,颐指气使。
沈懿,曾经我胆子也小的。
你说没人替你镇守江山,我就脱下罗衫换一身铁甲,明明从前,我连看见血都害怕,现在看见血肉淋漓的尸体我都能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而且沈懿,我的伤还没好。
我动一动都好痛。
替明钰挡的那一箭,再偏些许,就是我的心脏……
你都没问我一句我疼不疼……
你让我替你去救明钰,纯之,你未免有些残忍。
你,是不是——
爱上她了?
6
匈奴人大放厥词,要用我去换明钰。
将士们群情激昂,直呼那些蛮人做梦。
军队不可一日无主帅,对于将士们来说,我是比亲人还重要的存在。
我本以为沈懿会另求他法,可他听到来使的回复时却沉默了。
我手脚冰凉,不愿去深想沈懿的意思。
我在帐中苦思良策,沈懿沉默良久,捉着我的手,「无疾,」他开口艰难,却字字伤人,「明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你,你会武功,可以自保。」
我有些想笑。
是,我会武功,为了替你看护这大魏江山,守好这百年基业,我灯火三更闻鸡起舞,只希望能成为你在朝堂上最大的助益。
战场上我冲锋陷阵,身上刀疤无数,每逢阴雨,骨节痛意绵绵。
可是纯之,你让我去换明钰,我一人如何敌那万马千军?
明钰无辜。
难道我出入险境就理所当然?
「纯之,你最重要的人,不是我了是不是?」
面对这个结果,我本以为我心痛难耐,谁曾想,竟是毫不意外,我甚至冷静得可怕。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徒劳解释,「明钰她自幼孤苦,战场上这些苦痛本就不该由她承受,无疾,你就忍心看她身陷敌营,生死未卜吗?」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角晶莹,我随手一抹,语气平淡,可分明话里话外夹杂了几分试探——
「那你把我绑起来,送去吧,换回你心爱的明钰。」
我分明不是爱吃醋的人,我自以为得到了纯之所有的偏爱,可这一刻我竟生出几分恐慌,我怕他会吐出让我接受不了的话语。
我还是不死心,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纯之,你不会的对吗?
我们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半路丢下我去牵别人的手,你说我们要白头偕老的。
奈何桥上都要牵着彼此一起走的。
沈懿闻言,面上露出惊愕神色,那一瞬间的惊喜在他俊秀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样的神情我曾经也见到过。
当年我同意两人婚约时,他也是这样的神色。
他说我说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刻,他觉得上天总算待他不薄。
我阖上眼,已然明了他的选择——我还是被丢下了。
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比不上明钰初来乍到一见生欢。
他们命中注定会相爱,而我不过是通向他们美好结局的一条岔路。
沈懿反困住我的手,他话虽说着,手上却捆得越发紧实,「无疾,你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是我的妻子,我定不会弃你于不顾!」
他说得信誓旦旦,可是沈懿,你弄伤我的手了,我的指尖凉得厉害。
早在京城为他柔情似水的一颗心,分明该在这长天戈壁之中打磨出硬痂,此刻却在沈懿的话语里,磋磨得千疮百孔,鲜血横流。
沈懿,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我轻声说,「沈懿,日后,我只守江山。」
不守你了。
7
匈奴人将我看管得严严实实,明钰如他所愿。
重新回到沈懿的怀抱。
他们扒下我的铁甲,十数斤的铁鞭破空甩在我身上,我呕得浑身是血。
十数天来,匈奴人日日鞭笞,到了斜阳初照,再聊胜于无地上些药,替我吊着一口命。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皮靴——
「你们轻点,别给人玩坏了。」
略带埋怨的声音,那人看见瘫倒在地的我猛然睁大双眼,「燕无疾?!!你怎么在这?」
是我多年前安插在匈奴的人。
自幼我,沈懿,沈列安一起长大,他却总是爱黏在我屁股后面,我嫁给了沈懿,他还吊儿郎当逗我,让我休了沈懿,娶他过门,说要让我做沈懿嫂子。
后来我上了战场,他也毛遂自荐跟我一起,出塞征战。
他将看护我的匈奴兵暂时遣散,从怀里掏出药粉。
他听我断断续续讲着,沈懿如何来到边塞,如何把心给了别人,如何将我送来敌营只为了救他的心上人。
「他当年怎么答应我的!他说不会让你半分受委屈我才敢放手的!」沈列安咬碎银牙,不忍看我满身血污,手脚轻得仿若我是个瓷娃娃。
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从牢里捞出来。
我刚养了没多久,沈列安收到探子秘信,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张攻防图。
信里最后一句带着凛冽杀意——杀了燕无疾!
两军交战,沈列安领着兵,对上了亲弟弟——沈懿。
他戴着面具,耳上的金环晃着光,怀里坐着我。
沈懿立身马上,怀里是明钰,她一袭罗衫,粉黛依稀。
「大胆匈奴!快把将军姐姐放下!」明钰还是那副蠢样子,不断叫嚣着,明明半分本事没有,却骄傲得像只孔雀。
我看见沈懿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给我杀!带回燕无疾者,黄金万两,封狼居胥!」
沈列安俯身在我耳侧轻语,「无疾,我不留你,匈奴帐中危险重重,你且自己保重,待大破敌军,收复城池,我定娶你。」
沈列安纵马陷阵,马刀纵横,落在沈懿身上的目光杀意浓重,最终也收了力道,只伤了沈懿左臂。
撤军之前,他搂着我的腰,冰凉的面具贴在我的面颊。
沈懿白着脸,「放开无疾!」
沈列安轻蔑勾起唇角,将我搂得更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等我。」
8
自从战场上回来,沈懿就阴沉着一张脸。
连明钰来找他都是一副天雨欲来的神色,气得明钰跺着脚,「沈懿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大抵是被娇惯坏了,对着皇帝这样大呼小叫没上没下。
沈懿没有理她,拽着我的手就要进账,他攥住我的手腕,怒气上涌,说不定他是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碰了。
嫌脏。
他给我盖上狐裘,指尖反复揉搓唇瓣上那片皮肉,像是要生生搓下一层皮来,「他为什么要碰你?你脏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脏了?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发疯,他没有想到吗?
把我送进匈奴人手里,我会遭遇什么,偏生就她明钰受不得,我燕无疾皮糙肉厚,还会武功,合该清清白白回来,不用他沈懿废一兵一卒。
我伸手拂过他眉眼,回道,是啊,脏了。
就像身上的狐裘一样,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脏得不成样子,要不得了。
沈懿,现在你可以不要我了。
沈懿脸上露出一种少见的迷茫,他总是胜券在握,运筹帷幄,好像天底下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忽然有什么脱离他的掌控,他一下子就木愣在原地,好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的样子叫我觉得有些好笑。
明钰尖着嗓子,「沈懿,你说过的,这是我的狐裘!」
她好像被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似的,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可是明明丢了东西的人,是我燕无疾。
「你要吗?」我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我掀开身前的沈懿,那匹我猎了半月的上好狐裘被我抖落在地上,雪白的毛发失了光泽,灰扑扑好像一只落魄的老狗。
沈懿闻言想要拉住我的手,像是要挽留住谁。
是在让我别走吗?
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这次不行,沈懿。
我的东西只能属于我。
我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狐裘是,梅花糕是。
你也是。
9
沈懿在讨好我。
在他今晚第二次给我送梅花糕时,我感觉到了。
他那么骄傲的人,笨手笨脚端来一盘黑乎乎的糕点,笨拙地求我尝一口。
哪怕是从前他最爱我的时候,也不曾为我亲自下厨,洗手羹汤。
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安能偏居膳房。
我有瞬间的心软。
紧接着我就看见明钰冒冒失失闯进来,撞翻了沈懿手里的糕点,她鹿眼含泪,怯生生道歉,「对,对不起,沈懿,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一起重新做好不好?」
沈懿原本沉了脸色,看见是明钰又强压下不满,「没事,你若是想尝尝,朕也替你带些糕果。」
沈懿你看,你的心里还是藏着明钰。
连糕果你都想着替她带一份。
我自嘲一笑,闭了闭眼,瞧瞧自个儿,刚刚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沈懿早就不是当初的沈懿了。
明钰目光落到我腰间的连环上,眼睛亮晶晶的,「将军姐姐,这个连环好漂亮啊,真叫人心生欢喜。」
当然漂亮。
那是当年沈懿的生母送给儿媳的见面礼,皇族的传承。
对他们沈家意义非凡,只有正妻才有资格佩戴。
当年我不小心弄丢了,沈懿封锁宫门,兴师动众找了一晚上,他说连环坏了没事,就算是坏的,也得坏在我的手里,它始终都是我的东西。
我摩挲两下,「喜欢吗?送你了。」
明钰,我把沈懿,连同他正妻的位子,都让给你。
有些不舍,可人都变了,东西留着也没了意义。
我刚要转身离开,沈懿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干什么?」
「谁准你把连环送给别人的?」
沈懿腕子有些抖,好像已经确定了我去意已决,他再也留不下我了。
曾经的喜欢与爱慕,在这烈烈寒风之中早已经消磨殆尽。
9
我听见沈懿和明钰在争吵。
「你就这么想要无疾的东西?这天底下,什么好东西朕不是拱手送上!你为什么还要惦记无疾的连环?!!」
细弱的哭声传入耳中,「你变了,沈懿,你说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说你会向着我的!你骗人!」
清脆的耳光声。
哭声更大了些许。
我忽然有些同情明钰,她得到沈懿的爱了吗?
好像也不尽然。
沈懿总是喝醉,明明从前他说他最不喜欢喝酒,会让他丧失原本理智的判断,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可他现在喝得醉醺醺的,抱着酒坛,仰头看我,从前总是装满情意的眸子泛着水光,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迷茫而又无措。
他拽着我的衣袖,牵扯着身上鞭伤,麻酥酥的痛。
「你不要我了吗?渺渺。」他忽然叫出那个我已经许久未曾听见过的闺名。
渺渺,我好喜欢你啊。
渺渺,我好害怕啊,丞相总是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势力啊?
渺渺,你不要我了吗?
他曾经说过,我替他守国,他替我守身,弱水三千,他只要我这一瓢大漠清泉。
他说我性子冷,脾气倔,所以他处处迁就我,当初我险些惹怒龙颜,还是他在金銮殿前跪了两天两夜,直到跪晕过去才算揭过这一页。
他说我没良心,在塞外这么久,他想我想得心肝都在疼,我却连一句思念都没捎回京城。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银装素裹,它红梅独秀,院子里还装了秋千,等我回去,他说他要帮我推秋千,像小时候一样。
连环弄丢了也没事,国库里还有好多好多宝贝,到时候随我心意。
我冷眼看着他动作,心里奇异地没有一丝波动。
「醒醒酒,明钰还在帐子里等你。」
他好像恍然梦醒,眼神逐渐清明,读懂了我的疏离。
意识到,我们终究回不去之前的关系。
他没有说话,沉默着起身,离开了我的帐子。
10
沈列安给我传来密信。
他说明钰是匈奴的细作,匈奴人的公主居次。
我吹着风,大漠里不知是谁,种了一片梅林。
稀稀疏疏,歪七扭八,这么寒的天气,要不了几天,就要全都冻死了。
桌上的梅花糕换了一碟又一碟,从冒着热气到逐渐凉透,我都没有尝过一口。
「出来吧,不必再做梅花糕了,我不喜欢。」
沈懿指尖通红,厨房进得多了,手上都开始裂口。
他局促地看着我,「你不是从前,最喜欢梅花糕的吗?」
是啊,喜欢。
但是你也说了,是从前。
「现在不喜欢了。」
沈懿挤出来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喜欢了?
是不喜欢梅花糕,还是不喜欢那个为她做梅花糕的自己?
亦或者,都是?
「来看看吧,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沈懿读着信,唇角抿起,面色凝重,明钰是匈奴探子,却在大魏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藏得好好的。
更有甚者,成为了大魏新帝的宠妃。
何其可笑。
「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我兀自下了命令,而沈懿只是嘴唇嗫嚅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为了一个匈奴细作,把大魏的将军送入敌营,想想都叫人离奇。
我亲自监的刑,明钰吓得花容失色,哪怕被架上刑台前的那一秒,她都显得柔弱无辜,她拼命伸手想要抓住沈懿的衣摆,手腕在抖,裙子都湿了半截。
下一秒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明钰还睁着眼睛,眼圈红红,好似三月桃花。
她手里握着的连环,随着她掉落的脑袋轰然着地。
玉碴子碎了一地,极品的绿翡,摔在血水之中。
它还是碎了,也没能如沈懿所说,哪怕是坏了,也要坏在我的手里。
原本美玉无瑕,天生绝配,却零落污泥,万劫不复。
11
匈奴军中大乱,我与沈列安里应外合,终于大破敌军,结束了这场持续数年,劳民伤财的战争。
最后一仗中,沈懿说他也要去,他骑着寻梅,以大魏帝王的身份上了战场。
他说他也要为大魏贡献力量,他的身后是万千黎庶,百家灯火,他不能再安居高堂,正襟危坐。
他先是帝王,然后才是大魏子民。
最后一仗打得惨烈,数十万将士横尸疆场,一时间流血漂橹,宛若人间炼狱,可将士们从未退让寸土,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铸就了一道城墙。
箭矢宛若暴雨,铺天盖地。
我正手起刀落,一时不察,身后一柄利刃矛头直指心脏——
只听得噗嗤一声。
白刃陷入血肉,我猛然回身,沈懿的身子滑落下去,像一朵脱离枝桠的梅花。
浅浅落地。
他嘴角流着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勾住我的脖颈,缓缓凑近,想冲我笑却又呕出一口血。
从前整个京城的佳丽都倾心的脸失了血色,他唇瓣好似塞外飞雪,凉薄,冰冷。
那一瞬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
春日里他去祈福为我长跪求来的福签;烈日之下他喂入口中的杨梅;秋日野雁群飞,他为我画下的秋景图……
再到后来,他头戴冕冠,在文武百官面前,授我虎符,酒过三巡,漫天军旗猎猎,他轻声说,无疾,我等你回家。
12
沈列安即位,他焦头烂额接下大魏这个烂摊子,忙了半月,才算告一段落。
他说要封我做宰相,被我拒绝了。
我不想终日置身朝堂,官场错落,我习惯不来。
他近日总是来烦我,开玩笑似的说那就娶我回宫,做皇后娘娘,少些官场里的弯弯绕绕。
我回绝了。
沈列安还是那个沈列安,他只会尊重我的选择。
就像当年,我放弃他,执意要追随沈懿的步伐,戎装加身,化儿女柔肠为烈酒金刚。
我只想做大魏的将军,虽杀孽深重,却能庇佑一方百姓,守护一方水土。
京城桃花虽好,不如塞外胡杨有颜色。
我戴着面纱,回到边塞已经是冬天了,将士们呼唤着我,冬至了,喝些烧酒暖暖胃。
很少有人记得,那年的冬天,将士们是如何过活,现在有烈酒,有牛羊,已经是人间奢望。
我喝酒容易上脸,才没几口就红了眼圈。
边塞的酒真烈啊,激得我眼泪都下来了,我想外出透透气,看看这来之不易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零星几点红缀在其间,像京城此时理应盛开的梅花。
间或可以看见一两尾白狐窜逃而过,我仰躺在地,任由风雪压我脊梁,酒入愁肠。
纯之,你看这盛世清明。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