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见山楼
涉江2025-05-31 12:502,395

  国公府邸,端的是气派非凡,毕竟爵位已是外姓之臣的顶峰。

  府中曲径通幽,雕梁画栋的回廊迭起,将府中串联成一体,廊上花窗繁复,透过镂空的孔洞,能看见隔墙的景致,当真是一步一景。

  但,夜晚昏黄的灯光,易春迟终于窥见了一丝国公府的衰落。

  易春迟望着眼前悬着“见山楼”匾额的小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路上擦到的剥落木漆。

  “这是我女儿出阁前住的院子。”太夫人拄着鸠杖立在垂花门前,眼底泛起水光,“当年满园梨树都是她亲手栽的,后来......”老人喉头哽了哽,转而笑道:“如今移了西府海棠来,春迟可喜欢?”

  易春迟仰头望去,青瓦白墙间探出几枝胭脂色,花瓣落在汉白玉雕的鲤鱼脊上,恍若美人额间花钿。十二扇冰裂纹槛窗皆换了明瓦,映着廊下新挂的琉璃宫灯,将整座院落照得宛如白昼。

  比起路上见到的疏于打理的院落,端的是又富贵又雅致,用心细致至极,绝不是给客人小住的地方。

  “祖母把库房都搬空了。”裴湘提着裙角从抄手游廊跑来,腰间禁步叮咚作响,她刚去房内转了一圈,“这鹅颈椅,用的是南洋运来的紫檀;那架博古格摆的越窑秘色瓷,我求了祖母好久都没舍得给我。”

  太夫人轻咳一声,裴湘立刻噤声,吐着舌头往易春迟身后躲。廊下忽传来细碎脚步声,八名着艾绿比甲的女使捧着妆奁锦被鱼贯而入,最后跟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

  “这是青棠,原在针线房当差。”太夫人招手唤那姑娘近前,“她母亲是当年伺候我女儿的女使,最是妥帖。”

  易春迟细细打量,见青棠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如工笔仕女图,发间别着银丁香,行走时裙裾纹丝不乱。行礼后便规规矩矩站着,身若青松,眼睛看着主子下颌,既不会含胸低头显得局促,又礼貌得体不让人觉得冒犯。一见便知是高门大户精心调教的佳仆。

  易春迟含笑拜谢太夫人。

  至此,易春迟便在见山楼安顿下来。

  青棠跪在脚踏上替易春迟篦发。犀角梳小心避开肩头伤痕,带着清香的发油沁入发丝。

  “太夫人说,九殿下来赏海棠时......”她顿了顿,“吩咐奴婢们备好帷幕,女眷不必露面。”

  青棠小心斟酌着措辞,生怕惹了表小姐不快。易春迟却并不在意,见不着九皇子只会让她松口气。她随意点头,吩咐不要留人守夜,她想一个人待着。

  青棠带着女使们安静退出内室。

  更深露重,见山楼的里外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西窗漏进一线月色,泠泠映在青砖上。明明安享着豪门朱户的闲逸富贵,身下是锦绣如云,易春迟却不敢安睡。她拥衾而坐,半倚软枕,听着更漏声声,谜团像蛛丝缠上心头。

  国公府的态度,处处透着蹊跷。

  裴湘与裴珏年纪尚幼,天真单纯,见她无辜遭难,充满同情倒是正常。但太夫人在接连丧夫丧子后,独自撑起国公府,殊为不易,绝不是等闲之辈。

  若太夫人真的怜惜孤女,就不会把原身远远打发到乡下庄子,从不让她见客,正如裴湘今日所说,偌大的国公府,怎会容不下一个表小姐。

  可若太夫人是嫌贫爱富,得知九皇子对她有意,理当认为有利可图,尽力撮合才是。偏太夫人又要阻拦。

  诸般矛盾之处,让易春迟再次想起九皇子的那幅画。她伸手轻触脸颊——莫非九皇子不是凶手,而是这张脸当真藏着什么秘密?

  窗棂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

  易春迟警醒,屏息听音。南面窗外有窸窣声,似乎是撬开窗栓的动静。

  湿冷夜风飘入内室,易春迟毛骨悚然,意识到有人潜入她的房间。她张嘴就想大声呼救,却见雪亮刀锋划开帐幔,来人身手迅捷,狠狠捂住她的嘴。

  黑衣人蒙面,声音沙哑中透着轻嘲,“成了弑王嫌凶,易娘子竟能睡得安稳。”

  易春迟说不出话来,惊恐地望着黑衣人。

  黑衣人见她没有反抗,“我松开手,问你话。不许哭,不许叫。否则……”

  他握刀的手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威胁之意尽显。

  易春迟双眼瞪大,无辜而乖巧地望着他点头。

  黑衣人缓缓松开手,易春迟立刻裹紧被子缩到床角。

  黑衣人嗤笑一声,“谢淮序查到哪一步了?”

  易春迟背抵冰凉的墙面,喉间发紧,心中暗暗叫苦。她是有想过黑衣人应该还会再来找她,却不想来得这般快。该死的谢淮序,草菅人命,不管她的死活,好歹把玄七留下啊!

  指尖悄悄探向枕下玉簪,面上仍作惶然状,泪珠扑簌簌滚落:“大人饶命......妾身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谢司主、谢司主怎会将案情透露给妾身?”

  黑衣人拽住她的头发,将易春迟拖过来,刀刃压在她锁骨烙印上,“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

  易春迟疼得吸气,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气漫开时,她恍惚嗅到一丝极淡的沉水香——与那日大理寺狱中的蒙面人如出一辙。

  是他,没有错。

  死嘴,快编啊!

  生死存亡之间,易春迟已顾不得谎言会不会被拆穿,“妾身想起来了!似乎听到谢司主与心腹提及,凶手跟一桩旧案有关,他言下之意,似乎是已经知道是谁所为。”

  “旧案?”刀锋上移,贴着她脖颈游走,“他可提过幽州?”

  “幽州?”易春迟瞳孔地震,心想还真有什么旧案啊。什么幽州她不知道啊!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装出茫然懵懂的样子摇头,“司主从不与妾身闲聊......但他前日跟身边一个眉骨有疤的男子私语,被我不小心听到了,他说什么‘豺狼该急了’.....”

  黑衣人刀尖微微一滞。

  易春迟仰起煞白小脸哀求:“求大人明示,妾身该如何活命?”

  “倒是个识趣的。”黑衣人从怀中摸出瓷瓶,“服下这枚‘三日醉’,大理寺公审时若敢乱说话......”他掐住她下颌强行灌药,“这毒便会从五脏六腑烂起。”

  易春迟呛得满面通红,伏在床沿干呕,余光瞥见桌上的铜镜——玄七倒挂在梁上的身影如蝙蝠蛰伏,手中薄刃映着冷月寒光。

  玄七竟然一直在,却眼睁睁看着黑衣人伤害自己。不需问,便知是谢淮序的吩咐。这个病秧子,定是故意用自己的命钓出幕后黑手。

  易春迟又气又恨,答应黑衣人的话,没有一丝虚假,全是真心实意。

  “妾身明白......”她呜咽着叩首,“定咬死是谢淮序指使......”

  黑衣人满意地收刀入鞘,翻窗消失在夜色里。

  待那缕气息彻底消散,玄七飘然落地,却发现易春迟毫不惊讶自己的出现,微微一怔。

  “告诉谢司主,”易春迟拭去唇边药渍,眼底怯懦尽褪,“鱼儿上钩了。”

  玄七颔首欲走,忽被扯住袖角。易春迟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她掌心,脸上笑意盈盈。

  此时的她笑得多甜,心中就有多狠:“劳烦姐姐再带句话——我要那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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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迟夏木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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