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落难,大家心中都不好受,可日子还要继续,在玲姐的歌声中,整个豆腐庄苏醒过来。白月初穿戴好红头巾正准备洗漱,被天晴拉了过去:“阿月,昨天第一天上工,肩膀磨破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天晴笑着递上两条软毛巾道:“都会的,去,重新穿一次衣服,把这两个垫在肩上。”白月初接过,感激地看着天晴便去了房里。吃完饭,红头巾们在美花、玲姐、阿贵等人的带领下出发做工。天晴站在天井里,看着姐妹们都离开,便在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
留在家里做饭的两个红头巾开着玩笑道:“大家姐,你管着女神酒店那么大的生意,还跟我们抢活干呀?”
“酒店哪里用我管,我就是个和你们一样的普通红头巾,不让我干活,是想把我撵出豆腐庄吗?”
老红头巾们以为天晴当了真,连忙解释只是想大家姐多歇一会儿。
天晴叹了口气:“我还真是歇不来。”
天晴干活实在麻利,说话的功夫也不停歇,两个红头巾是越来越敬佩这个年轻的大家姐。
是呀,天晴不仅做活麻利,做点心的手艺也不差。
晨起,常玉蝶去吃早饭,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精致的点心:“呀,三水点心呀?”
坤叔指了指点心笑道:“是啊,欧阳小姐送我的。”
“送你的?那没我的份咯?”
“我逗你呢!我还不是沾你的光?快吃吧,玉蝶姐,你女儿有心呐!”
一旁的叶鹤鸣喝着粥,看见玉蝶姐开心,也跟着高兴。
常玉蝶吃了口点心,却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几天没见到天晴了。
“十点,待会我和堂主去豆腐庄接她,想见女儿了就跟们一起去啊!”
叶鹤鸣一口拒绝了坤叔的提议,天晴随时会有危险,没必要让玉蝶姐跟着一起冒险。
“我也就是随便讲啦,不添乱,不添乱……再说,她见到我不一定高兴的。”
常玉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吃完饭叶鹤鸣便同坤叔一道出了门,常玉蝶生等过了十来分钟再出门。
汽车停在豆腐庄附近,坤叔站在车旁,叶鹤鸣则到豆腐庄门口等着天晴。
常玉蝶也到了豆腐街口,怕被人发现,只好躲在暗处偷偷看天晴。
叶鹤鸣的想法无不正确,此时林龙青正在准备今日的暗杀行动。
“昨天踩点的听得清楚,十点,连男带女三个人,咱们哥仨一人一个,你们两个是龙王帮上下枪法最好的,露脸的时候可到了。”说着林龙青把两把枪推给了面前的两个小弟。这二人看着可不像善类,点点头收起了枪。
待到达暗处,黄毛小弟道:“龙哥,我已经瞄好了那个姓叶的,现在就干吧?”
“不行,得等那女的出来,她的命对我们来说最有用。”
林龙青说着踹了一脚旁边走神的矮子小弟:“你等那女的,把这个老东西留给我。”
想着坤叔两次收拾自己的狼狈惨状,林龙青恶狠狠地抬起枪瞄准了坤叔的脑袋。
没一会儿,见天晴出了门,主角都已到场,暗处的两名小弟连忙看向林龙青,林龙青点了点头,三人一起瞄准。突然一辆黄包车从叶鹤鸣和天晴身边经过,恰好挡住“砰砰”两枪。另一侧的坤叔却没那么幸运,胸口中枪,一头倒在了血泊中。
叶鹤鸣连忙低头,从腰间掏出枪护住天晴。
两个小弟都失了手,林龙青喊道:“冲出去杀了那两个!”三人几乎同时冲出。
叶鹤鸣抬手一枪撂倒了黄毛,却被林龙青从后一枪击中了右肩。一个踉跄,叶鹤鸣险些倒地,但仍用身体挡在天晴身前。
天晴吓坏了,手无缚鸡之力呆愣在原地。远处的常玉蝶听见枪声疯了般奔跑而来,可距离太远,只能边跑边哭。林龙青和矮个子见状举枪杀向叶鹤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斜插而出,手持双枪,连续射击。矮子一枪爆头,林龙青持枪的胳膊中了一枪,枪掉在了地上。慌乱间林龙青回头,发现来人竟是阿海。阿海看着林龙青祈求的目光,更是不知所措,双手扣动扳机,却没能扣动。
林龙青见有缓,连忙逃跑;叶鹤鸣捂着肩膀端起了枪,却无法瞄准。
坤叔可不会心软,抽搐着用最后的力气从腰间拽出枪,“砰”的一枪,正中林龙青后背,林龙青立扑倒地。
“阿海……”
听见天晴的声音,阿海转身想走。
天晴见状本想骂却也知道不是时候:“你还走?还不帮忙救人啊!”
阿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向叶鹤鸣。
叶鹤鸣皱着眉头让阿海快去看坤叔,自己没什么大碍。
三人跑向坤叔,常玉蝶叶跑至跟前。
坤叔还在抽搐着,眼见还有救。
“得赶紧送医院,可我开不了车了……”
阿海一把从叶鹤鸣手中拿过车钥匙,喊着天晴帮忙抬人。
天晴看向常玉蝶,只有片刻的停顿,便一起帮忙抬坤叔。
手术室外,叶鹤鸣的胳膊已经处理好,同常玉蝶、天晴、阿海等人一切侯着坤叔。
见众人都不说话,阿海内疚地开口道:“里面那位大叔是好样的,我险些动了妇人之仁,放走了林龙青。”
阿海曾是龙王帮的人,这样做完全可以理解。叶鹤鸣宽慰着阿海,转而对常玉蝶道:“玉蝶姐,今天多亏了阿海,其实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天晴,已经救过天晴不止一次了。”
“阿海呀,谢谢你……”
阿海失约于常玉蝶,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的道歉。
“好孩子,是玉蝶姨对不起你和天晴……”
常玉蝶说着,拉起阿海走到天晴身旁。
叶鹤鸣也走了过来:“阿海,我受伤了,接下来保护天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阿海看着天晴,眼睛都不敢直视。可余光瞥见天晴的目光,阿海是自责又心悸。
正温情着,亨特带着两名警察匆匆赶来。
亨特来势汹汹,质问叶鹤鸣道:“叶鹤鸣,你答应过我,万鹤堂不再参与黑帮之间的仇杀,可是今天,三条人命,你们交出凶手来!”
“他们是凶手!我们是为了保护欧阳小姐,才被迫反击的!”
亨特只看证据。三个死了的人都是龙王帮的,而前几天同一地点,他们曾发生冲突,这次不是寻仇又是什么?
叶鹤鸣无力辩解,看了看玉蝶姐,一口认下了罪名。
“不!少堂主……”
常玉蝶哭着扑向叶鹤鸣,叶鹤鸣笑了笑把万鹤堂托付给常玉蝶。
转而对阿海道:“哎,你是欧阳小姐的司机吧?”
阿海立刻会意,答应着。
“谢谢你帮忙送坤叔来医院,你可以送欧阳小姐回去了。”
阿海不在多言,对着天晴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走,亨特警长,叶鹤鸣没有撒谎,死了的三个人才是凶手,我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是来杀我的,我可以替叶鹤鸣作证!”
亨特审视天晴一眼道:“你可以走,万鹤堂的人,一个都不许走!”
气氛紧张之际,坤叔的手术已经做完。在医生、护士和叶鹤鸣、常玉蝶的护送下,坤叔被送进病房。
叶鹤鸣却停在了病房门口,因为他发现白薇正在不远处和亨特说着什么。
白薇瞥见叶鹤鸣同样吃了一惊。
亨特回过头看着叶鹤鸣,警告他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医院半步!
“我不走,可是我想知道白小姐为什么在这里?”
白薇不好回答,只是呆站着。
三个人杵在门口,心思各异。
另一边,小翠拿着打扫的工具到了公寓门口,敲门却没有人应声。小翠已经习惯,便用钥匙开门。开门一股烟酒味扑鼻而来,小翠也不意外,边清理地上的酒瓶边往客厅走。走到沙发旁时,小翠发现陆雪樵蜷缩在那里,连忙道歉。
陆雪樵瞟了小翠一眼,竟哭了出来:“小翠,你终于来了,我在等你呀……他们欺负我!”
这一哭弄的小翠不知如何是好,可陆雪樵正向她伸着手,那种期盼让她无法拒绝。
小翠只好上前拉住陆雪樵的手。
“小翠,我已经三十好几了,我是星洲最大的建筑商,却连儿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我好可怜啊!小翠,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把这间公寓给你!”
“陆先生,你不应该讲这些话,请你自重!”
“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有很多女朋友,可那些不正经的女人靠不住啊,连金碧云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她们吗?!你是好女人,我认定你了,你给我生个孩子,等我弄死金碧云,就明媒正娶你!”
“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妻子?陆先生,你喝醉了也不能乱讲话的……”
陆雪樵突然坐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杀气:“我没有乱讲,我一定要杀了她!她和我大哥通奸,把我大哥囚禁了整整五年,又勾结黑帮奸夫害死我大哥,这种女人我能留着她吗?我现在没揭穿她,就是等她帮陆家拿到大笔的钱,那个时候,这个邪恶的女人死期就到了!”
小翠眼前迅速闪回最近几天星洲报纸上的头条板块,一时失了神。
“我保证,给我生个孩子,你就是未来的陆太太,星洲的首富夫人!”
说着,陆雪樵就要上前拥抱小翠。小翠这才反应过来,吓得一把推开陆雪樵跑了出去。陆雪樵打起精神,晃荡着去了工地,谁都不能阻挡自己发财。
而强哥和陆雪樵简直是一丘之貉,正待在暗处盯着白月初嘀咕:就是她,就是我的白玉娇,我的魂儿,我的梦中情人,我要定了……
强哥的目光已几近疯狂,挑着担子的白月初浑然不知。
已然到了放饭时间,红头巾、蓝头巾围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玲姐吃着饭突然道:“怎么没见阿月?”
一个年轻的红头巾扒着饭,指了指厕所方向。
“去这么久吗?”
众人也觉得时间长了,正想着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废料堆那边,强哥胸口插着一把刀蹒跚而出,一头栽倒在地上。
整个工地的人都吓坏了,只见白月初衣冠不整、满手鲜血走了出来。
白月初目光呆滞:“人是我杀的……”
整个工地气氛瞬间凝固。
陆雪亭从远处跑来,看着地上抽搐的强哥,喊道:“愣着干什么,先救人啊!”
陆雪樵开车驶来,正赶上热闹,醉醺醺地下了车。警察也已到场,向工人们询问着状况。臭鱼仔哭咧着跑向陆雪樵:“头家,强哥死了,没救过来呀……”
“知道了……都是这群女工,什么红头婆、蓝头婆,全给我轰走!”
陆雪亭大踏步从远处走来,认为错在猪头强,不应该轰走女工。
“阿强死了!他跟了我好些年的兄弟啊!要是没雇用女工,他想犯错,有机会吗?”
陆雪樵用手点指着红头巾,目光定在了白月初脸上,接着道:“她长得那么好看,当什么女工啊?换我,我也会跟阿强一样啊!”
陆雪亭急了,众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抽在陆雪樵脸上。陆雪樵大手一挥:”你敢打我?大楼是老子的,工地是老子的,老子说了算,连你陆雪亭,一起给我滚!”
闻讯赶来的阿海和天晴正撞见这一幕,没法上前拉架,红蓝头巾纷纷围了过去。天晴拨开人群,径自走向了白月初。白月初歉疚地看着天晴,转而对警察道:“警察先生,我原本就不叫白月初,我也不是三水人,我杀了人我认,但请不要把我的罪过记在红头巾身上。”
就这样警察带走了白月初,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天晴已经心力交瘁,领着姐妹们回了豆腐庄。豆腐庄内气氛沉重,听不见一丝声音,突然外面乱哄哄传来一阵骂声。
“女巫的帮凶,滚出星洲!”
“小女巫们,滚回乡下去!”
原来是一群华人孩子在两个洋人孩子的带领下向豆腐庄的门口扔着烂水果和鸡蛋。阿贵听不下去,抄起扁担要出门。
“谁也不许出去!”阿贵发现天晴目光如炬,扔了扁担气道:“一个南兰,一个阿月,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阿贵气得哭了出来,玲姐也丧了气。现下星洲街头巷尾都在传红头巾受了女巫的诅咒,会杀男人,恐怕姐妹们在星洲待不下去了。天晴看了眼玲姐和阿贵,气得站起身道:“是有人在恶意造谣,玲姐,阿贵姐,如果你们两个都讲出这样丧气的话,其他姐妹们会怎么想?”
一旁的美花同意天晴的意见,埋怨地看着玲姐和阿贵。楼上楼下确实有很多姐妹在不同的地方偷听和观察着主力股的反应。秀禾在二楼哄着孩子,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觉流下了眼泪。天晴不再多说什么,茫然地看着地面发呆,现在除了忍受外面的谩骂,什么也干不了。
面线伯听不下去了,一瘸一拐向那群群孩伢子走去,企图和他们说道理,孩子们哪懂明辨是非,更是容易受人蛊惑,面线伯的话自是一字进不进去。
“红头婆是小女巫,哪个不知道?还用得着谁指使?”
“打他!他也是女巫的帮凶!”
说着这群孩子将烂水果和鸡蛋砸向面线伯。面线伯走不动,只好抱住脑袋挨着。
王巧玲见状“啊”的一声抄起菜刀冲了过来,孩子们一阵烟全都吓得跑了。
“谢谢你啊巧玲……”
“跟他们讲道理没用,我拿菜刀在这守着,看哪个还敢来!”
回到陆家,陆雪樵将今日的“壮举”告知金碧云,金碧云却只听见了欧阳天晴四个字:“你见到欧阳天晴了?”
“对呀,就在刚才,我借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女工都轰走了!还有陆雪亭,我把他也赶走了!凡是跟我作对的,终将灭亡!”
陆雪樵说最后一句话时,狠狠狠狠刮了一眼金碧云。
金碧云可根本没心思理他,只知道林龙青失手了,欧阳天晴还活着。
“还有个消息告诉你,是警察讲的,龙王帮和万鹤堂黑帮火并,林龙青,你的龙哥,死了……”陆雪樵好似摘去了绿帽子,说完得意上楼睡觉去。
金碧云后背直生凉风,一屁股坐在桌前,不知如何是好。
“叮铃铃”电话想起,金碧云一激灵连忙去接。
“哎呀,这是陆公馆……”
转而金碧云换成了英文:“喔,是古德夫人呐……好,我这就来……”
来不及换衣服,金碧云匆匆出了门,去了一家高档西餐厅,十几个所谓贵族的男女正在推杯换盏。金碧云可没有心情同他们寒暄,端着酒杯有些走神。一贵妇贵妇道:“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天带红头巾的女工在工地上杀死了工头啊!那是南兰的工地!那工地一定是被南兰下了蛊,再不绞死她,不定还有什么样的恶劣事件发生呢!”
一个华人奉承似的接着话:“对,我也听说了,尊敬的古德夫人,你是星洲的第一夫人,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总督先生,让他快点顺应民意呀!”
古德夫人傲然端起杯道:“会的,古德非常憎恨那个女巫,你们也不妨再给他点压力。”说着,古德夫人示好般的瞟了眼金碧云,金碧云微笑举杯应付一下。人总是希望自己合乎某个群体,甚至于在不明缘由的情况下,也要以无知彰显能力。
一个喝醉的洋人老头立刻起身放下话,直言明早就去女神酒店门前搭一个绞刑架,以此督促古德爵士早点下决心,绞死那个女巫。众人立刻叫好鼓掌。金碧云也跟着鼓掌,但这只是她谋划中的一粒小棋子罢了,好戏还在后头。
酒局结束,金碧云回房拿起首饰盒便往小蝉房里走去。
小蝉正在收拾东西,听见敲门声便去开了门。见是金碧云,小蝉没好气道
“陆太太,你不用撵我,收拾好东西我就走。”
“为什么要走?”
小蝉看着金碧云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反倒不明所以。
金碧云解释道他们兄弟二人吵架置气,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来,分家更是一时气话。作为他们身后的女人,更是应该团结起来把他们的心拽在一起。说着金碧云径自拉起小蝉的手,把首饰盒放到小蝉手中,让小蝉自己挑,美名其曰是陆陈氏留着给她这个小媳妇的。
“这可不行!”
小蝉连忙向外推着金碧云递上的大首饰盒。
“客气什么,咱们姐俩得像亲姐妹一样,不然他们哥俩可真就要离心离德了,拿着。”金碧云将首饰盒硬塞在小蝉怀里,转身就走。
小蝉想着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问道:“陆太太,你没别的事吗?”
“没有,以后别这么生疏,叫我二嫂就好。”
说完,金碧云真的走了,没有提任何要求。
关上门,小蝉打开盒子吓了一跳。里面满满的珠宝首饰,全是自己没见过的。高跟鞋在长廊里蹬蹬作响,金碧云在赌,这是她最后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