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蝉坐在陆家的客房内,打开芭蕉叶饭,芭蕉叶里面包着星洲特色的饭菜,她刚要吃,就听见一阵阵的敲门声。
小蝉美滋滋地起身开门,下意识喊道:“雪亭……”
打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金碧云。
金碧云看见小蝉,微微一笑:“小蝉,不是雪亭,是我呀!”
小蝉忙恭恭敬敬问好:“二太太,您有什么事情吗?”
“哪有什么事情,我是来叫你吃饭的。”
“啊?我带了吃的回来……”
“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做饭,你又何必这么对付?走吧,雪樵和雪亭都等着呢。”说着金碧云亲昵地伸出手去拉小蝉。
小蝉着实不自在,忙推脱自己在房里吃挺好的。
金碧云却装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向小蝉解释着自己开始确实不看好她和小弟的感情,但现在看,恐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这个家里可是有规矩的,主人该怎么吃饭,客人该怎么吃饭,下人该怎么吃饭,那是不一样的,有些事你早晚都要习惯的,走吧。”
小蝉无奈跟着金碧云去了餐厅。
陆雪樵已经坐在餐桌前,百般无聊地来回拧着手上的戒指。
陆雪亭刚从楼上下来,走到近旁才发现摆了四副碗筷。
“咦,二哥,今天有客人呀?”
没等陆雪樵回答,金碧云就拉着小蝉坐了下来。
“哪有什么客人,以后小蝉就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小蝉为难地看向陆雪亭。
陆雪亭会意,即刻亲昵地看着小蝉:“那太好了!多谢二嫂!来,小蝉,坐这边。”说着陆雪亭大方地拉着小蝉坐到了自己的旁边。
虽然小蝉跟着陆雪亭也见过一些世面,但对她来说陆家的餐桌餐具以及饭菜还是过于丰盛。突然上桌的小蝉多少有些拘谨。
刚坐下,便立刻有下人来帮小蝉盛汤。陆雪亭和金碧云怕小蝉不适应,都热情地给小蝉布菜。
小蝉受宠若惊,慌忙应付。
陆雪樵可没心思吃饭,不时瞟向金碧云。
金碧云给陆雪樵一个眼色,意思时机差不多了。
陆雪樵心领神会,痰塞一声道:“小弟啊,我听说南兰的老宅已经完工了?”
陆雪亭假装不在意这事,吃着菜随便应付了几句。
“哎?碧云,我们要恭喜雪亭啊!恭喜大设计师第一件作品问世了呀!”
“是啊,恭喜啊!”
说着,金碧云和陆雪樵都端起了酒杯。
金碧云又看向小蝉:“还有小蝉呢,设计师的助理,也值得恭喜的!”
小蝉连忙拿起酒杯回敬。
四人碰杯结束,陈雪樵夫妇刚坐下就互相暗使眼色。
陆雪樵起身给陆雪亭夹菜:“小弟啊,南兰老宅竣工,她一定很高兴,你看那栋大楼……这个时候去跟她讲重新开工,是不是时机比较好?”
陆雪亭放下手中的筷子,直接戳破二人的把戏:“嗯,确实是个好时机……我说今天二嫂怎么会拉小蝉一起来吃饭,原来是有事情要吩咐我。”
金碧云忙做出一副委屈模样,表明自己可是为了兄弟二人的团结,为了整个陆家才这样的。
陆雪亭深思片刻,皱着眉头道:“二嫂说得对……其实我早就跟大嫂提过了,可我看她的意思……”
陆雪亭欲言又止,可谓是吊足了陆雪樵的胃口。
“她应该是让二哥去求她。”
陆雪樵“啪”的一拍桌子:“呸!让我陆二爷去求那个妖女?没门儿!”
金碧云立马给了一记眼神。
陆雪樵梗着脖子,话锋一转道:“就算我去求她,你们觉得有用吗?”
金碧云没表态,也不会表态。
二人的把戏陆雪亭看在眼里,只装作不在意。陆雪亭假意站在陆家这头,劝陆雪樵为了家族利益,放下颜面,又是摔又是捧,道:“二哥担着陆家的重任,去求南兰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了,二哥要是打定主意不在南兰面前低头,最多再拖上两年,她也得开工,不然她的损失不是更大?”
“两年?!她拖得起,咱们家可拖不起啊!”
陆雪樵脸色很难看,陆家已经没有资本同南兰耗下去了。
“是吗?两年就拖不起了?咱们陆家的底子不至于这么薄吧?”
陆雪亭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陆雪樵有些坐不住,又瞟了眼金碧云。
金碧云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陆雪樵似吃了个定心丸:“小弟,家里的难处你不知道,也就不让你添堵了,不就是在那女人面前低个头嘛,这能算得了什么?你二哥认了!”
金碧云立刻跟着附和,直言陆雪樵为了这个家什么委屈都能受。
陆雪亭假意认同,半晌提出若是二嫂能一同前往,效果会更好。
金碧云疑惑地看着陆雪亭,陆雪亭解释道南兰曾透露过想和二哥二嫂一起见面的意思。
“好啊,那白薇当众抽我嘴巴,我都忍了,为了陆家,我责无旁贷。”
金碧云边说边在脑海里盘算着,预演着会发生的事。
陆雪亭见他二人都同意,连忙起身去打电话。背过身去,陆雪亭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昨日天晴领着众人参观新宅时,陆雪亭和南兰商讨着陆家的亏空。
“陆雪樵做生意大手大脚,用银行的钱,利息也比市面上高,我拖了他这么久,陆家的建筑公司不但没破产,还还掉了大部分贷款,他背后是有高人呐。”
“金碧云。”
陆雪亭双眸暗沉下来。
“那倒未必,不过老太太走了,除非陆雪霖……”说着南兰叹了口气。
陆雪亭顾不上这么多,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
陆雪亭挂断电话后,叮嘱小蝉在陆家安心待着,然后便和陆雪樵、金碧云一起,不停蹄地驱车朝女神酒店而去。
盛装的南兰款款走来。
陆雪亭第一个迎了上去,与南兰行贴面礼。
金碧云见状连忙起身。陆雪樵虽不情愿,可求人还是要拿出态度便也站了起来。没成想南兰自顾自坐下,并未理会陆雪樵夫妇。
陆雪樵有些尴尬,金碧云却无所谓径自坐下。
坐下的时间怕是连五分钟都不到,南兰起身喊着陆雪亭:“小弟啊,可以走了。”
看着陆雪亭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姿态,南兰强忍着未笑出声。
“你不就是个传话的嘛,我和他们夫妇之间的事,你介入太深不好。”
陆雪亭挠了挠头,不顾陆雪橇眼中的挽留,摊了摊手道:“也好,你们终于坐到一起了,有什么分歧可以敞开心扉……慢慢谈,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陆雪亭起身走了。
桃姐将饮料和咖啡摆在桌前,半晌却没人动手,也没人说话,气氛好不压抑。
陆雪樵对着南兰强挤出笑容,南兰只是露出标志性假笑,等着陆雪樵开口。
陆雪樵实在张不开嘴,眼神求助金碧云。
金碧云立马装作热络的样子:“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啊,大嫂……”
南兰伸手打断:“不必客气,叫我南兰就行。”
话一下被拦了回去,金碧云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了,尴尬地立在原地。
干等着也不是事,陆雪樵索性爷们起来,放低姿态问着南兰大楼何时开工。
南兰不冷不淡道:“我答应了小弟和你们见面,可没说是要谈那栋大楼的事。”
这话可是把陆雪樵弄糊涂了,他们之间除了那栋大楼,并没有什么好谈的。
南兰端起茶杯细细品了口茶,悠然地看向陆雪樵:“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那天要不是小弟,有人就要做我的枪下之鬼了。”
此刻陆雪樵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南兰没工夫搭理,沉浸在自己的愤慨情绪中。“你们陆家欠我的,我早晚会叫你们加倍奉还!”
陆雪樵气不打一出来,走到南兰面前:“……可我们欠你什么了呀?”
南兰“嘭”的将咖啡杯放在桌上。
陆雪霖失踪前一个星期,从南兰家族基金里拿走了一大笔钱。如若是早有预谋,陆家一定知道陆雪霖人在何处;如果陆雪霖真的死了,陆家的建筑公司又没有动用那笔钱,那笔钱想必在老太太的保险柜里。
南兰索性摊牌,自己之所以买下大楼的股份,就是想查出钱在哪,继而找到陆雪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碧云一直默不作声。听到南兰这番话,金碧云下垂的眼皮微微的挑动了一下,面上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南兰的话在陆雪樵听来完全是子虚乌有。陆雪樵瞬间暴躁起来,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指着南兰就开骂:“我大哥不是被你害死的吗?你这么说好像是我们害的!你说的什么钱我根本没见过!公司里没有,我妈的保险柜里也没有!你不能往我头上赖呀!要是有钱,我陆二爷能厚着脸皮来求你开工继续盖那栋大楼啊?”
“看来你说的不是假话嘛,真的很缺钱。”
“就是嘛!”
“可是二太太却富裕的很呐……”
南兰喝着茶,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把陆雪樵搞糊涂了。
看着默不作声的金碧云,南兰开口道:“有个号称龙哥的,是龙王帮的林龙青吧?一直放高利贷,最近几个月多放出去了很多,知情人说,他是在帮陆家二少奶奶放贷……金碧云,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别人是这么称呼你的吧?”
“金家落魄,我可不像你那样,带了很多陪嫁。陆家如今的状况,下人们的工钱都快给不出来了,还放高利贷?这种谣言不会是南兰你编出来的吧?”金碧云见南兰这样挖她的底,猛地起身给了南兰一个锐利的眼神。
金碧云转头对陆雪亭吼道:“陆雪樵,你看不出来吗,她根本不想开工,见面就是为了羞辱我们,你不走还在这里等着挨骂呀?”
金碧云一撺掇,陆雪樵哪里还坐得住,拍了拍衣袖就往外走。金碧云适时地快走两步,上前挽住陆雪樵。
南兰没有起身,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夫妇二人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陆雪樵开着车,瞥见副驾驶上心神不宁的金碧云。
陆雪樵试探性的来了句:“这个南兰,编瞎话居然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林龙青是放高利贷的呀……”
“还好我老公不糊涂,要不然还没等同仇敌忾呢,就被别人挑唆,要怀疑自己的太太了。”
金碧云俏皮的看着陆雪樵,陆雪樵干笑了两声,仿佛是在笑南兰,实则别有深意。
回到家中,待金碧云出门接展元放学的间隙,陆雪樵回到房里翻箱倒柜,终于在梳妆台前金碧云的首饰盒里找到了那串珠子。回忆着自己将这珠子推给林龙青的瞬间,陆雪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陆雪樵出了房门,把梨花带到下人房里。
室内灯光昏暗,有两张床,很明显是两个下人同住的。
梨花有些害怕:“二爷,这大白天的,万一被人撞见了……”
待陆雪樵关上门,梨花不再矜持:“二爷,我以为二爷早把梨花忘了呢……”
说着,梨花就往陆雪樵的怀里扎。
陆雪樵一把推开梨花:“我问你,我出去的时候,金碧云干什么?”
梨花没有想到陆雪樵竟然是问她这个,只是给了个常规的答案:“陪小少爷做功课,哄小少爷睡觉……”
“每天都这样吗?她有没有出去过?”
“啊?二爷这话问的……我可不敢讲,头家娘的事讲太多了,不好吧?”梨花撒着娇。
“我让你讲的,快讲!”
梨花故意顿了顿道:“二爷要是连着出去两天,她就也会出去一天吧……”
陆雪樵一拳捶在墙上:“这女人敢给我戴绿帽子?我问你,她都去哪儿,你知道吗?”
梨花听他说这话,便知道扳倒金碧云的机会来了,故作道:“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啊……”
“什么意思?”
“二爷,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
“少废话!快讲!”
“我怕她对不起二爷呀,她出去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偷偷跟着,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也有几回幸运地跟上了,去的都是一个地方,安祥山街龙公馆……”
陆雪樵听见梨花这样说,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气急败坏道:“果然是林龙青,这个贱女人,我掐死她!”
说着,陆雪樵就要出门,却被梨花在后边一把抱住。
“二爷,你可别太冒失,这事得从长计议!我听说那个龙哥很凶啊,要是让他知道是我报了信,会弄死我的!”
陆雪樵听着这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让梨花抱着。
“再说,我无凭无据的,金碧云也不能认呐,老话说得好,那什么……不是得捉奸在床嘛……”
陆雪樵想了想,冷静下来,捏起梨花的下巴:“梨花,没想到你这么有心眼儿?她出去,坐黄包车吧?你凭两条腿,能跟到安祥山街也不容易呀?”
梨花支支吾吾表示自己也坐黄包车。
“这么舍得下本钱?你有钱吗,我可没给过你。”
陆雪樵想套话,说着眼睛已经触碰到梨花的额头。
梨花哪能招架住,立刻把陆雪亭交代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陆雪樵仿佛明白了什么。
梨花为表忠心,接着道自己可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并未给三爷传递有用信息,金碧云的把柄还是得攥在二爷手里。
“我花着他的钱,却什么都没跟他讲,就等着有机会跟二爷讲呢,可二爷几个月都不理人家嘛……”说着,梨花就哭叽着扎到陆雪樵怀里。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对我这么忠心,将来给你名分就是!”
梨花被陆雪樵的甜言蜜语唬住,竟担心起他的安危:“二爷,真的?您可不许骗我!我真担心,怕您斗不过金碧云呐……”
陆雪樵冷笑着,凶光毕露:“哼,你看我像奶油面包一样软是吗?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看好戏!”
转眼到了晚上,金碧云洗完澡正在梳妆台前擦拭着脸。
陆雪樵半靠在床上,有意无意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个南兰说的是真是假,要真有那么一大笔钱,大哥倒应该是放在妈那里才对……”
“是啊,要真那样,公司的困境不就解了吗?可妈的保险柜你不是看过了,没有呀。”金碧云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的很是自然。
陆雪樵不甘心,追问道:“我是看过,可在我回来之前,就你一个人在妈屋里,你不会是先拿走了吧?”
金碧云放下化妆品,意识到原来陆雪樵是要兴师问罪。
陆雪樵不再遮掩,只问金碧云有没有动那笔钱。
“我爸妈都死了,妹妹去了欧洲留学,不会回来了,我们金家在星洲也没别的亲戚,我金碧云就一个儿子,展元他姓陆啊!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有多少钱还不都是陆家的!”
金碧云的话仿佛说服了自己。
陆雪亭干笑一声:“但愿吧……这世上,纸是包不住火的,星洲不大,就算南兰胡说八道,总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吧?”
“路上我还夸你,还真被南兰挑唆了?陆雪樵,你没看出来?南兰是注定要与陆家为敌,不,准确的说,是要与你我为敌,置我们于死地呀!你的亲弟弟陆雪亭是她的帮手,我们夫妻现在是同命鸟,要是想活下去,就只能搬倒南兰了。”
“搬倒她?”陆雪樵不屑地笑了:“人家要财力有财力,又跟星洲当权的洋人是朋友,你怎么搬倒她?”
金碧云突然来了精神。现任总督的任期就快到了,下一任总督的人选也已经确定。南兰能做到的事,自己同样可以。
金碧云自顾自说着,眼中满是欲望:“到那个时候,别说大楼的三成股份,我们连整栋大楼都可以拿过来!”
陆雪樵吓了一跳,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金碧云往床边走去,将一切不幸都推在南兰身上:“雪樵,这女人已经张开血盆大嘴,要吃掉我们,为了陆家,为了展元,我们只能跟南兰斗到底了!”
看着金碧云阴狠的眼神,陆雪樵产生了些许恐惧,下意识地翻个身睡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