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伪装成一支矿石勘探队,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向京城郊外的雷音山进发。
红色的枫叶和金色的梧桐点缀在群山之间,五彩斑斓,鸟鸣声声,似乎隔绝了这个军阀混战的乱世。
金副官问,“煜王墓什么朝代的?”
陈莫为说,“是邺朝的墓葬,离现在一千多年了。”
金副官说,“还以为是汉代的呢。”
陈莫为说,“那个不足百年的朝代,却在书画艺术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金副官和陈莫为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过了一个险要的垭口,前方雾笼山峦,一片苍凉。陈莫为指着其中一座山头,告诉金副官,那里就是雷音山的主脉。
风带凉意,吹过山岗,吹过行进的“勘探队”。队伍里一个年纪大点的士兵说,每逢雷雨天,雷音山必遭雷劈,邪气大,阴气重,人不敢近,鸟不敢下蛋。
陈莫为瞥了一下那个老兵,心想,历史记载,煜王英年早逝,二十九岁无疾而终,生前精通道术,难道真有什么讲究不成。
金副官昂首挺胸,一马当先,继续向前。山路落叶铺陈,踏上去沙沙作响。
金副官又问,“煜王在邺朝怎么样?”
陈莫为说,“据《邺书》记载,他是邺朝的驸马,姓王,名彦,字飞白,族属河东王氏,皇家忌其势力,与之联姻,以固皇权。王飞白与华宁公主完婚后,被封煜王,颇受重用。”
金副官说,“那应该随葬很多金银财宝吧。”
陈莫为说,“按照墓葬的层级应该是这样,最起码缓解一下大帅的财政危机是没问题的。”
金副官说,“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我们俩就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为国人不齿。”
陈莫为说,“陆总长不是交代了吗,出了什么事,推给奉军那帮孙子就是。”
金副官说,“奉军也不是吃素的。”
陈莫为说,“金兄所言极是,我们要长个心眼。”
夕光下的秋景宛如精心布置的一幅幅画卷。勘探队在雷音山下一道平坦而狭长的山谷停下。
金副官命令立即“勘探”,从山前、山后同时进行,天黑前务必找到并打开墓门。
士兵们分头忙活起来。
金副官说,“与奉军大战在即,必须速战速决。”
陈莫为说,“这回奉军讨不到便宜,日本支援的军火昨天已经开到,还有四千万日元借款,西原次郎这小子算是帮了大帅的大忙。”
金副官问,“西原次郎不是古董商吗,他跟日本银行什么关系?”
陈莫为说,“管他什么关系,能借款就行。”
金副官问,“他为什么对煜王墓感兴趣?”
陈莫为说,“我听说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的时候,日本人得到一本古籍,这本古籍只有一篇序言流传下来,原著内容早在元朝的时候就失传了。”
金副官问,“什么古籍?”
陈莫为说,“邺朝著名隐士阮邕写的《西潭拾遗》,这本书记载了诸多异事,算是野史吧,不过阮邕在那篇序言里说,‘所述之事非眼见不录’,所以史料价值还是相当高的。”
金副官问,“这本书跟煜王墓又有什么关系?”
陈莫为说,“阮邕是王飞白的挚友,二人都是大书画家,又精通音律,王飞白经常去山里拜访阮邕,时人称‘王阮对饮,通宵达旦’。”
金副官说,“这个阮邕是不是在他的书里记载了煜王的事,比如煜王墓的随葬品?”
陈莫为说,“极有可能,西原次郎要我们帮忙找的《金风细雨图》说不定就是随葬品之一。”
金副官问,“《金风细雨图》有什么特别的吗?”
陈莫为说,“唐人笔记里提到过《西潭拾遗》的一则故事,说王飞白曾经与天神交往,他把这事画在了他的画里,这幅画就是《金风细雨图》。所以我推测,西原次郎可能看到了《西潭拾遗》的相关记录……”
金副官说,“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幅画,他至于下那么大本钱吗?”
陈莫为说,“日本人不傻,不值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干,《金风细雨图》除了其艺术价值无与伦比,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金副官说,“什么秘密?”
陈莫为说,“什么秘密对大帅来说不重要,眼下筹集军饷才是头等大事。”
金副官问,“先生见过《金风细雨图》吗?”
陈莫为说,“我倒是想在有生之年欣赏一下王飞白的真迹,哪怕是看上一眼也死而无憾了,只可惜至今我连唐宋摹本都没见过,更别说真迹了。”
金副官说,“真迹是不是在煜王墓里?”
陈莫为说,“就算不在里头,相信我们也会不虚此行的。”
金副官又问,“要是被前人盗掘过呢?”
陈莫为说,“放心吧金兄,我已经考察过了,保存完好。”
这时候,半山腰上一阵喧闹。金副官循声望去,看见二排的赵排长一溜小跑从山上下来。
赵排长跑到他和陈莫为面前,气喘吁吁、结结巴巴地说,“门,门,门,找找找到了……”
赵排长本来就有点结巴,一慌张更结巴了。
金副官道,“你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像你的腿一样利索就好了。”
赵排长嘿嘿一笑,“我我我有点激动。”
陈莫为说,“什么情况?”
赵排长说,“陈陈先生,好像是墓门,请随随我上去看看,要不要放放炸药。”
金副官说,“带路。”
他们来到半山腰的一处缓坡,灌木丛已经被清理,草皮和尘土下露出一块彩色的巨石。
陈莫为拿出放大镜察看巨石的材质,然后又察看了周围的石头。
陈莫为大喜过望地说,“这块巨石与周围的石材明显不同,是从别处弄过来的。”
金副官说,“是墓门吗?”
陈莫为说,“极有可能。”
金副官说,“赵排长。”
赵排长说,“在。”
金副官命令道,“你负责爆破,不得有误。”
赵排长说,“是,请大哥放放放心。”
赵排长留下几个兄弟实施爆破,其他人到山下暂避,以防发生意外。
不到半个时辰,山腰一声巨响,石块翻飞。然而彩色巨石除了被炸掉两块棱角,纹丝未动。赵排长一皱眉,让兄弟们去山下继续搬炸药上来。
墓门虽然没有炸开,但煜王的墓室里已经被震得沙石掉落,棺椁翻倒,一具穿着金缕玉衣的“尸首”从棺椁里滚到地上,头部闪着丝丝电光。
过了大约十分钟,电光熄灭,平躺的“金缕玉衣”缓缓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