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月念念有词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微斜了斜身子躲过,一根银针牢牢的插在身后的柳树桩上。叶脉开始逐渐变成绛紫色,沙华心下叫到“不好”,赶紧下手将银针,从树桩之中逼了出来。好一个阴毒的招式,看来她刚刚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女人是真的想治她于死地。她的目光转冷,说出的话也不再如先前般孩子气。
“好一个天族圣君,没想到,也是使用阴毒武器之人,”她眯了眯眼,一边想着保护自己的对策,一边开口继续说:“莫非圣君是害怕输给我这个小丫头片子,所以出此下策?”岚月的表情,倒是没有因为她这一句话,而显露出半分的惭愧:“你不用使这个法子来激我,我不过是想尽快将你解决罢了,和你比武实在是浪费我的时间,你还是早点认输的好,这样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她的确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这样打下去,她会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按照她的倔脾气,却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性子,更何况,她是青丘帝姬,岂能随便让人侮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口出狂言,虽是在不知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但据传言,她本性就是这么的骄横无礼,况且她似乎与师父颇有渊源,师父又收了她做徒弟,也许不管她是谁,都挡不住这个女人的怀恨在心。
“笑话,我曼珠沙华还从未主动向人低头过,更何况是你。既然,你是来找茬的,那就别废话了,开始吧,”她悄悄的将左手背在身后,一个弹指,淡红色的一道光,转瞬变成一只翩翩飞舞的蝶儿,慢慢的从她们身边离开。眼神重回两人的气运交界之处,她一个退步,将她的招式挡了回去,声音再度冷冷的从口中逸出。
“你可知,我是谁,”她猛地将她的阵法劈开,声音冷冽的可怕:“花为魂,狐为体,即便是长我功力十倍的人,我也未必会输给他,”她瞟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脸色又逐渐变得暗淡,于是继续说:“想试一试神魂合一的滋味吗,圣君想必不是普通的神仙,怕是瞧不起我的小把戏,也必然是不会怕了。”这一句话说的,竟是没有给她留一点后路。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此三番,可谓两难。
她像是料定了岚月没有办法一般,一抹得意的笑慢慢爬上她的脸庞。什么也没有说,女子便带着一身的剑气再度朝她扑了过来,前些时候便尝到了她的厉害,已深知无法用普通的招数打赢她。虽然刚刚说的很好听,神魂合一也确实是一种极高的境界,只是她年纪尚幼,若是无法驾驭住,恐会遭到反噬,或许这也是娘亲和姐姐,数次不肯告诉她此种心法的原因。
只是她们或许万万没有料到,早在两百年前,她就已经偷偷的,在古阁里找来相关的资料学习过。虽然看的时间不长,但奈何她记忆力超群,已能记得大概。这两天也偷偷的练过,然而总是觉得不协调,像是气体一样的东西,在体内四处乱窜着,她能感到一股子热流,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她皱着眉头极力不透露出自己的痛苦,眼角眉梢都是隐忍之意。
她笨拙的躲闪着,让神魂合一的力量尽量发挥到极致。沙华看着漫天的红光,在眼前晃晃悠悠的闪过,一时间有些愣神。鲜亮的红色,让她想到了自己,曼珠沙华。红的热烈,红的耀眼,不顾一切的,只要百分百的付出,就不怕回报时多时少。岚月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她偏头看见,却自知没有办法躲开,于是只能弯曲了胳膊,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然而,一阵风声过后,她却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鼻中是淡淡飘散的木香,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深木色的衣袍子在她的眼前展开,心就这样安定下来。师父,终究,还是师父救了她。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真好,看来一切又变成了完满的故事结局。望着那一方挡住她视线的颜色,她听见岚月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流曳,若我那一招没有收住,现在受伤的就是你了,这个小丫头当真值得你对她如此好吗?”她的语气有些急,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带着她离开,丝毫没有继续和她说下去的意思。而身后,歇斯底里的声音,并没有就此停止:“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明明原来都是我的,怎么现在都离开我的世界,越来越远。”
“世上一人只配得到一份爱,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我都逃不过如此。”他略略顿住,开口说完,便再度领着她离开。岚月还在大着嗓门哭诉着什么,她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只是方才一直强撑着不能让自己倒下,却同时消耗了太多体力,神魂合一这一招数又是初学,难免会觉得有些晕眩。顺利度过了危机之后,她终于支持不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她放松的软下身子,她知道,一定是师父,所以,她很放心。逞强骄傲了那么久,她真的累了,现在就只想好好的歇一会,在师父身边,嗅闻着淡淡的香味,在微风中舒服的睡上一阵。朦胧之中有一双手轻抚过她的脸庞,又替她轻轻捻了捻被子,而后,便没有了任何触感。似乎是睡了好久,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是神清气爽,毫无疲倦之意,而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情,也可以说是她目前的人生主题,就是找师父。
师父去哪儿了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因为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在院子里洗澡(当然那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因为四周没有结界,所以进入十分的方便,然而据她所知,敢爬师父小院子并差一点把他老人家看光光的,也就只有她了。),还有在湖边打盹,在亭子里看书,甚至是在学堂上喝酒。所以说,想要找到师父,确定是一件非比寻常的技术活。刚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她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的传来,而且有一种越来越响的趋势。
她抬头,看见木色袍子的男子正表情严肃的看着她,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几回,还是不大敢相信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师父:“受伤了就好好养着,又下床来做什么,莫不是还惦记着前些日子抓回来的野兔子?”野兔子?她这么一说,倒让她渐渐地想起来,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个东西存在着。只是,她现在惦记的当然不是师父口中所说的那个。
“师父,你回去参加花朝宴吗?”她看着师父渐渐的走近,于是将腿重新放回被子里盖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花朝宴是天界盛会,我自然会去,你若是还打这个主意,就得先把自己养好,若是到了那一天,你还是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我自是不会带你前去。”一句话阻断了她的后话,她尴尬的笑笑,她那毒舌的样子,难道是跟师父学的?
“是,沙华明白,”师父终归是师父,老大的话是肯定要听的,师父肯主动提出带她前去已是不易,她现在还是像个法子转移了话题,免得师父日后后悔才行:“师父,我想知道圣君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沙华真的很好奇。她说的“一切都是她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师父先前也是他的?师父和圣君,不会是结过亲吧。”
男子的动作一顿,微微倾斜了身子,将药碗子轻轻放在桌上,终于将目光直直的放在她的身上:“确是差一点,不过,那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沙华即便知道了事情原委又如何,几万年的岁月已经改变了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还是让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比较好,来,把药喝了,你可以再睡上几个时辰。”
苦甜苦甜的香味晕染了她的鼻腔,她轻轻点头,接过碗,微微嗅闻着。气息中竟有淡淡的甜香味,要知道,从前听师兄们说过,师父熬的药,不晓得放了什么,总是苦的吓人,光光闻着就已经觉得难以下咽,偏偏还要一口不剩的喝完,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差事,可如今,汤药中甘草混合着百合香的味道,闻着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似是注意到她略带疑惑的目光,原本已将眼睛移开的流曳此时又流转回来:“竟是我猜的有错,莫非,沙华喜欢苦的药,为师再去给你熬一碗来便是?”看着他做事就要起身,沙华赶忙伸出空余的那只手,一把将他拉住:“师父不用了,沙华不喜欢苦的,沙华只是有些疑惑,师父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哦?”他淡淡的回应她,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丝的好奇:“如何?不过就是多加了几味而已,不足一提。”沙华低下头来,偷偷的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