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川宁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来:“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敢问青丘请我回去,可是有何要事要商量。”陳秒秒听了这话,浑身激灵了一阵,连忙回答道:“回仙君,唤我红菱便好。”一句话说完,她便闭了嘴。
她在等着川宁,主动开口问她,只是不晓得怎么了,这厮沉默了许久,依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陈秒秒琢磨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的磨了磨嘴皮子,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见了川宁低沉的声音:“你是红菱?”话语中的不信任她能够理解一点点,因为扮演的,总是没有真实的人来得要让人信服,她想着,回答到:“是。”
“抬起头来,”这一句话莫名的让她回过神来,她这才想起,如今她并不是自己本来的样貌,没有心虚的必要,她默默的给自己催眠着,慢慢将头抬了起来。既然是有外人在,她当然要装一装,不能被看出来。所以说麻烦有时候是和方便并驾齐驱的,这边得到了什么好处,那边还是要付出点什么讨回来的,这不,她的麻烦现在开始了。
川宁锋利的眼神惊得她浑身一抖,她差点就要忘了,川叔叔对待别人的态度与她相比较而言,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大多数时候,川叔叔是不会将自己冷漠而严肃的一面呈现给她的,因为她从小就乖巧,而且很懂事。所以偶尔的任性基本不会得到苛刻的追究。长此以往,她也慢慢的淡忘了那一面。“莫不是小柒那丫头玩心大发,所以让你来请我?”川宁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看得她有些发颤。一条条的黑线从她的脸上慢慢的滑落下来,她颤了颤眉毛。玩心大发?她这次来真的是有正经事好不好。川叔叔也真是的,在外人面前还如此损她。陈秒秒气的牙痒痒,但还是得拼命忍住。
“回仙君,今日扰了仙君清修实属无奈,还望仙君谅解,”她这么说着,还故意看了看坐在一旁像是看大戏的紫宸,意思非常之明确,不想川宁微微的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两指轻轻的按揉着太阳穴,声音依旧的低沉:“无妨,你说便是,阳渃圣君不是外人。”这一下她有些犯难了。
川叔叔虽然是这样说不错,但是青丘对川叔叔有意见的长老并不在少数,而且,她现在要摆出来的,一定得是大事,这样子说出去总归是不大好。告诉川叔叔的话,母后与列位长老尚且还能接受,若是还多出来一个外人,就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样的地步了。她无奈的叹口气,想要说话却再度被打断。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还有紫宸略带动作的细微:“既然你们有要事要商量,我就先告辞便是。”他这么说着,从身边缓缓的经过,不知为何,她突然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传来的声音穿过耳际:“小帝姬,改装易容的本领,还不错。”这个声音,她心下一惊,日前一定是见过的,否则不会有这么深的熟悉感,只是确实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仔细的想时,头也时常微微的发疼。
她晃了晃脑袋,制止自己继续向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下去。
有些东西,既然真的是想不起来了,她便不会再强迫自己去想。顺其自然吧,往往拼命想要记起来的东西,是没有那么容易跑到你的脑子里去的,固执的一定要想起来,只会伤脑筋。她叹气,转回头来看着依旧在面边坐着的川宁。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你的那点小把戏若是骗的了我,我就真的惭愧了,说吧,找我事要做什么?”川宁捧起面前的茶水,轻轻饮了一口。
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没有必要继续遮遮掩掩的了。
微微抬手,一阵气息自袖中缓缓而出,下一秒,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扯住川宁的袖子:“川叔叔,我这次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不是开玩笑的,我发誓,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行吗?”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她相信川叔叔也一定会放在心上,陈秒秒撒娇,用她熟悉的办法动摇川宁的内心。
“我们调皮贪玩的小柒也有要紧的事情要说?”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做出了懒洋洋的样子,连带着语气也被渐渐地感染:“好,川叔叔今天就听一听是什么大事情让我们小柒急成这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没有多少时间是能够耗在这个地方的,得尽快的拿到忘川水回去是眼下唯一的路。
“川叔叔,我需要忘川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开口说,拉着他袖子的手也渐渐的松开了。“你说什么,你要忘情水,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他表现的异常的激动,只是此时她似乎没有办法也没有很多的时间跟他解释这些前因后果:“川叔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是用在自己的身上的,而且,如果不这么做,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在青丘安安分分的生活下去。”
没有再多说什么,川宁的灵气突然变得磅礴起来,直直的向她飞来,一股脑儿全数钻进了她的耳朵。不到片刻的时间,雾气便渐渐的消失了,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你真的决定了,要让那个凡人喝下忘情水吗?”他深邃的眼神射入她的眼中:“喝了忘情水,并不代表一切都不存在了,这点,我懂,也许他会变得更痛苦,事情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可是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帮你。”
“我想好了,”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她就继续说道。除了这个,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而且,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蓬莱的人不多时便会找去青丘,而那个时候,也就是她离开人间的时候。也许那一次离开,她就再也没有办法踏入人间了。这样走,她实在没有办法放心他。不管多么难,她都一定要拿到忘情水,而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川叔叔选择支持她。
而成亲,对于她来说或许仅仅是一抹鲜红罢了,曾希望过一篇红的念想,很短,她却能记的很清楚。好像,是这样的。
越是古老而坐拥熠熠文化库藏的国族,越是重视自己的图腾或标志并引以为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标志色彩是每一个民族国家必须进行的历史选择,它会连绾渗透着这个国族的文化走向和文学腔调,成为社会动向的索引。而古色古香的文学时代最是体现出那抹红色。古老一如中国,繁华一如中国文学,我不知道:红色,何以长久而默不作声地驻扎进了中国的文学和社会观念中,可为世俗泼辣的底色,亦可成为皇族荣耀的光环,《礼记•檀弓上》云:“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借太阳崇拜这一古老而强大的自然信仰力量,红以一种俨然不可悖逆的姿态介入了中国文化。楚辞之风看似浪漫过诗经百倍,却亦是传承了红色信仰,;汉赋好大喜功,极尽用红之能事,仿佛是在对“红”浓烈表白:“知尔甚深”。
自唐宋以来,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碰撞交融,红色被剥离了权威沉闷的皇权外套,旧时王谢堂前的“朱门”,“丹墀”上的红也可化作红烛守着寻常百姓的夜了;到了元明清的世俗境地,红浸润了几世几年几个民族的人情世故早已脱胎换骨,它涌动着中国人的对寻常生活的浪漫追求和诗意渴望,万艳同悲,千红一哭,几千年中国人被封建和权威桎梏束缚的自然情欲、人性感觉借红色恸哭了一回,哭悼了一个时代的凋敝。
中国文学对红的感情专一而又迥异,这种复杂和矛盾一如中国自古以来王朝翻覆王朝,主义更迭主义的变迁,年号和政权从未停止轮替。然而中国人骨子里的服从隐忍和叛逆反抗相依相存的传统精神从来都潜伏在中国人的文化基因里。中国人对红的执着与风俗、信仰、生活细节丝丝相扣,古代文学纵然万紫千红繁花似锦却终究盖不住那一抹稳固红。它由一种渴望不可及的威严的朱赤开始,慢慢在一次次战争、运动、起义甚至是平常生活的延伸中被研磨,被中国文学汲取转而照亮黑洞洞的古中国。
红色的不变与变从来不取决于金字塔顶端执掌国家公权的集团,几次文字狱,几次大清洗从来都刷不掉它的印迹,所谓封建礼教嚣张了几千年,林黛玉还不是捧着《会真记》看红娘抱鸳枕牵红线吗,即使唐朝尚黄,清朝尚黑,即使今朝今夕统治者想主观篡改红色信仰,那红烛还是得夜夜地燃着,那红妆还是亦如从前的鲜妍。被底层认可以后,红色就获得了永远的地位,无论文学或社会。中国文学本就是从底层被捡拾起来的文学。就像红色,在文学里说起来无论多么显赫,也无非是一抹热烈了几千年的人间烟火。
而此时,她想起这样用那么多华丽的词语堆积起来的颜色,她想到的只有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