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了很久的歌，走了很远的路。苏易文嗓子有点哑了，就安静了，随意在马路边坐下。莫笑晗也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静地看着来往的车辆。车并不多，开着远光或近光灯，或快或慢地开，没有鸣笛声，也听不见车内的声音。夜晚的城市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静下来的时候，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然而这样的时刻，身边有一个人，你可以什么都放心大胆的和她说，也可以毫不尴尬地沉默，这样的陪伴远比热闹时候的陪伴难得得多。苏易文突然觉得很感动，在北方有一个韩华，在南方有一个莫莫，不应有恨的，已经很幸福了。
“谢谢你。”苏易文突然回头看着莫莫，很认真地告诉她。
“不用谢，你要是说了谢谢，我也要说谢谢的。可这不需要感谢，这是我们彼此相互的。”莫笑晗微笑着，她知道苏易文在说什么。人生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能陪伴自己度过艰难岁月，即便她什么也不能帮到自己，这种陪伴也是珍贵，真应该感谢上天。
苏易文也笑了，她站起来，看着莫笑晗也站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
到学校门口已经是五点过了，苏易文径直往前走，走到最高的那栋楼前。莫笑晗跟上去，两个人进了电梯，苏易文按了18层，莫笑晗有点不明白。这里他们以前就来过，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就经常来，那时候两个人都喜欢往顶楼跑。坐电梯到36楼，然后走楼梯到顶楼，经常在那里吹风，那里位置高，风也很大。
在认识苏易文之前，莫笑晗也自己来过这栋楼，她喜欢一个人在36楼的阳台那里吹风，隔着铁栏杆朝下看，经常有来往的人紧张地看着她，看一阵发现她没有动作才走。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可以走楼梯上顶楼，只能忍着陌生人一次次的打扰。后来苏易文带她上了顶楼，她再也没有去过36楼那个阳台了，每次出了电梯就往楼梯间走。
电梯门开了，苏易文昂首阔步往前走，莫笑晗不发一言地跟着她。走到尽头苏易文才停下，莫笑晗抬头看了一下，房间上的铭牌写着1816。苏易文缓缓地蹲下，靠着门，一声不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正在抽烟的时候，远处一个房间打开了门，走出一个大娘，拎着一个布袋子。大娘锁门的时候看见了她们，吓得打了个激灵，匆匆忙忙就往电梯口走，边走边回头看了她们几眼。大娘神色匆匆，像是看到了神经病。
莫笑晗目送大娘离开，大娘走后，这个走廊就又只剩她们俩了。走廊的灯光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居然是阴沉的淡黄色。远处有几个相连的灯坏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黑洞，如果经过那里，会觉得更害怕吧。莫笑晗隐隐有些恐惧，她回头去看苏易文，苏易文还是闭着眼睛靠着门，要不是偶尔还会抽两口烟，莫笑晗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掐灭烟头之后，苏易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了指电梯口。莫笑晗也扶着墙站起来，站了一会儿才走。蹲得太久，两个人腿都麻了。进了电梯，苏易文按了36层，两个人又往楼顶走。
楼顶风很大，莫笑晗忍不住把外套穿上，蹲在墙角。刚蹲下，就觉得腿麻得受不了，索性直接坐在地上。苏易文走到她旁边，和她一样坐在地上。莫笑晗想靠着她，却又不敢，她好像从来没有靠过自己，可能是不喜欢吧，所以自己也不好意思去靠着她。
“我曾经有过很疯狂的想法，我要从这楼顶跳下去，然后经过他家窗前，透过窗子看他一眼。我还想过，要将他绑架，将他送到深山野林，将他捆在椅子上，为他做一日三餐。我也想过，要和他来一场最后的旅行，我们去沙漠找野鹿，找不到就迷失了方向，然后我们在烈日下擦彼此的汗水，然后一起被风沙掩埋。我幻想了很多，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知道我要现实一点，现实就是，他已经是别人的合法丈夫，我不过是路过而已。”苏易文头靠在墙上，对着前面的一片空白说话。
莫笑晗终于明白那个房间是宋夕霖买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娶了一个陌生人，瞒着苏易文，买个房子，却买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还要选一个含有她生日的房间。不带这样折磨人的吧。
苏易文说了很多话，她没有怨天尤人，她没有大骂宋夕霖，她也没有为自己博取同情，她只是说些从前的往事，说了很久，说得天都大亮，然后又闭口不言。
莫笑晗听完后，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两步，然后拿出手机给李浩然打电话。虽然她也知道这个点的电话肯定是骚扰电话，但有句话她一直想问，现在，一定要问到一个答案。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那边李浩然声音沙哑，问什么事。
“李浩然，你会突然结婚吗？和一个你认识不久的人突然结婚吗？”这就是莫笑晗一直想问的问题。她曾经说过，宁愿李浩然突然结婚，这样可以让自己彻底死心。但她仍然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会突然就属于别人，属于一个自己不曾听闻的人。
那边李浩然沉默了许久，久到莫笑晗以为他又睡着了。
“不会，我不会突然结婚，更不会和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结婚。”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至少我现在不会，至少我不会想这么做。但你知道的，人生充满了变数，有时候我们并不是总能自由选择。”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李浩然，你接着睡吧。”莫笑晗挂了电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悲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谢谢。
她默默地在自己的贴吧发了一个帖子，标题是日期，内容只有一句话：我爱的人不是人渣。
苏易文抬头看着她，问她：“莫莫，如果有一天，李浩然和杨希宇结婚了，你会去他们的婚礼吗？”
“会的，这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了。如果有一天，她们两个人结婚了，我一定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的。我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化最漂亮的妆，送最珍贵的礼物，对杨希宇说最真挚的祝福，对李浩然说最简单的情话。然后吃完酒席，我就要走，我一刻也不要停留。我要离开南方，我再也不要回来。”莫笑晗想也不想地回答，然后停顿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毕竟我们三个人的家都隔得不远，我实在害怕那种跑两步就能到的距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找他们。”
苏易文没有说话，倒是莫笑晗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我并不是那么喜欢李浩然了吧，所以他结婚，我可能都不会去。但如果是和杨希宇结婚，我还是会去的，去恭喜一下杨希宇。”
莫笑晗回到苏易文身边坐下：“易文，我以前以为我喜欢李浩然是一件不会更改的事情，我以为这份感情很伟大。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没有那么喜欢他了，我就忽然很难过，为了这种不喜欢而难过。我现在才知道，最恶心的不是求而不得，是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我现在就是这样，我没有再想要去喜欢李浩然，也没有想要李浩然来喜欢我。我觉得我很丧失。”
苏易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说的太多了。我其实只需要你回答会或者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