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趴在那个男孩子背后,莫笑晗偷偷地哭了。那个男孩子身材削瘦,和李浩然一样,躺在他背上的时候,莫笑晗总想起李浩然,她多希望这个人是李浩然。就如以往看见杨希宇趴在李浩然背上时,希望自己是杨希宇一样。而这不可能,她没有办法像杨希宇一样去要求些什么。像那种,我给你去洗衣服你亲我一口,这种话,她此生之年只怕也说不出来。
那晚学姐扶着她,她扶着墙,走到了学姐的寝室门口,学姐住在227。学姐把她扶到墙边,让她趴在墙上,就从包里找钥匙去开门。等她回头来扶莫笑晗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面对着墙壁跪下了,她跪坐在地上,趴在墙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人在背后开了一枪的死人。
学姐打开门,过来扶着莫笑晗走进寝室,把她放在凳子上,回身把门锁上。她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进去洗澡,洗完澡回来又在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蕾丝连衣裙,把裙子递给莫笑晗,推着她去洗澡。
莫笑晗洗完澡出来,坐在学姐床头,两个人相互对望着。
“清醒了?”
“我本来就没有醉。”
“我知道。装醉也是醉啊。”学姐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笑着夸她穿这衣服好看。看她不说话,就指了指对面铺好的床,让她过去睡觉。
那天睡着前,好像听见学姐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莫笑晗趴在冬瓜的背上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她只记得那句话好像很有深意,让她难过了很久。莫笑晗还没有想起来,就被扔在了床上,吓得她立马就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终于到了家了,冬瓜把莫笑晗扔在床上,就累瘫了坐在床边大喘气。莫笑晗睁开了眼,迷茫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起来,把鞋脱了,赤着脚把鞋拿出去,换上脱鞋去洗脚。
“卧槽,莫莫,你他妈逗我呢,你不是喝醉了,不会走了嘛。”莫笑晗关上洗手间的门,都还听见冬瓜在外面大吼。莫笑晗一手握着水龙头,偏着头想了想:对啊,我不是喝醉了吗?
晚上三个人睡在一起,苏易文睡在中间,莫笑晗睡在靠窗那边,冬瓜睡在另一边。好像很挤的样子,毕竟冬瓜的体型就摆在那里了。莫笑晗挣扎着要去睡沙发,被苏易文一把拿住大喊一声:“妖孽,往哪逃!”莫笑晗也笑着躺回去,和苏易文笑笑闹闹。
不久就听见了冬瓜打鼾的声音,不是很重,但是很有规律,引得苏易文和莫笑晗嗤嗤的低笑。
“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冬瓜一起睡啊?”莫笑晗呆呆地问了一个傻问题,问完就想抽自己一耳光。睡前,冬瓜本来避嫌地要去睡沙发,是苏易文拉住了他,就像拉住自己一样。
“没有啊,我只是想三个人一起睡啊。”苏易文的答案,果然是在打莫笑晗的脸。莫笑晗讪讪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才听见苏易文问莫笑晗在衡山玩得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赶紧说。
“我发现我不喜欢李浩然了,真的。我本来挺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难过。”莫笑晗如实回答,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纠结的心情就是在找抽。换了是别人,肯定是一句矫情有病,但她知道苏易文不会这么说。
果然,苏易文没有说她,倒是自我去难受了。莫笑晗喋喋不休的继续说,“这几天,李浩然对我特别好,完全不像以前那么冷漠,拒之千里。可能他对我稍微好了一点,所以杨希宇都不高兴了。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那两天,我看见她不高兴,但我心里居然不觉得愧疚,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又故意这么做,好像就是为了让她不高兴一样。我是不是有病啊,易文。”莫笑晗说得乱七八糟的,也难为苏易文听懂了。
“不会啊,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啊。李浩然愿意和你玩,你也愿意和他玩,这没什么啊。倒是杨希宇,她有什么好不高兴地,她要是愿意,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啊。”苏易文知道莫笑晗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也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这也是她心里的答案。如果作为朋友,都见不到对方过得好,那这种朋友还不如敌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杨希宇越来越,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没法再一起玩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实在太了解她了,比她自己还了解她。我洞穿她所有的想法,可是越是了解她,我越没有办法和她好好相处。”莫笑晗一边说话一边不自觉地在摇头,她又拍了拍苏易文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易文,我觉得我很失望,我对杨希宇很失望,可是我解释不清这种失望是为了什么。”
“因为李浩然吗?”苏易文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却还是这么一说。不这么说,能怎么说呢。
后来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些废话了,当时很激动或者很强烈地想要表达些什么,却什么也无法言说。可能很多心情根本就无从说起,怎么说都不确切。于是只能说些废话,聊以打发时间,天一亮,谁也想不起来昨天说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
起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又是中午时分,冬瓜弄好了早餐,叫她们洗漱吃饭。坐在餐桌前,又是外卖。三个人吃了饭之后,冬瓜问要不要去逛超市,他明天早上就要出发,现在正好去买点东西路上吃。莫笑晗依旧无所谓,她就是个典型的小跟班,几乎没有思想,反正她清楚,苏易文会有想法。苏易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要回学校了。冬瓜没有挽留,送她们去坐车。
外面阳光真温暖,站在公交站前等车,苏易文让冬瓜先走。冬瓜走后,苏易文伸了个懒腰,仰着头闭着眼睛晒太阳。“我好想念西宁啊,想回去晒晒太阳。长沙的冬天昼短夜长,而在我家,每天都有很充足的太阳,能晒很久很久,站在阳光下,永远都不会觉得冷。”苏易文看上去是在自言自语,于是莫笑晗也不知道回些什么。
这个年代真是最好的年代,交通如此便利,我们可以坐飞机,坐动车,坐游轮,好像哪里我们都能去,千里万里的距离,都一点也不远,如果我想去见你,总能这么容易,缘分都变得廉价了。可是这个年代也真是最坏的年代,我们轻而易举地相见了,可总能轻而易举地就分开了。莫笑晗听见苏易文轻飘飘的声音,感觉她似乎已经离开了长沙,回到了她的故乡。莫笑晗从来不认为她和苏易文能有很长很久的感情,她对所有的喜剧都充满怀疑。从刚认识的时候,她就觉得苏易文只可能是一个过客。她并不相信,等苏易文毕业之后,离开长沙回到故乡之后,她们之间还能有联络。此刻,听到苏易文说起家乡,她突然就想绝交。
莫笑晗无法想象,如果苏易文真的离开之后,两个人要怎么做朋友。难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在电话或者微信上说吗?难道就这么一说就能抵过陪伴?难道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的时候,这段友情还能继续保持?莫笑晗,压根就不相信,因为着这种怀疑而导致的确信感情会消失,因而开始痛恨遇见苏易文了。如果早知道要失去,那当初,莫笑晗根本不会想要。
当然莫笑晗也知道这是自己性格的问题,多少人不都是有着很好的这种远距离的友情嘛。像杨希宇,她有一个认识了四年的远在拉萨的朋友,有一个远在香港的朋友,有一个在福建的朋友,有一个在北京的朋友。她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很多朋友甚至没有见过面,可她不一样很好地维系了这些感情吗。可是莫笑晗不可以,莫笑晗想到杨希宇,深深地觉得挫败了。
“莫莫,以后你去西宁玩吧,我们去骑行青海湖。对了,你不是喜欢爬山吗?我们去爬凤凰山。”公交车远远开来,苏易文从兜里翻钱包,从钱包里拿出钥匙,钥匙上挂了一张公交卡。
“凤凰上又不会有凤凰。”莫笑晗故意卖了个贫,自认为幽默,却不明白这很愚蠢。她又接着说:“凤凰山高吗?高的话可以考虑考虑。”
“不高吧,不过山顶风景还是可以的。”苏易文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莫笑晗坐在她旁边,没有再接口,她看着苏易文的侧脸,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她能感受到自己与她的默契,也能感受到两个人性格的相似处,很多不能与别人言说的事情,都只能诉说给彼此,甚至连倾诉都不必,也能相互了解。而此刻,她脑海里又想到未来。莫笑晗已经快毕业了,或许毕业之后会留在长沙。可是苏易文不一定,即便她毕业之后会留在长沙,早晚也还是会回西宁的,她不可能扔下她母亲一个人。尤其是,现在,她和何月华已经走到了这种局面。几乎已经找不到理由,让苏易文留在这个让她痛恨的城市了。于是莫笑晗也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