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苏易文收拾东西就要走，她说莫莫要回来了，约好去学校一起吃晚饭，于是要早点回去。何月华微笑着说好，送她到楼下去坐车。她随着公交车走远了，何月华挪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
在楼下的时候，点了一个盖码饭，打包回去。坐在桌前随意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隔壁厨房，好像很久没有开火了，看上去冷清极了。他心血来潮想要自己下厨煮两个菜，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常做菜，一个人吃不好控制，总是吃不完。苏易文来的时候很多时候她都会带上莫笑晗，然后苏易文做菜，三个人一起吃，吃完莫笑晗会去把碗洗了。然而苏易文很久没有下厨了，带莫笑晗回来，也不怎么在家吃饭了。这哪里像个家啊，本来就只是出租房而已。
打开冰箱门，上层空荡荡的，有一个小小的塑料袋子，里面装了一些焉委的青椒，何月华拿出来一看，知道已经不好吃了，他又将袋子扔回去。又有一截红萝卜，枯萎得更不想样子，要不是冰箱温度低，可能都要发霉了。侧面有半打鸡蛋，唯一能吃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不能煎鸡蛋吃吧。何月华颓然地合上冰箱门，回来桌前坐下。他用脚将垃圾桶挪到身边，随手把冷清的盒饭扔在黑色垃圾袋里。
突然就久违的空虚袭来，这种自长大后，也就是工作后，就没有过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将他紧紧包围，让他无所适从。自从毕业后，投身工作，他就不会再像年轻时一样矫情，不爱去思考什么人生大道理。一门心思在工作与赚钱上，尤其是做销售之后，他认真工作，比谁都认真，曾多次荣获销售冠军称号，赢得一片掌声。那个忙忙碌碌的自己才是这些年来熟悉的自己，而现在这个独坐在桌前内心苦闷的他，是他最陌生的自己。
然而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很久，何月华早已知道哪些简单的道理，并能很好付诸行动。自我忙碌比他人陪伴，更能充实自我摆脱空虚。于是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回到卧室，拿出了手机。手机联系人上至少有两百个号码，大部分都是客户。何月华对客户很是用心，很讲究人文关怀，总有很多客户会欣赏他的年少有为，也欣赏他为人处世，和他建立不错的友谊，将身边的朋友介绍给他，成全他的工作。
何月华从最开始一个号码打，挨个问客户们最近情况如何，产品有没有问题，身边有没有朋友也需要产品，有没有时间下次一起去吃个饭。
于是这个本来很空虚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十点，时候差不多了，何月华把手机关静音，就躺下了，没多久，他睡着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昨夜喝到几点，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三四点就回去了吧。小强走的时候，明明还很清醒，可是再喝了两杯，就有点醉了。散场的时候，莫笑晗都有点走不动了，是苏易文和冬瓜架着她走出的大门，刚出门，手一伸，就拦了车。下了车之后，苏易文问莫笑晗清醒一点没有，莫笑晗清醒得很，就是动不了不想动，连话都不想说。苏易文眼看莫笑晗不回话，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于是绝望地拍了一下额头。
冬瓜见状，问苏易文怎么办，苏易文抓到救星一样，把莫笑晗往冬瓜身上扔，指挥着冬瓜把她背上去，反正莫笑晗已经不清醒成这样了，估计也没什么力气去嫌弃别人碰她了。事实上，莫笑晗依然很清醒，清醒得知道自己正趴在冬瓜壮硕的背上，她觉得有点恶心，可是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再走上去，也知道苏易文没有力气再来搀扶自己。于是她忍住这种恶心的感觉，没有说话，任由冬瓜背着她进电梯。
上一次被人背是什么时候，是和那个学姐还尚且相熟的时候，准确的说，是自己大三下学期，学姐大四毕业的那个六月初。那天天气炎热，长沙的冬天一过，阴寒一散，立马就热得让人想裸奔。在晚上的时候，约了一个男孩子在草坪上喝酒，就是那个经常和陈陈她们一起打牌的那个草坪。那个男孩子早就已经想不起来名字了，甚至连怎么认识的都不记得了。倒是记得那个晚上喝酒，喝到寝室都关门了，也不想回去。接到学姐的电话问在哪，于是就把学姐也叫到了草坪上，又去买了些酒来喝。
那天晚上的天气很好，本来还是很闷热的傍晚，后来渐渐就凉爽了，隐约还会有风。正在莫笑晗百无聊赖的时候，下起了暴雨。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情，莫笑晗高兴得只差没有仰天大笑了。莫笑晗喜欢淋雨，从小到大就有这毛病，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期待下一场大暴雨。那天晚上，忘了是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或许是因为李浩然，或许是因为杨希宇，或许屁事没有自己跟自己较劲。
总而言之，随着瓢泼大雨的到来，男孩子手忙脚乱，学姐花容失色，莫笑晗癫狂了。莫笑晗高兴地喝了大半瓶酒，然后点了根烟。为了不让雨滴淋湿她珍贵如生命的香烟，莫笑晗特意拿装酒的塑料袋子将香烟盒紧紧裹了几圈，然后塞进怀里。拿着点燃了的烟的左手，也小心翼翼地躲在脸下方。而学姐与那个男孩子双手举在头顶上，想要勉强遮住一些雨。
眼看劝阻她回去已经不现实了，学姐无奈地放下了双手，仍由雨落在身上，甚至还点了根烟。男孩子像是奔溃了一样，时而说两句，时而望着寝室的方向。莫笑晗看他俩这样子，也不为难地劝他们先回去，不用管她了。男孩子一听这话就想走，看见学姐那么淡定地坐在雨中向莫笑晗敬酒，也不好意思走了。于是三个人坐在雨中，被淋个湿透。
那天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很快就停了。微微起了风，湿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就觉得冷。莫笑晗呆呆地看着天空，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沉默的父亲严肃地脸。莫笑晗突然就难过极了，为了抑制这种难过，她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
学姐就要毕业了，也是心情不好，也拿着酒一口一口的喝。男孩子百无聊赖，也只得喝酒。
那天晚上，莫笑晗很快就把自己喝醉了，或者说很快就装醉了。眼看她要往地上躺，学姐连忙去抓住她，问她要不要回宿舍。莫笑晗眼神迷离地看着她，笑着问：你是不是要走了？学姐轻声地哄她：我不走啊，我们一起回宿舍，我们宿舍的人都搬走了，你陪我去我宿舍睡吧。莫笑晗笑着说好啊，然后又低着头轻声说：“你就是要走了，我知道你真的要走了。”那晚她意识清醒，行动自如，她只是难过，于是什么也不想做，任由酒精侵蚀，装作神志不清。
学姐拉着她的手臂让她站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迅速地滑落到地上，学姐看她那样子，就让那个男孩子背她。那天在宿管处登记了晚归，宿管见说是毕业班的学生，也了然于胸，同情地看着她们。男孩子不便进入女生宿舍，只到门口，就把莫笑晗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