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去常德玩了一圈之后，莫笑晗又和何月华打得火热了，足足有近一个星期，两个人每天都情意绵绵的。
这也算得上一个奇迹了，至少在莫笑晗的认知里，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何月华又顺其自然地提出了复合的说话，莫笑晗也就遵从内心地答应了。
当然，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何月华就渐渐冷淡了下来。
莫笑晗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做法，已经不会再歇斯底里了，只是安静地叹息着。
偶尔给他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问他在做什么，忙不忙。关心一下饮食起居，问候一下工作近况。
何月华偶尔还会搭理一下，也顺便敷衍地关心一下她。偶尔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就算是接了电话，也经常是，有点事要忙挂了，或者是，有点累想睡挂了。
莫笑晗开始还很伤心，后来就只剩下冷笑了。
这天，莫笑晗给何月华打电话，打过去，他没有接。
过了半个小时，莫笑晗再给他打电话，依然没有接。
莫笑晗冷笑着，站在窗前，心里气愤不过。
她跑回寝室，拿了烟出来，跑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狠狠抽了两口烟，这种气愤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
她真的有些怨恨何月华了。
于是她气急败坏之下，给何月华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我有句话要和你说，你接一下电话。
打过去，就被挂了，何月华发了信息过来：
等我两分钟，我现在有点事，晚点给你打过来。
莫笑晗抽着烟站在窗前，一个劲地冷笑着。
心想：我待你如此真心，你为何就不能看我一眼。
又想：你既无心于我，我又何苦何必再为你如此用情。
她打定主意要放弃他，心里认定只有一个方法了，于是就决定这么做。
其实之前她去陌陌上勾搭男人，也是打定这个主意。
她知道何月华一心只想与她有男女之欢鱼水之情，所以觉得如果自己与他人发生了关系，那么何月华就对自己不会有兴趣了。
从何月华的角度来说，是这样的，那么从莫笑晗自身的角度而言，也是这样的。
如果她都能与别人发生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了，如果她能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情，那她就再也不会纠缠着何月华了。
因为，她会打从心底看不起自己，会觉得自己不配再与谁在一起了。
不过上次的闹剧，还是没有成功实现，因为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不过没关系，虽然现实不是这样的，但是，她可以自由捏造啊。
正想着，何月华就终于打来了电话。
他开口就解释，说刚刚在给客户发一个文件，所以不方便接电话。然后又说，现在已经忙完了，问有什么事。
莫笑晗还没有开口，就已经冷笑出声了。
“呵呵，你不用这么说，就算你不忙，你也不会接我电话的。
没什么事，就有句话要告诉你。
我前两天在这边上网，觉得很无聊，于是下载了一个陌陌。
那天约了一个男孩子，喝了点酒，然后发生了点什么。”
本来莫笑晗就想着要说这些话，让何月华看不起自己也好，丧失对自己的兴趣也好，让自己放弃也好。都是说完这些话就达到了目的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灵机一动，说完这些话，她突然又加了这么一句：
“我和他做完之后，我流血了。”
说完这么一句，莫笑晗整个人都好像解脱了一样，突然觉得很放松，甚至想要哈哈大笑。
好像有一种变态而又畸形的报复快感。
何月华的冷漠，她是一直深受其害，伤害她最深的估计就是当时何月华的不信任。
那次和他发生了关系之后，何月华的冷淡，和一脸的冷嘲热讽，对莫笑晗的不信任，简直给莫笑晗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虽然后来，在某个晚上，两个人聊了许久之后，何月华说了一句相信她当时还是个处。
不过这种事后的话，只能在打电话的那个时候安慰一下莫笑晗。等莫笑晗冷静下来，莫笑晗就终于知道了，他哪里是相信自己了，不过是哄着自己玩罢了。
一想到他的不信任，莫笑晗就想着让他也不爽一把。
你既然不信任我是干干净净的，我还不如和你说，我就是干干净净的，是你自己短小够不着。
这么一想，心里舒畅多了。
这么一做，莫笑晗心里也知道，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何月华不仅仅是嫌弃自己了吧，这下子，连怨恨都有了。
莫笑晗心里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滋味，又觉得好像终于结束了这场造孽的感情，觉得很轻松。
又觉得终于失去了何月华，心里是这么难过。
又觉得何月华一定很讨厌自己了，觉得很悲哀。
她说完了，她沉默下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何月华在那边也沉默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根烟燃到了尽头，莫笑晗将烟头冲进了厕所。
这漫长的三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莫笑晗一直在告诉自己，话已经说完了，不会再有什么不同了，应该要挂断电话了。
可是她不想挂，依然抱着奢求和渴望。因为这种自己内心无法拒绝的渴望，莫笑晗又开始鄙视自己了。
她郁郁不乐，心绪过繁，于是又点了一根烟。
打火机噼啪的声音一落，何月华终于开口说话了。
何月华温温柔柔地说：“你少抽点烟。”
莫笑晗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何月华以前就说过要她戒烟，两个人约好一起戒烟，说是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莫笑晗还真的和他一起戒过两天。然而，烟还没有彻底戒掉，两个人就分开了。
这时候听见何月华说让自己少抽一点烟，莫笑晗内心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日子。
如果这样的关心，能持续，如果这样的关心，可以早一点到来。
那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些不能回头的话呢。
何月华像是被这支点燃的烟，勾回了魂，终于能说点什么了。
“所以，你是说，你和别的人做爱了？”何月华声音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然很沉稳轻柔。
莫笑晗已经知道不能回头，于是她忍住哭腔，很冷清淡定地说是的。
何月华又沉默了，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莫笑晗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力气接着说完。
“何月华，我真的不觉得我们这段时间是在一起了。所以，也不用说什么分手这样的话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并不觉得后悔或者怎样。甚至可以说，我当时很清醒，我是自愿的。
我和你，就这样吧。
我们，到此为止吧。”
莫笑晗如此冷静地说完了，不带有任何情绪。
何月华听完了，何月华说好，何月华将电话挂断了。
莫笑晗没有了一点力气，她蹲下身，靠着墙，看着对面墙壁的瓷砖。
她以为自己会哭，以为自己会撕心裂肺痛哭一场。
可是她没有眼泪要流，像是丧失了知觉一样，呆呆地望着一片空白。
何月华并没有什么借口可以解释，这段时间以来，对莫笑晗的冷漠。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是莫笑晗想的那样，不是因为厌倦，不是因为不喜欢。
可能到了他这个年纪，在他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去爱什么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了。
很多时候，莫笑晗对他很好，很关心他。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
曾经和苏易文，只差一步，就走到了地老天荒，可是就是差了那么一步。
如今一切重头来过，要与莫笑晗重新走过相识相知相爱，然后再去走这一生。
何月华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做到。
于是对于莫笑晗近乎有些紧逼的示爱，何月华只能退却。
他很害怕。
害怕和一个人在一起，也害怕莫笑晗又会想苏易文那样的离开自己。
终于，接到了莫笑晗这样的答案。
她终于和别的人发生关系了，她终于不会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何月华叹息着，轻轻笑了。
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一无所有，自己还有工作啊。
与其总是患得患失，不如干脆失去好了。
何月华打开了手机通讯录，里面有近200个客户。他挨个给客户打电话，问产品的使用情况。
这么荒唐不经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倏忽就迎来了十月中旬。
天气渐渐变冷，莫笑晗的空调被已经能把她冻死了。
于是趁着某天出了太阳，下班也算早，莫笑晗急匆匆就去买被子了。
恰好这两周都有两天假，莫笑晗想了想，决定回家去拿些厚的衣服过来。
第一个周末，莫笑晗回了家，从家里把冬天的衣服全部搬到了公司。
第二个周末，莫笑晗去了长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城市。
来长沙的那个夜晚，天气是这么冷。
莫笑晗坐车到了西站，却没有去找杨希宇她们。
她独自换成地铁，回到当初那个小房间。
从地铁站出来，站在通道口，呼啸而来的风，吹得她眼眶生涩，渐渐流下眼泪。
仿佛就是一年之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的大风，一样的街景。
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街道，街上车水马龙。
那个夜晚，莫笑晗走出地铁口，就看见了何月华。
他站在自己前方，忧伤地凝视着自己。他走过来，将自己拥入怀中。
至今仍然记得，他那一声叹息。
而此刻，自己站在去年那条街上，一样的风，一样的景，却没有那个故人在前面等着自己了。
风吹起莫笑晗的头发，渐渐长长的头发砸在脸上，微微会觉得疼。
莫笑晗站在街边，恍惚了许久。她一动也不动，多希望何月华能出现在视线里。
再给我一个拥抱吧，我也想忧愁地叹息一声。
沿着那条熟悉的路，七拐八拐，又回到那个没有街灯的黑暗巷子。
往前走十米，右拐，进入一个大门。从门里走进去，经过一个卫生间，经过一个小客卧，就是曾经与何月华同居的那个小黑房间。
莫笑晗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往前走，看到了门外的垃圾桶。她曾经，把装满自己血液的垃圾袋，扔在了这里面。
走入大门，门边杂物柜上，依旧趴着那只黄色的小猫，它好像长大一些了。
卫生间门上依旧垂挂着米黄色的帘子，看上去又脏又旧。
客卧里依然住着人，不知道还是不是何月华那个同事。
终于走到了那个小房间的门口，里面亮着灯，有陌生的声音，来自一男一女。
这里已经住了新的人进去了，再不属于谁所有。
莫笑晗在门口略站了站，就回头了。
这个房间，她无权再进入。
从另外一条路，走到大街上去。
那边依旧有一个阶梯，阶梯上方就是大马路。
莫笑晗站在台阶下，点了一根烟。
在这里，何月华曾经拉住了她的胳膊。他欲言又止，莫笑晗满心期待。
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避孕药和矿泉水递给了她。
莫笑晗突然开始发疯地在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吃那药，如果自己真的怀孕了。
她开始疯狂地想，想要和何月华在一起。能与他生一个小孩，不论男女，像他就好。
想着想着，就苦笑着掉眼泪了。
又随意走了走，本来想去湘江看看，坐在之前曾经坐过的台阶上，缅怀一下当时的心情。
想了想，又觉得为时已晚，不如直接去看看何月华。
当然，莫笑晗是不可能去找他的，她只是想去他家楼下看看罢了。
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去他家的公交车，莫笑晗也不赶时间，于是慢悠悠地等车。
晃晃悠悠，终于到了何月华家附近，莫笑晗提前两站就下了车。
到处都是过去的痕迹的，比如说，这里也会有。
那个寒冷的夜晚，听见他与自己说让自己等他一年。那个无能为力的电话，听见他告诉苏易文，他和自己上床的时候，心里想着苏易文。
莫笑晗下了车之后，慢慢走了几步，就走到了那个位置。
她曾经在某个夜晚，蹲在那里哭。那天晚上，何月华蹲在自己对面的样子，依旧清晰可见。
可是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早就走远了。然后时候，莫笑晗自己一回头，从来不能看见他。
莫笑晗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见自己。
那天晚上有没有刮风已经不记得了，却是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自己一回头，他不在，然后就下起的雨。
突然也希望这个时候，能下起雨，这样心里可能就会舒服一点了吧。
蹲在原来的位置上，想要缅怀当时的心情，也想重新感受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可是刚刚蹲下身，却找不到当初的心情了。
也许只有在面对何月华的时候，或者说与他有些电话或微信的接触时，莫笑晗才能有点感觉吧。
蹲下身，又站起来。慢慢往何月华家里方向走去，越走越慢，但是始终没有停。
两旁的风景这么熟悉，自己来往这里无数次。
其实在跟着苏易文回来的时候，莫笑晗对这里的风景没有任何感触呢。
可是，当后来，莫笑晗自己与何月华有了直接的关系之后。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根路灯柱子，一户亮着灯的窗，都变得这么意味深长。
望着一路昏黄的路灯，莫笑晗心里一直在想着何月华。
这样一个周五的夜晚，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寂寥。
他有吃晚饭吗？是在家里自己做，还是在外面吃呢？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睡，他是在玩游戏呢，还是很孤独地站在窗前抽烟呢？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永远有人陪。不管那个人是苏易文，还是自己，或者是其他什么陌生的人。
只要有哪怕一个人可以抚慰他，就足够了。
终于还是走到了他家楼下，楼下的一个小花坛里圈着一棵树，枝繁叶茂，一如往常。
楼下的大门因为时间尚早，还没有锁。可以看见里面的楼梯，虽然黑暗，却依然可以通行。
莫笑晗知道只要顺着这个楼梯往上面走，不用很久就可以到他家门口，可是莫笑晗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去敲那扇门了。
她站在大门口痴痴地望了很久，终于渐渐又流下了眼泪。
她颓然无助地走到那个花坛前，坐在坛沿上，呆呆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所有的奢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惊人的相似。
多希望，一秒过后，他能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多希望，一切都会不一样，他突然就如同自己一般情深。多希望，从今以后，公主王子，幸福美满。
可是怎么望穿秋水，也不会有用。
何月华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他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莫笑晗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走到了后面的窗户处。
窗帘被拉上了，能看见里面的灯光。隔壁客卧的窗帘倒是没有关合，却一丝光线也无。
那里曾经是自己的归处，那里住着自己最爱的人。那里面是什么光景，只能透过一拢窗帘来揣测。
莫笑晗一直仰着脖子看着那扇窗户，脖子都觉得酸疼了，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莫笑晗一行哭泣，一行放弃。终于低下了这渴望的头颅，终于转身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处。
多想回头啊，多想好好看看他，多想紧紧拥抱他，多想与他过这一生。
可是，只能想想了。
不停一步一回首，直到视线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里矮小的屋脊，直到又回到了大马路上。
莫笑晗终于所有的情绪全部都瓦解了，她内心彻底崩溃了。
因为知道爱他无望，因为内心依然有所渴望，于是难以承受。
她蹲在马路边上，禁不住放声痛哭。
嗓子也变哑了，终于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杨希宇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去。
莫笑晗只说自己在买东西，说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拦了出租车，决心回去找杨希宇。
靠着车窗，戴上了耳机，听着歌。
想起以前，自己始终不能再听王菲的《夜会》和陈升的《路口》。可能是因为，一听见这个旋律，就想起那天自己在那个小房间里自杀的事情吧。
一想到那个晚上流的血，内心就觉得反胃，于是怎么也不能听这首歌。
一听到这个旋律，就立马会反胃，内心紧绷，心口疼痛。
可是这个夜晚，既然故地重游，就是打算告别过去。
既然要告别过去，就必须要正视这些问题。
莫笑晗心里这么想着，于是暗暗给自己鼓劲加油打气。
手机上早就删掉了这两首歌，莫笑晗又重新下载了。
《路口》的旋律才刚刚响起，那种恶心的感觉又立马出现了。
最深刻的反应就是胃部痉挛想吐，紧接着，头就开始疼，全身都在颤栗。慢慢地，不停地干呕反胃，心口刺痛越来越频繁，手指已经开始痉挛了。
莫笑晗忍了很久，至少已经忍受到不能忍了，才终于拔掉了耳机。
不停地喘着气，像是整个人都要死了一样。
不停地深呼吸，才终于能够慢慢地缓和下来。
泪水不自觉就糊了一脸，眼前想起的，竟然不是那些血液。
眼前浮现的，全是何月华的脸。
他温柔的脸，毫无表情的脸，带着笑意的脸，带着无奈神情的脸。他曾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所有表情，全部浮现了。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啊！
出租车呼啸而过，莫笑晗离她最爱的人，越来越远了。
打开的车窗，风汹涌进来，呼啦啦作响，像是每一个寒冷夜里，吹过树叶的声音。
莫笑晗头发被吹乱，跳跃着，砸在眼眶里。泪水汹涌而下，被风吹乱。
她终于越走越远了，带着遗憾不舍与渴望。
而此时，何月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他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也打开了窗户。
风突然袭来，让他措手不及。
他站在窗前，看见了对面窗户里的人家。
看见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相拥。
何月华突然，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