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哭呢，为杨希宇的一番心意想哭，为何月华的冷漠沉默也想哭。
莫笑晗能听出这话里所有的意思，她感激地看了看杨希宇，却还是拒绝了。说要回益阳收拾东西，早点回去也好。
杨希宇都明白的事情，何月华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可是他既然要装作不明白，自己就还是配合一下他吧。
杨希宇知道自己不舍得，所以说没车，多留一晚。可是何月华要是真有心留自己，就不会是这样了。
杨希宇也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就好像莫笑晗的舍不得不是为了要和何月华呆在一起，所以说和她们一起睡。那自己是不是也该给自己留点面子，自己主动走呢。
挥手告别了杨希宇他们，坐上了何月华的电动车。
心里觉得酸涩，不单单是因为难过，也是因为满足。
就好像是垂死的老人，终于见到了自己唯一的家人，满足地闭上眼睛时流泪的心情。既觉得这人生这么短，觉得难过想哭，也觉得终于没有遗憾于是可以放心而去了。
莫笑晗就是这样的心情，她回过头一直看着杨希宇和李浩然。她看见杨希宇用力地朝她挥手，看见她眼眶也有悲伤的泪水。
车子发动，车子走远了，再也看不见那两个人了。莫笑晗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感激的泪水为杨希宇而流。
不管两个人之间，曾有过多少的不愉快，她依然是自己最爱的朋友，除家人外最重要的人，也是这个世界，最能理解自己的人。
车开得这么快，来不及为告别杨希宇而难过，就要开始为离开何月华悲伤了。
莫笑晗擦了擦眼泪，又转过身来抱着何月华。
偷得余生半日欢，得过一时过一时罢。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刚刚那顿烧烤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莫笑晗内心的悲伤，不过依然是些无谓的离愁。不过是何月华内心世界，很是微妙。
何月华一边在想着刚刚饭桌上莫笑晗的表现，一副含羞媳妇初见家长的娇怯模样。一边在想着李浩然的言行，他言语中对莫笑晗有着关心，好朋友的由衷的关心。
他早就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知道一些大概，这些大概就已经够了。
他知道莫笑晗之前是很喜欢李浩然的，喜欢了很多年。他又开始想，莫笑晗当初那么喜欢李浩然，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那么，她现在这么喜欢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自己了呢。
就像是当年的自己和苏易文，当初是多么口口声声说着爱彼此，后来，不还是说散就散了呢。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这么平凡的人，长得不帅不高，没车没房没钱，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喜欢呢。
指不定，就是一时的冲动了。
这些个问题，困扰他有一段时间了。这时候又想起来，何月华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了，也许不应该和她在一起。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不值得去耗费什么心力的。
车终于到了西站，何月华在进站口，将车停了下来，莫笑晗下了车，站在他身边。
她在等何月华下车，送她进去。但是没有等到，何月华只是说：“快点进去吧，等下真迟了就不好了。”
莫笑晗有点担忧，于是装疯卖傻笑嘻嘻地问：“你不送我进去呀？”
她多希望何月华说会送，可是何月华说：“不送了，这里不能停车的。”
莫笑晗的笑都有些僵硬了，她听见自己又装疯卖傻地笑着说：“好，那你走吧，我先进去了。”
她说完就走进了车站，刚走两步，就听见何月华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车子。
她讶异而又垂死挣扎地装过头，果然只看见他的背影了。
他如此迫不及待要自己离开这里，也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自己。
莫笑晗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这里多么的人山人海，也不管别人的眼神有多少意义。她无声痛哭着，任由眼泪奔腾地砸下来。
“为什么不把车停在对面，然后送我进站呢？
为什么不嘱咐我，如果没有车了，记得去你家找你呢？
为什么不留在那里，花一分钟，目送我进站呢？
为什么就不稍稍掩饰一下，你那种急于摆脱我的心情呢？
你不是昨天晚上还和我说，要好好在一起吗？
现在这样，算什么？我算什么？”
昨天晚上的狂喜和期待，就像是一记记耳光，现在狠狠地甩在自己脸上。
今天的自欺欺人的幸福敢，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太过用心，就必然易醒。
心如死灰一般走进了车站，心如死灰一般坐上了回益阳的车，心如死灰一般靠着车窗不停流泪。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只要何月华一句话，莫笑晗就能留下来，多大的事都能留下来。
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何月华什么都不说。
窗外又渐渐下起了小雨，莫笑晗一边呆呆望着窗外的雨水，一边在心里记挂着何月华。
他说他在长沙没有什么朋友呢，今天休假，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会不会觉得孤独呢。又下雨了，他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的时候，听见雨声，会不会觉得落寞呢。
想起以前分手之后某个夜晚，他和自己说的话。他说，很多时候，我会希望家里有个人，谁都可以，陌生人也行。
可是这个时候，他家里会有人陪着他吗？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自己呢？
长沙离益阳这么近，一个多小时而已，忧愁还没有结束，终点就已经到了。
莫笑晗随着人流下了车，人潮散去，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车站旁边就有一个公交站，可以直接坐车回到自己的公司。天也黑了，莫笑晗也没有力气再去折腾什么，安静地回公司了。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一直抱着手机。等着何月华打来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关心一下自己。
可是没有，手机里只有一条短信，是杨希宇发过来的。
早就已经收到了，不过一直没有回。那个时候莫笑晗正抱着何月华，没有心情去回这条让自己悲伤的信息。
杨希宇说：“你今天好像一个小女人，李浩然说：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是呢，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小女人嘛，不过，幸福真的是很短暂呢。
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这条信息，她想和杨希宇说点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不停地看着这条信息，将标点符号都背熟了，也就只有这么几个字罢了。
回到公司，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终于带着笑，进了公司。
又是强颜欢笑，大家互诉一下即将离别的情谊，然后各自安睡。
明天早上十点，就会有车来接这些人去桃江。好像这次去桃江的人还挺多，有8个人。
莫笑晗有印象的，有一个孙岚，有一个上次和她一起参加两天一夜作死之旅的那个女孩子，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莫笑晗内心对去桃江，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益阳真的是个是非之地，而在这个是非之地里，自己怎么躲都依然处在漩涡中心。
也许离开这里之后，就真的能被人淡忘了，这也真的是一件好事。
半夜睡醒的时候，莫笑晗终于知道要怎么回复杨希宇那条短信了，她心里终于想起了一句话。
“杨希宇，也许我和何月华真的不会有一个好结果，不过我不介意了。今天他能主动提出来去见你们，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我觉得没有遗憾了，圆满了。如果将来我和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老死不相往来那一步，那一想到，他曾经见过谢迎，见过你，见过李浩然。那真的就没有遗憾了，我真的没有遗憾了。”
莫笑晗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过去，发完之后，内心都觉得轻松了。
她沉沉入睡，开始了新的漂泊之旅。她这一生，一直在追求一个可以停留的港湾，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寻见。
杨希宇并没有睡，她躺在床上，听见李浩然和贺芬的呼吸声。这两个人都是睡眠质量很好的人，吵不醒的。不像自己和莫笑晗一样，用李浩然的话说就是：我放个屁都能把你们两个人吵醒。
可能是因为心思细腻敏感多疑，思虑太多忧虑太甚，她和莫笑晗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很难睡着，却很容易醒来。
因为白天和何月华吃饭的事情，杨希宇到现在都没有睡。她在想着莫笑晗，心想她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今天看了她和何月华的相处，杨希宇真希望何月华能是她的良人。莫笑晗太可怜了，就连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内心突然也涌起了感伤。
此刻，最好的朋友贺芬就在自己右手边，最爱的男人李浩然就在自己左手边，他们像个孩子一样安睡。按理来说，杨希宇不应该觉得难受的。
可是一想到莫笑晗将来还不知如何是好，就不经想到自己的未来。
眼前，自己和李浩然就像是夫妻一般相处着。平时虽然经常会有争吵，也多少流过许多眼泪，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安详平和而又幸福的。
可是这种幸福又能持续多久呢？李浩然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从来没有想过结婚。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了莫笑晗发来的信息。
来不及感慨她半夜还没睡觉，就被她反复说的那句“没有遗憾了”震撼。
如果说莫笑晗一直以来未曾被好好怜惜，依然能心怀感激说出这句话，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至少李浩然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去哪，他都会跟着自己走。至少，他对自己，算是很好。
是的，没有遗憾了。
苏轼很久以前就说过了：不应有恨。
不应有恨的。
大早上就被吵醒了，这群要去离开益阳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在寝室里在走廊上渣渣渣地闹个没完。
莫笑晗一宿没睡好，一被吵醒就想发脾气。
看了看时间，也才8点多，她真想再去睡一会儿。
被逼无奈地起床，然后满怀怨气的洗漱。将睡衣，席子，洗漱用品又收起来，打算等下一起带走。
开开留在了益阳，这个时候已经去上班了。可可早就起来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去哪个寝室说话去了。
莫笑晗在凳子上呆呆坐了一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睡觉了，每个晚上那么两三个小时的睡眠，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疲软。
“呀，你起来了呀，我还以为你要十点才会起床呢？”开开突然推门而入，看见莫笑晗就笑嘻嘻地惊呼着。
莫笑晗苦笑了一声：“你们那么吵，我怎么睡啊。”
收拾了一下，就上车了。一群人渣渣渣，又开始努力地快速建立自己的小圈子了。所以说，人类是群居动物。
莫笑晗不想和人说话，她戴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靠着椅背，就想睡觉。所以说，莫笑晗不是正常人。
到了桃江之后，第一天，大家就发现了生活有了改变了。
好的改变是，员工宿舍不够了，大家搬进了基层管理宿舍。二人间，虽然大部分都是和一些桃江本地的管理住在一起，不过坏境好了太多了。
坏的改变是，当天晚上就加班了，近8点才下班。并且桃江本地的人告诉他们，因为他们才刚来，所以下班早，他们很快就要加班到更晚了。
大家真的是悲喜交接，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夸。
当然，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心里立马就开花了。留在益阳的伙伴们传来消息，他们今天十一点四十才下班，于是桃江的伙伴们就开始开心了。
可能就是这样的，支撑着人类走过悲惨岁月的不一定是自己的意志力。更大的动力是，有人比自己惨多啦！
于是当天晚上还听见桃江的伙伴们在抱怨，到了第二天，莫笑晗就只听见一片笑声了。他们表示，如果只是加班到晚上七八点的话，那没有问题的，只要比益阳的伙伴们下班早就行！
当然，在莫笑晗这里，自然又是一番新世界了。
第一天发现住的宿舍要好一些了，两张还算大的床，两个崭新的书桌，两个崭新的立式衣柜，莫笑晗当时就笑了。
下午被通知加班，莫笑晗也觉得可以。毕竟开始真正的实习的话，是要做事的。每天忙一点，累一点也好，就不会胡思乱想，可能还能睡个好觉了。
当天晚上下了班之后，莫笑晗戴着耳机，就走出了公司。出门前，还特意把工作证拿出来亮了一下，怕又被拦住。
这边的风景都是陌生的风景，这简直就是莫笑晗的新地图。
记得来时经过一条桥，想着去那里走走。于是沿着记忆力摸了过去，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那桥，又走了三五分钟，就到了。
桥下风景貌似很好，不过莫笑晗不想太过着急，于是就先在桥上呆了一会儿。更好的风景，留到以后慢慢欣赏。
这边远离市区，没有什么人家。就算是桥上亮着两排的灯光，依然只显得凄凉而又暗淡。灯光冷冷的，空气冷冷的，莫笑晗心里也冷冷的。
太冷了呢，何月华居然又当自己不存在了。
昨天也不会关心自己有没有车，也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平安到达益阳。今天也不关心自己有没有到桃江，实习有没有什么困难。
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一时冲动吧。可能现在，他都已经忘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寂寞，突然想要找一下自己。然后睡了之后，他就忘了自己了，就不需要自己了。
莫笑晗看着桥下缓缓的江水，心想这是什么江呢？是湘江的某个之流吗？会不会流到长沙去呢？
记得以前看过一则消息，好像是一个同志失恋后跳江自杀，一直到了岳阳才被找到尸体。
莫笑晗现在就在胡思乱想了，她想着要是有幸，她要从这江中跳下去，流到长沙，让何月华看见自己的尸体。
可是哪有这么玄幻的事情。
随意地走了几步，江上风总是很大，吹得她微微有些冷。头发稍微长长了一些了，细碎的头发滑过脸庞耳垂的时候，有温柔的触感，像是何月华轻轻抚摸着自己。
莫笑晗终于忍不住给何月华打电话了，她想问问他，现在这样，算哪样。
电话却没有接，莫笑晗冷笑着，听着冰冷的提示音嘲笑自己，说暂时无人接听。
莫笑晗真的想跳江了。
“你犯不着这样吧，真的就把我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妓女了吗，还是免费的吗。睡了就不管了，是吧？”
莫笑晗一边冷笑着，一边哭着问着江水。
江水幽幽，哪有心情搭理这神经病。
莫笑晗几乎都已经绝望了，正要往公司走，手机却震动了。
看着那熟悉的号码，莫笑晗连忙忍住自己汹涌翻滚反复的情绪。她平静下来，确定自己不会听上去就知道在哭，才敢接通这个电话。
“有事吗？我刚刚在洗澡，手机放在卧室了。”何月华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莫笑晗眼前就是他平时浴后的样子。
“没事，就是给你打个电话。”莫笑晗幽幽的说着，贪婪的想听见他说话。
“呵呵，到桃江啦？怎么样啊？”何月华轻笑了一声，终于想起要关心一下她了。
莫笑晗简单的说了几句，关于宿舍和工作时间的事。毕竟，除了这些，也没有别的事可以说了。
“行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好好上班啊。我先去吹头发啦，早点睡啊。”没说上几句，何月华就催着要挂电话了。
莫笑晗大脑快速运转着，分析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已经懒得和自己说话了吗？
可是她还不愿意啊，她不舍得挂电话，不希望真的又被这么冷漠的对待。
她多希望，何月华没有说过这句话，那大家还能再找个话题，随意再说上几句。
想要听见他的声音啊，想要感觉到他就在自己的世界啊。
可是，他说了这句话，那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只能任由他挂断电话了？
不，还有话可以说的。一想到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莫笑晗就终于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
至少，她应该还有一点点质问的权利吧，还是可以问一个究竟吧。
“等一下，你先别挂，我问你件事。”莫笑晗鼓起勇气打断了他，听见他问什么事，却又一时不敢说话。
她沉默了几秒，才终于一鼓作气问了出来：“我问你，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好了，轮到何月华沉默了。
何月华沉默的那几秒，莫笑晗内心一直在估算着江水的温度，心想，自己是先被冻死还是先被淹死。
好在何月华拯救了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地扯了一个谎，何月华说：“是啊。”
算了吧，大晚上的，别闹了吧。莫笑晗在心里苦笑着，劝着自己，她颓废地说：“没事了，早点睡吧。”
何月华将电话挂断了，莫笑晗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算了吧，只要他还愿意骗自己，自己就还是配合着相信吧。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就是第二天，第三天。
莫笑晗秉着自己是何月华女朋友的观念，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关心何月华的生死大事以及情绪小事，于是每天下班后都会给他打电话。
不打不行啊，她不打电话过去，何月华就像一个陌生人了，两个人一点瓜葛也没有了。
莫笑晗不知道自己还在挣扎什么，现实已经这么赤裸裸了，何月华又冷静下来了。
可能那天晚上，就是一个梦吧。
做梦梦见何月华给自己打电话，做梦梦见自己去长沙，做梦梦见他去见了李浩然杨希宇，做梦梦见他和自己在一起了。
而现在，梦醒了。何月华依然是在那个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地方，自已依然是那个丝毫不会被想起的人。
莫笑晗心里想着这场梦，仿佛还能记起梦里自己那种狂喜焦急幸福的心情。而梦醒后的心情，两个字就可以概况了：想死
因为这种巨大的落差，莫笑晗内心有些失常了。
她做了一件，她此生之年，都觉得自己不会再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