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就混到了二月，平日里和厨房的男孩子们热热闹闹笑一阵，回到家安安分分睡一觉。
依然每天都会想起何月华，只是不会再提起这个人。好像他就真的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曾经来过她的世界。
新年将近，厨房里的人好像都没有回家的打算，这也顺了莫笑晗的意。怕人少了，冷清了，自己又会胡思乱想了。
拉萨变得越来越冷，有时候外面道路凹陷处倒了水都会结冰。
表面看上去，这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某天醒来得早，莫笑晗早早来了网吧，去厨房削土豆。一进厨房，就看见冰山坐在靠墙的凳子上，看他进来，就拉了一个凳子放在自己旁边，让她过来坐下。
莫笑晗心里暗暗惊奇，依然不动声色坐下来，接了烟，和他一起抽烟。
平日里这个点，厨房应该是没有人的，就算有，也只有土豆会下来做些准备工作。
冰山不住这里，和女朋友在外面租房。平时也要很晚才来，经常要土豆三番四次地催。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莫笑晗打量着他的神色，看得出他心情烦闷。
“心情不好，不知道去哪里，就过来这边看看，没想到一个人也没有。”冰山居然也直言说出自己心情不好，莫笑晗惊呆了。
和他说了几句，也并不去过分问及为什么心情不好。只是捡些有趣的事情平淡地说上两句，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笑，气氛倒也很和谐。
“你要是心情不好，你会去做什么？”冰山突然就问她。
“我？我可能会自己呆在房间里，然后做死的吃东西吧。我心情不好就会吃很多东西。”
“我心情不好就没有胃口，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冰山神色黯然，好像在叹息着。
莫笑晗噤声不语，心里暗暗想着，突然就觉得其实大家都一样的。
好像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此刻她又犯了痴症，想起来拉萨这一个月，虽然每天是说说笑笑，背地里却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母亲隔三差五会打来电话关怀自己，也只能强颜欢笑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知在做什么，他在遥远的南方，竟然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
她细思着这些往事，然后又拿出手机，看自己的骚扰拦截。果然是没有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来自何月华的，他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一想到他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么拉黑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于是就从黑名单里将这个号码移除了。
一想到这些，莫笑晗内心竟比冰山还忧愁十倍不止。于是两个苦闷的青年男女就并肩坐在那里，一根一根的抽烟，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直等到外面人群变多，才各自去忙各自的。
“你怎么回事啊？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土豆刚把扬州炒饭做好，送到出餐口，回来时候经过莫笑晗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就担忧地弯下腰来看她。
莫笑晗正在洗碗，又想起了何月华，正好土豆手机里有人高声唱了一句“我终于失去了你”，闻言，差点就掉下泪来。此刻听见土豆担忧的声音，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更加委屈，一个没忍住，就真的流眼泪了。
土豆也被吓了一跳，平时见她总是笑口常开的样子，不想她突然说哭就哭了。他擦了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更加担忧地询问着她。
“没什么，我就是想家里了。”莫笑晗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对着土豆挤出来一个笑容。
土豆放下心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温柔柔劝慰了几句。
半夜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又控制不住地想吃东西。她只要心神不宁就会暴饮暴食，吃到想吐也停不下来。
于是跑到角落里那个纸箱子边去找吃的，杨希宇今天应该是又去买东西了，新添了许多零食。翻了一阵，就看见一盒徐福记的凤梨酥赫然露出一个角。
莫笑晗只是瞥见了，就突然毫无征兆掉了眼泪。还没来得及去擦眼泪，就泛起胃酸，她捂着嘴，冲到厕所里，一弯腰，就吐了出来。
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胃痉挛一般在翻滚着，吐得干干净净，还是止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
莫笑晗虚脱地扶着墙蹲了下来，一手揽着头发，一手紧紧压在胃部。
太难受了，太恶心了。
仿佛又听见陈升和王菲幽怨的歌声，仿佛又闻到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道，仿佛又在那间熟悉的小黑房间里。
莫笑晗满心满脑都是那些日子的回忆，自己躺在一片黑暗中，手腕上一直有血液流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垃圾桶里。四周飘着不真实的旋律，男人女人悠悠扬扬地唱着歌。
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期望，而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啪”的一声，厕所的灯亮了，穿着睡衣的杨希宇慌慌忙忙冲了进来。
“你又喝酒了？”杨希宇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连忙蹲下身来拍着她的背，顺便从墙上扯了纸巾递给了她。
莫笑晗虚弱地摇着头，已经没有什么要吐的了，却还是忍不住那种恶心的感觉，于是张着嘴在哪里干呕着。
正在此时，李浩然也走了出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莫笑晗一直在吐，可是又没有酒味，不知道她怎么了。”杨希宇一边轻拍着莫笑晗，一边抬着头和李浩然解释着。
李浩然担忧地走进了，也蹲下身来，默默地看着莫笑晗。
“我没事，”莫笑晗终于缓过神了，擦了擦嘴，抬起头和杨希宇说：“你把我房间里那个箱子里的零食全部拿走吧，我看着觉得很恶心。”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尤其是那个徐福记的东西。”
杨希宇一脸的莫名其妙，却也不问，只是偏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浩然，斥声让他赶紧去拿走。
李浩然懵比的应了一声，然后也就听话地进去拿了。
“我觉得我完蛋了。”莫笑晗叹着气，自言自语一声，然后扶着杨希宇慢慢站了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了。
不管她们问什么，莫笑晗只是摇头说没事，然后安慰了他们几句，就自己回了房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一直在无声地流眼泪。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片柔和淡雅，莫笑晗躺在月光下，动也不想动。
还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说有笑，还以为自己只是偶尔想起那个人。而今天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自己内心早就崩溃了。
只是看见那盒饼干而已，就不禁想起那些事，过往一幕幕全部浮现，什么都不曾忘记。
只要想起那些日子，胃部就会涌出酸水，恶心想吐的感觉，怎么也控制不住。
记得他是怎样和自己说的冷静一下，记得自己是怎样的用刀划开了手腕，记得缝针的医生和卖药的阿姨的眼神，记得自己主动求欢，记得他的冷漠。
又想起白日里与冰山一起沉默抽烟，想起那句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越想越觉得疲倦委屈痛苦，就越是忍不住悲伤的情绪。
无声无息地哭了许久，哭得累了，渐渐也不知时辰的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很明媚。
莫笑晗洗漱之后，往网吧走，迎面照来的阳光，让她整个人又像重生了一样。渐渐也就没有那么抑郁了，难怪人们总爱往这边跑。
这边的蓝天白云与艳阳，的确能放松人心呢。
昨晚一切就像梦一场，想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盒饼干而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莫笑晗真觉得自己有病了。
但看看蓝天，再看看阳光，终于也什么也不愿想了，只是强笑着去上班。
又幽幽地过了几天，依然是平日里有说有笑，背地里独自垂泪。
生活依旧是不咸不淡地过着，新年的脚步渐渐靠近。
某天刚吃完饭，就接到家里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莫笑晗说过一段时间。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她注意安全，快过年了，多吃点好吃的。
莫笑晗一一应了，就说很忙，把电话挂了。
刚刚把碗洗得差不多，正打算抽根烟休息一下，手机就响起短信提示音。
莫笑晗看了一下，是那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号码。
“生日快乐。”
莫笑晗低声骂了一句，拿了烟从后门走到了楼梯口。
蹲在角落，回了信息。
“谢谢，但是今天不是我生日。”
很快手机就响了，他打来了电话。
莫笑晗深深呼吸着，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紧张地痉挛着。她握了握拳，让自己的手抖得不是那么厉害，然后才平复下来接通了电话。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何月华才先开口说话：“在那边过得好吗？”
莫笑晗一下子就有些懵比，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自己其实过得这么迷茫，只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也分不清好坏。
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还好吧。
闲聊了几句，谈及拉萨的天气，说到过年的打算，询问了他的近况。
正不知道要与他说点什么的时候，听见土豆在里面喊她，说是没有碗了，让她赶紧去洗。
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匆忙说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擦干了眼泪，回到厨房，低着头就去洗碗了。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李浩然和杨希宇早就睡了。轻手轻脚洗漱了之后，躺回到了床上。
拿着手机不停地看，看通话记录，看短信，看微信。而事实上，除了通话记录里那一个几分钟的通话，和短信里那一句生日快乐，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大半夜，一直在等着他或许会再打来电话，或许会加自己微信，或许会发个短信问自己睡了没有。
然而，一直到睡着，一直到睡醒，没有任何消息了。
以后几天，就日日幻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再给自己打来电话。
就算是不说以后，不说重头，闲聊几句也是好的。
过了几天，也终于知道他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想到自己。于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不再幻想了。
二月中旬的时候，李浩然和杨希宇公司放假了，足足两个月，两个人商量着回家过年，问莫笑晗回不回去。
此时莫笑晗的伤口在她不闻不问的处理下，也渐渐长好了，伤口愈合了，长出一条细长的痕。两边各六点疤痕，是拆线后留下的痕迹。
莫笑晗下意识摸了摸伤口，想了想还是摇头了。
她不知道要回去做什么，就算是留在那个家里，看着父亲母亲，也快乐不起来吧。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没有家的，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网吧一直有提供住的地方，不过是习惯了和李浩然他们呆在一起，所以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
这时他们计划回家，莫笑晗也就决定，搬到公司去。
大家商量了一阵，于是决定过两日帮莫笑晗搬家，然后把房子退掉，呆几天他们两个就先回湖南。
网吧离这里很近，那个宿舍也不是很远，于是也没有打车。反正莫笑晗的东西一向很少，大家一人多拿了一点，走了一趟，就全部搬完了。
搬进了公司宿舍，环境倒是很好，比之前住的地方要好。唯一美中不足是，宿舍里还有另外一个姑娘。莫笑晗向来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一室，这时候也是被逼无奈了。
这时候姑娘不在，三个人坐在床头，打量着这个房间。空旷明亮，整洁干净，虽然没有家具，不过看上去也挺好的。
莫笑晗揉着左手腕看着窗外，外面是鳞次栉比的住房区，再远处就是白雪覆盖的山头，和一望无际的蓝天。
这边风景真的很好，云和雪一样白，天和海一样蓝。可是这么美的风景，终究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看。
“你手怎么啦？”杨希宇看见莫笑晗一样皱着眉在揉着手腕，就好奇地问了一句。
李浩然也转过头来看她，问是不是扭到了。
莫笑晗摇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疼，可能刚刚搬东西太重了，所以就觉得疼。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莫笑晗知道是什么原因，依然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那次可能真的太用力了，所以伤到了手。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左手不能拎重，甚至不能反转，不然就会疼得厉害。
说难听一点，左手可能都有些废了。
“你们买了票了吗？”莫笑晗不太愿意去回想过去的事情，就转移了一个话题。
“买了，明天就走。”李浩然好声好气又解释了一遍。这个问题莫笑晗问过很多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记住。
莫笑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他们又多说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莫笑晗笑着摆手让他们放心。
一直以来莫笑晗就挺独立的，她知道不管自己是不是一个人，都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对了，今天晚上我们过来接你啊。”杨希宇突然兴奋地说着，“我们今天晚上会去外面开个房睡，离火车站近一点，不然明天赶不到火车的。”
“对，我们可以热热闹闹聚一下，酒店离你那里也不远的，晚上一起过去嘛。”李浩然也凑着趣。
莫笑晗笑着说好，看了看时间，该去上班了，于是就招呼他们一起出门。
正要去网吧，看见路口有配钥匙的，才想起来手里这两把钥匙不是自己的。于是站在街边等了一会儿，把钥匙给配了。
李浩然伸手从锁匠那里接过钥匙，从自己口袋里翻出了一根别致的链子，仔细串上了，才递给莫笑晗。
莫笑晗看着他笑着，接过来仔细打量着。
当晚和他们一起聊了会儿天，然后也买了两罐青稞酒，和李浩然一起喝了一点。
第二天，回到网吧去上班。依旧是有说有笑，像是不知道他们已经踏上了离开拉萨的火车。
因为知道家里也没有人在等着自己，于是下了班之后，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直奔家里而去。
买了一罐雪碧，拿了一个玻璃杯，加了很多冰块，开了一台电脑。
浏览着苏易文的个人贴吧，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发过帖子了。莫笑晗咬着冰块，冷得牙齿好像都在打颤，看着以前看过无数次的那些久远的帖子，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
无所事事地玩了一会儿，依旧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收拾收拾，和大家说了一句，就往宿舍走了。
走出酒吧门口，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此刻要过马路正好遇上红灯。
莫笑晗信手往那边马路走去，夜晚这边的车辆不多，走到半路的时候，莫笑晗突然停了下来。
她往右手边看去，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两排整齐的路灯。
她突然觉得很孤寂。
这种心情，在今天之前还感觉不到的。每天匆匆忙忙上班，匆匆忙忙下班，没有注意过。
而今天，因为不急着回家了，脚步放慢，突然就发现这个城市很孤单。
想起苏易文喜欢的宋冬野，他唱过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你回家啦，我在等你呢。
突然就忍不住想哭。
算了吧，别矫情了。
莫笑晗嘲笑了一下自己，大步走过了马路。
沿着马路走五分钟，右拐就到了小区门口。莫笑晗知道，只要在直行一千米左右，就到了一个门卫室，右拐进入门卫室，往左边走十米的样子，就到了自己宿舍楼下了。
手里握着的钥匙是楼下大门的钥匙和套间大门的钥匙，自己住在最里面一间小屋子里。那个屋子也是没有钥匙的，就像与何月华一起住的那个小黑房间一样。
没走几步，就听见狗吠声。起初还只是一两声，后来就越来越多，仔细一听，像是有十多只狗一样。
莫笑晗平日里喜欢狗，至少也不怕。但这时候夜深人静，听见这么多狗吠，也是害怕得很。
又听见了急促匆忙的脚步声，莫笑晗一回头，就看见有十多只狗，从四面八方径直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莫笑晗被吓坏了，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些来势汹汹呲牙咧嘴的狗群，让她觉得自己会被咬死在这里。
她强装镇静，转过身来面对着狗群，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狠狠地盯着那些狗。
反正自己肯定跑不过这些狗的，一跑就真的会被咬了，不如一动不动盯着它们。
狗群没有靠过来，只是隔着半米或一米的距离围着她转，时不时凑近一点又跑开，一直朝着她吠着。
莫笑晗与这些狗对视了很久，知道它们不会突然冲过来咬自己，才放下心来。
她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尝试着慢慢转过身来，往宿舍的方向走。
尽管她步伐很小，狗群却出现了躁动，吠声更紧密更凶狠，甚至有些狗冲到了她身边。
莫笑晗强撑着让自己不去害怕，慢慢往前走。突然一只狗从她脚边跑过去，在她腿上咬了一口。
莫笑晗差点吓得失声尖叫，十指狠狠地扣住了掌心的肉。
可是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莫笑晗心里清楚得很。
她停下来，转过身盯着狗群，看见它们萎缩恐惧的样子，尝试着向它们大踏了一步。
狗群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边狂吠着，一边忍不住后退着。
莫笑晗鼓起勇气，又走近了一步，有些胆小的狗甚至跑远了。
狗吠声依旧此起彼伏，但是莫笑晗不是那么的害怕了。
她转过身大步往宿舍的方向走，狗群依然紧跟着她，依然大声吠着。
只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这么久，才终于走到了门卫室，进入小区之后，狗群都被甩在外面了。
莫笑晗终于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双腿一直在颤抖，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感。
她弯下腰摸了摸自己的腿，感觉到腿并没有被咬伤。也许是那只狗不敢真的咬，也许是因为裤子穿得厚。不管怎样，总算是一件好事。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擦了擦脸上的汗，完全平复了才往宿舍走。
“你真厉害，莫笑晗，果然你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啊。”
莫笑晗自言自语着，一边赞叹着自己不是懦弱的人，一边却忍不住心疼自己不被呵护。
如果是杨希宇，此刻就会被吓得失声尖叫甚至泪流满面吧。可是她这么脆弱，所以有那么多人照顾呵护啊。
自己再厉害，又怎样呢，不过是一个人独自强撑而已。
只觉得恐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莫笑晗内心只想着要快点回到宿舍，好好睡一觉。
而她走到门口，拿出钥匙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
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她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