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接到了何月华的电话，也许是依旧很讨厌别人碰自己，尤其是那么敏感的部位。莫笑晗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她冷冷地看着男人笑。
看见他手背上的伤口和血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想，刚刚用力太轻了，怎么没有把他整条手都给划破。
男人的脸色那么难看，他凶巴巴地走了过来，就要动手。
可是莫笑晗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她依旧冷笑着。她当然不怕，她早就对这生命没有兴趣，如果今天被打了，她只希望自己能被打死。
“算了，你和个女孩子计较什么。”为首的一个老大，冷冷地开口，好像还冷哼了一下。
咬牙切齿的男人，瞪了莫笑晗一样，又回头看了看老大，愤愤不平地回去坐着了。
莫笑晗内心也惊讶了一下，怎么没有被打，不过也懒得想太多了。
她又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杨希宇反应了过来，笑嘻嘻地端着就绕到了这边，拉着莫笑晗站了起来，去给那个男人赔礼道歉了。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朋友喝醉了，实在不好意思啊。”杨希宇说得很卑微，莫笑晗知道她一番好心，于是也顺承着赔礼道歉。
男人看都没有看她们，只是冷哼了一声。
莫笑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拉着杨希宇坐了下来，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她看了看时间，2015年12月3号，凌晨3点47分。
记住这一天吧，这是自己最后一天步入风尘。从明天开始，自己再也不要踏足这个行业哪怕一步。
对这个行业虽然没有歧视，但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做这行，天天不给他人碰，摸个手都想发飙，总有一天会被打死。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的散了，莫笑晗和杨希宇就先回家了。
“明天我就不会再来了，一次也不会来了。”刚走出大门，莫笑晗就冷峻地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考虑到这几天杨希宇的态度，莫笑晗觉得她还挺喜欢这个事情的，于是又说：“如果你要做的话，那你继续做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了。”
这句话其实平淡无常，不知道为什么杨希宇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
杨希宇冷笑了一声，大步往前走。
莫笑晗知道她生气，却不知道原因，于是跟了过去，问怎么了。
“怎么了？我和你一起来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做这个。现在你不想做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做？”杨希宇一边冷笑，一边嘲讽的说话。
莫笑晗听得都有些崩溃了，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理解自己的意思。
她觉得很疲惫，觉得两个人已经无法沟通了，但她依然尝试着去沟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自己不想做了而已。我并没有说让你去做，我只是觉得你喜欢这个工作，你不用因为我而影响了你自己。如果你想做，你就继续做，如果你不想做，你也可以不做啊。”
莫笑晗这话也不像是在解释，她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火上添油。
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是在嘲笑杨希宇。什么叫做她喜欢这个工作，难道她就是天生的婊子，就只有自己高贵吗？
莫笑晗自己都能听出这些意思，杨希宇更加不可能听不出。
一听这话，杨希宇直接就哭了，她哽咽着嘲笑着，冷冷地笑着。
“呵呵，我喜欢这个工作。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呵呵，要不是你，我会做这个吗？我真的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莫笑晗在心里低声叹息着，却一个字也没有说了。她心情烦躁，想杀人的心情都有了，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很多时候她说话真的是为了一时的畅快，不考虑别人的想法，也不考虑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两个人各怀心事，终于回了家，谁也没有了吃烧烤的心情，谁也不想再说一句话。
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李浩然浑然不觉的呼吸声，两个人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自行洗漱，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莫笑晗就起床说要找工作，问杨希宇去不去。杨希宇躺在床上，说不想动，于是莫笑晗独自出了门。
给很多公司打了电话，却没能接到几个面试的电话，看来工作依然很难找。
但是莫笑晗已经不那么介意了，她甚至觉得，如果找不到工作，那就回家吧，或者，那就去死吧。
又这样过了两天，5号的时候，去西郊那边面试了两个公司，两个公司都说要等电话通知。
根据莫笑晗多日来的经验，一般说是等电话，其实就是没戏了。
而这天的时候，杨希宇回来就说明天去上班。她在一个超市，找了一个客服的工作，听上去福利待遇还很好的样子。
莫笑晗和李浩然为了表示欢喜，特意还做了一桌好菜，三个人热闹吃一顿。
当然，做菜的是李浩然，莫笑晗只负责打杂。
第二天，杨希宇就去上班了，李浩然和莫笑晗这两个咸蛋，就跑去了布达拉宫那边去玩。
沿着公园里的鹅卵石小道，一边走，一边聊天。太阳很暖，晒得两个人懒洋洋的。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莫笑晗一边走，一边问李浩然。
李浩然摇摇头，表示这个季节，真的不好找工作。
其实就是杨希宇找到了工作，杨希宇本人也是不满意的。她不想做这个，天天呆在超市里，嘈杂而又无趣。
她心里的想法，和他们两个人也是说过的。工作的地点离家里也不远，于是就先做着，等过一段时间，就打算辞职，重新找工作的。
大家都已经被逼无奈了，处在饿死的边缘，再不出个人去找工作，大家都真的要一起死在家里了。
莫笑晗也叹息着，一边走，一边就觉得忧愁。
来拉萨之前，谁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大家怀着一种对未来的憧憬来到这个城市，觉得可以躲避世俗的痛苦，觉得可以忘却难安的往事，觉得可以巩固大家的感情。
结果到了这里，一个月了，什么都没有变好，不过倒是越来越差了。
正走着，莫笑晗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拉萨本地的陌生号码。
接通之后，是昨天面试过的一家公司，说是让她去上班。
莫笑晗问了问工资，说是3200，莫笑晗一听就有些犹豫了。
那个公司是酒吧，要晚上十点才下班，而且离家里又特别远。光是晚上下班之后打车回家的费用，都有点惊人，一个月下来就600了。
莫笑晗说了一下自己的顾虑，然后就说算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浩然又问了一下情况，问为什么不做，问清楚了，也就不说什么，只说过两天再好好找吧。
一边还在听李浩然说话，一边手机又响了，又是那个号码。
莫笑晗接通电话，就听见那边那个男人说：
“我把你的情况和上面的领导反映了一下，说你看上去很靠谱，又很聪明。然后领导就说，让我把你先招过来再说，工资给你开到3500。你看啊，小姑娘，你就当工资是3000，然后用500来打车嘛。”
男人说话声音很好听，莫笑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明天就过来上班。
于是，就这样，也算是找到了工作。
先不讨论，这工作如何，至少不要闲在家里像个咸蛋了。
莫笑晗挂了电话，回头去看李浩然，就看见他也很高兴，笑着对自己说了句恭喜。
莫笑晗也由衷的笑了，说明天下午两点就去上班。
她转念一想，又有点担忧，于是就问李浩然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李浩然丝毫不在意，说慢慢找着呗。
“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里无聊。”莫笑晗倒是不担心工作的事情，李浩然经常闲在家里不上班的日子，多着去了，不差这一点。
李浩然嘿嘿一笑，说：“我可以看电影嘛。”
于是两个人对笑一下，也不再挂怀，依旧慢慢地走着散步。
走了一会儿，李浩然就说想睡觉了，于是两个人捡了一个无人的草地，直接就躺下了。
李浩然拿出手机，插上了耳机，分了莫笑晗一个，就打算睡。
莫笑晗也躺下了，却不可能真的睡觉，她仔细地打量着李浩然，心里觉得很温柔。
就算两个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男女关系，但是看到李浩然，好像依然可以想到以前的那些日子，内心会觉得很温柔。
看了一会儿，莫笑晗就仰躺着，看着天。天上的云飘来飘去，有些大朵大朵的云，慢慢就变了形状，被吹散了。
可能人，也是这样的吧。开始的时候，三五成群，到了后来，支离破碎。
纳兰容若在很多年以前就说过：人生如只如初见。
莫笑晗也会想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好了。
每次当自己意识到，自己和杨希宇的感情，已经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当感觉到两个人其实已经是在勉励强撑的时候，她就会这么想。
如果一切只如初见，停在当时就好了。
就回到那个夜晚，回到那座桥下。两个人一左一右靠着李浩然，大家说说笑笑，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