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去衡阳，去看李浩然吗？”周盼问。
“也不算吧，我去那边玩，和他们两个人去爬衡山。”莫笑晗一直不想抬头看他，就一直盯着他的白色衬衫。衬衫是自己喜欢的款式，简单大方，扣子是木质的，有看上去显得很古老的花纹。
“衡山啊，我也没有去过呢？亏我是个湖南人，居然长到这么大，都没有去过衡山。哎，莫莫，你带上我呗，让我也去见见世面。”周盼不动声色地看着莫笑晗，她的头发微微有点油，不知道是太久没洗，还是发质如此。她的头发很长，也很直，黑得很纯正。记得上次看见的时候还有些杂乱，这次在灯光下却柔顺得像是瀑布。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却怕她说什么。
“你去干嘛，好好地上你的班吧。就是有你这种不思进取整天就想着玩的员工，你们的杂志才没什么进步。”莫笑晗依然不看他的脸，继续打量着白衬衫。
苏易文抬头看莫笑晗的时候就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莫笑晗低着头，脸都埋进头发里，周盼看着她的头发，两个人就像是皇上和太监。显然，莫笑晗是那个软骨头的太监，周盼是那个威武的皇上。她推了推冬瓜，让冬瓜也看她，两个人对视，悄悄一笑，没有打扰他们。
“我去看看你的男神啊，万一长得丑，就可以嘲笑嘲笑你嘛。”周盼就装作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继续说着这个事。他念头一动，又说：“对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了吗？还说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很好。这样吧，我给你出个好主意，我就装作是你男朋友，让你带去给她们看看，证明你的确过得好。我虽不说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也还过得去嘛。看在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份上，我就不收演出费了，你给报销一下车票就行了。”
莫笑晗忍不住抬头打量他。周盼长得不帅，看上去平凡极了，却给人很干净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莫笑晗突然想起何月华，何月华也长得平凡，却也给人舒服干净的感觉。她偷偷瞥了一眼苏易文，不巧看见她和冬瓜在接吻，她心里一惊，装作没有看到。
“呵呵，什么好主意，简直就是骚主意。我把你带过去，万一他们以为我瞎了怎么办？”莫笑晗终于看清他的眼，里面没有她害怕的嫌弃，她高兴地和他说话，“再说了，难道非要有一个人陪才算过得好嘛，我一个人就过得很好啊，何况还有易文陪着我呢。”
周盼知道了她的心意，就不再纠缠了，不再装傻找理由要去衡阳。他告诉自己，不去也好，免得看见什么不想看见的，反而给自己添堵。他又告诉自己，衡山有什么好的，爬山多累啊，还不如在公司码码字，周末躺着睡个觉。他又想，反正请假也麻烦，请假还要扣奖金，再说了，老总也不一定批假。他终于把自己说服完毕，于是笑着和莫笑晗说：“拉倒，不去就不去，要不是怕你累死在山上，我才不想去呢。哎，莫莫，你和我讲讲李浩然呗，那个号称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了，我只是说，我认识他之后，就没有见过比他长得好的男生，连只差一点点的都少见。哎，我们学校资源是有多匮乏啊。”莫笑晗喝完开水之后，又开始打酒的主意。她看见苏易文正侧着身子和冬瓜在骰子，她就悄悄地去周盼那边拿自己的杯子，然后得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还喝啊？”周盼看着她老鼠一样的行止就好笑。莫笑晗正要让他别说，就发现苏易文已经回头看她了，莫笑晗也不说什么了，讪讪地对着苏易文笑。苏易文听见周盼说话，就回头看莫笑晗，发现莫笑晗正可怜兮兮地对着自己笑，像是犯错了的小孩一样。她忍不住也笑了，对莫笑晗说：“少喝点啊，喝醉了我可不管你了啊。”
莫笑晗得意地伸出手比了一个V形手势，仰头就把酒喝了，然后冲周盼瞪了一眼。看周盼一脸的无辜，又笑了。
“你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说生气就生气，说好就好了。”周盼看她笑笑闹闹的样子，很是无奈，说出的话却又带着宠溺的口吻。
“是吗？这个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了。”莫笑晗看上去无所谓得很，谁也听不出来她内心的难过，其实她自己也是觉得自己有病的。
“是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太较真的人难伺候，你这样其实挺随和的，挺好的。”周盼说完之后，摸了摸她的头发，看见她奇怪的眼神，连忙收回手，故意说她：“莫莫，你头发得洗了，蹭我一手的油。”
“滚，老子要你碰了吗？活该。”莫笑晗用力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很不喜欢，尤其是头发。当然，周盼是没关系的，她也不是真的生气，于是收起佯怒，幽怨地说：“哎，说起来真是头疼，我头发特别容易油。我总不能天天洗吧，这么长的头发，天天洗我会烦死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都剪了。”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周盼又问起李浩然。莫笑晗也不回避，和他聊起了李浩然。她闭口不谈杨希宇，只说些李浩然的个人特点，她和李浩然的一些故事。
“我感觉李浩然是喜欢你的。”听了些大概之后，周盼肯定地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感觉出来的，我认识李浩然四年，现在都没有感觉出来。”莫笑晗显然是不相信的，与其说她在询问，不如说她在反驳。
“站在一个男生的角度，我觉得他很多行为都是表明他对你很有兴趣，不说很喜欢啊或者说什么爱啊，至少他对你有好感。你看啊，你说你和他那天晚上去散步，他有意无意地挨着你走，你有时候走开一点，他都又会跟上来挨着你。还有啊，你说，他经常会叫上你一起去上网，你们两个又不打游戏，他叫你干嘛。还有啊，你说你给他写的情书，他都一直留着，毕业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还有啊，你说他会和你聊天，甚至和你说过内心的脆弱。你想啊，一个男孩子要是不喜欢一个女孩子，会这么做。”周盼没说一句，莫笑晗就高兴一分，然而高兴过后，又要回到难过。事实不是这样子的，她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子的。再说了，一切已成定局，李浩然将来会和谁在一起，她不确定，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那都是最开始的时候，最开始认识的时候，的确是挺好的吧，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挺感动的。”莫笑晗无奈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过周盼的杯子，给他也倒了一杯，摆低了自己的杯子去敬他。
“那么后来呢？”周盼把杯里的酒喝完，拿起瓶子加满，稍等了一会儿，等莫笑晗放下杯子，也给她倒了大半杯。
后来呢？后来，杨希宇也认识了李浩然。后来，杨希宇和李浩然去了衡阳。后来，李浩然和许多人相爱又分手只有杨希宇陪着他。后来？后来，有了杨希宇。后来，不再是莫笑晗和杨希宇，莫笑晗和李浩然。后来，是杨希宇和莫笑晗，杨希宇和李浩然。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的，说得好像是杨希宇的错一样。
“后来？后来我渐渐地更加了解他，也更加喜欢他。他渐渐地了解了我，开始越发不喜欢我。”莫笑晗端着杯子想喝，却觉得像是借酒浇愁，于是把玩着杯子，摇晃着酒水。
“你很了解他吗？他喜欢什么颜色什么口味哪个明星？他讨厌什么…”周盼话没有说完就被莫笑晗打断了。
“我不知道，你问的这些问题，我都不知道，所以你不用问了。如果这是你们说的了解，那我可能永远不会了解一个人。我说的了解，是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的性情。我说的了解，是我知道他内心的理想和追求，恐惧和软弱。我说的了解，是我看到他正常不过的表情，也会知道他内心的感受。”莫笑晗停顿了一下，看着周盼，问他：“周盼，你们说的了解就是知道对方的喜好吗？知道他喜欢什么，然后就去模仿？然后就去改变自己吗？”周盼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她低沉的声音，不知该如何回复，良久，他听见莫笑晗更低沉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了解一个人，我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