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到了一个隔断处,中间水深不定,远处石头较远,根本无法跨越。莫笑晗呆呆地看着,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杨希宇走到旁边,气喘吁吁,看了一会儿,劝莫笑晗上岸,莫笑晗看了看两岸,指着旁边青草处和杨希宇说那边可以上去。杨希宇无奈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不打算上岸了,问她打算怎么过。莫笑晗没有说话,看了许久,过了一会儿,让杨希宇站到一边去。
杨希宇站在一边看着莫笑晗把鞋子用鞋带绑在裤子上,然后腾出手艰难地搬了一块大石头,轻轻地往中间仍,即便小心翼翼,还是激起无数水花,洒了两人满头满脸,衣服都打湿不少。杨希宇手忙脚乱地擦着衣服,无奈地看着也不知道是神奇还是神经的莫笑晗。莫笑晗笑着用脚踩了踩,发现稳当,就踩着石头跳了过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了一座小拱桥,拱桥上李浩然站在桥上望着这边。天色更加黯淡了,有些灰茫茫的,微微有风吹过,吹动着李浩然的衣角,他站在风里望着这边,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责备,就像是这天空一样,让人内心平静。莫笑晗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沉默着往前方走,这边水流又湍急了一些,要小心翼翼才不会跌倒,她很担心杨希宇,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又听见杨希宇在耳边兴奋地喊李浩然的名字,听见她说这边水流太急了要站不稳了。感觉到太吵,莫笑晗好希望李浩然长出翅膀,把杨希宇带走,让她安静地留在这里继续和水流搏斗。那么多艰险的过程都走完了,没理由在这最后关头投降。
李浩然走到岸边来拉杨希宇,杨希宇上岸之后又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无非是这一路多么惊险,多么刺激,多么好玩。莫笑晗听都不想听,听见李浩然叫自己上岸,她回头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摇了摇头,继续在水中往前走。走到拱桥旁边,真的到了必须上岸的时候了,前方两岸旁树枝过分茂盛,挡住了路,天又黑了,一切都变得未知,是时候上岸了。莫笑晗四处张望着,这两岸变得很高,不知要怎么上去。李浩然又问她,又向他伸出了手。莫笑晗不发一言地走到另一边,把鞋子扔了上去,然后伸手拉了拉树枝,试了一下,就一手抓这树枝,一手紧抓着草往上爬。终于到达陆地,感觉腿隐隐作痛,想是在水中浸泡了太久。莫笑晗在草地上随意擦了一下脚,穿上袜子鞋子,走过拱桥,对着他俩笑了一笑。
李浩然严肃地看着莫笑晗,她看上去狼狈极了。放下来的裤腿上,湿了一大片,衣服上有水渍的地方,紧紧地贴着皮肤,手上脏兮兮的,又是泥土的黄色又是青草的绿汁,脸上乱糟糟的糊着头发。他很想告诉她不要折腾自己,不要让自己看上去这么可怜,不要总是莫名其妙地癫狂。他想告诉她,很多时候,你做的很多挣扎的事情其实都是无用功。可是他不能说,他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在乎她,心疼她,不能让她觉得有希望有可能。只能盼望着时间能让她明白,某些做人不辛苦就必须去明白的道理。
莫笑晗看着李浩然,看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再笑了,她低下头用力地擦了擦脸。然后抬头平静地告诉他:“李浩然,我没事。”
离旅馆已经不是很远了,三个人慢悠悠地边走边看,很快就到了旅馆。
刚把门关上,杨希宇迫不及待地去洗澡,莫笑晗和李浩然把两张床又拼在一起,然后并排坐在一起抽烟,手机里在放陈升的歌,还是那首《二十岁的眼泪》。李浩然轻轻地跟着旋律唱,莫笑晗虽不喜欢这首歌,却依然听得入神。想来不是不喜欢,不过是不敢听,太过直接的伤悲,能把她脆弱的心直接敲碎。听了几遍,莫笑晗忍无可忍地把音乐停了,李浩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铁青,就问怎么了。莫笑晗摇摇头,说听着心里难受。
沉默了一会儿,李浩然突然问莫笑晗:“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给你看的木心的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是大一,又好像是大二。在李浩然家里过夜的时候,李浩然突然敲了敲门,送了一本木心的诗集过来,坐在她床头,让她看。
“公园里,坐着看月亮的老女人?”莫笑晗不确定地问,她对木心印象最深刻的诗就是这一句,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现实但是最悲情的未来,自己的未来。就是在人人回家欢聚时,一人坐在公园,看一个月亮。
“不是。是那句:找不到理想,可以找个人来寄托你的理想。”李浩然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说完,就从侧门走到了阳台。
莫笑晗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那个晚上,当自己刚刚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李浩然突然指着这一句和自己说,那是他很喜欢的一句诗。怎么就忘了他后来说的那句:“你可不要把你的理想寄托在我的身上啊。”当时是玩笑的口吻,当时没觉得什么,当时只以为是随口一句玩笑。
原来,是这样的,是早有预谋。
“李浩然,我曾经是很喜欢你,我也承认,我的确曾寄托思想或感情于你。可是,李浩然,我并没有要求什么,我现在放手,我走,我不喜欢你了,不可以吗?”莫笑晗跑到阳台,哭着朝李浩然大喊。
李浩然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看上去悲伤极了。
“如果说,你觉得我错了,如果说,你觉得我喜欢你是一个错误,如果说,你觉得我喜欢你让你恶心或者为难。那我错了,我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可以吧。我走,可以吧。”莫笑晗抬头睁大了眼,不时眨眼来忍住眼泪,她深吸一口气,久久地望着李浩然,终于转身。
莫笑晗心想,她该回长沙了,回526看看杨二阿怂和陈陈,和她们在广场上晒晒太阳打打牌。她该回长沙了,和易文在马路上骑骑车,在酒吧喝喝酒。她该走了,这里不欢迎她,这里的两个人早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她该走了,死皮赖脸撑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被赶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浩然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莫笑晗,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句诗其实是错的,不要把理想寄托他人,这世上没有人是可靠的,只有自己永远不会背叛抛弃自己。我希望你知道,你待人有情有义,不该总是为了某些不应该的事情来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