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宇刚从洗手间出来，李浩然就催促莫笑晗赶紧去洗澡，别感冒了。莫笑晗尴尬地问洗了澡穿什么，杨希宇说：“穿现在身上的衣服啊。”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只带了一件新的衣服，昨晚就换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将就着再穿一天了。闻言，莫笑晗大声惊呼：“我草，早知道老子就不去浪了，现在衣服搞得脏兮兮的。”杨希宇大笑，李浩然也轻笑着，安慰说脏倒是不见得，主要是湿了。杨希宇听见湿了这两个字，笑声都变得淫荡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莫笑晗躺倒在床，就准备放歌听，刚拿到手机，就发现有人在找她。寝室的陈陈问情况怎么样，估计还在担忧她正泪流满面。周盼也意味不明地问玩得怎么样，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莫笑晗放了歌，就和这两个人聊起来了。和陈陈简单说了几句，告知情况很好，内心平静之后，陈陈就没有再搭理了，估计是去看电视了。倒是周盼找尽了话题，各种在胡扯。一直等到李浩然磨磨唧唧从洗手间出来，莫笑晗才说有事打发了他。
“我们去阳台喝点酒吧？”莫笑晗从他书包里翻出红酒，笑嘻嘻地问他们俩。杨希宇兴奋地说好，从包里四处翻零食，用来做下酒菜。李浩然也笑着说好，动手搬了两条长凳放在外面阳台。
天色全黑，不远处的山峰上隐隐还能看见有些树木的形状，远处的山峰只剩黑乎乎的一团，隐约有个轮廓。月亮斜倚在东方的山上，周围有些暗淡不清的云彩，星星很少，可能是因为昨天才下雨的缘故。偶尔能听见鸟叫声，不知是什么鸟，幽幽怨怨的，像是在啼哭。想来夜深时分，只有尚未归家或无家可归的鸟雀才会这么悲切地啼叫。
三个人坐在走廊长凳上，李浩然与杨希宇坐在一起，莫笑晗一个人占了一条凳子，时而端坐，时而翘腿，时而就躺下了。李浩然拿出手机放歌，真是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听歌，好像这外面的世界十分不入他的耳，一定要听点喜欢的歌遮盖一下。杨希宇又是拿着手机在和各种人聊天，她加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群组，和一群陌生人打得火热，然后迅速成为了朋友。莫笑晗静静地看着他俩，本想说电话大家笑笑，突然又厌倦了做小丑，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乐得安静。
杨希宇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有时候还会拿着手机凑到李浩然身边，要他看看聊天记录。李浩然偶尔会觉得不耐烦，看一眼，就转过去看着手机上的歌词，偶尔也会觉得有趣，会浅浅地轻笑两声。莫笑晗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苏易文，刚认识苏易文的时候，她也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手机，但是后来和自己在一起，尤其是单独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玩手机，除非是两个人聊了许久聊到没有话题要说了，才会各自心满意得各玩各的手机。而如今的杨希宇，就变成了自己看到的在何月华身边时的苏易文，时时刻刻都要玩手机，不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莫笑晗清楚地记得刚认识杨希宇的时候，杨希宇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她也有很多朋友和追求者，但她不会这么努力地去维系感情，不会这么做作的炫耀被追求的快乐。那时候的杨希宇和自己一样很爱玩，不喜欢玩手机，大部分时候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一切就是这么改变了，也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她自己改变了自己。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的杨希宇看上去可真陌生啊。
莫笑晗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发现大家都很自得其乐，她就心安理得地去开红酒。买红酒的时候，送了一个红酒开瓶器，于是轻易就把酒打开了。莫笑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李浩然：“李浩然，你买了杯子吗？”杨希宇听见这问题，就大笑起来，拍着李浩然的背，对莫笑晗说：“他买了个毛线，哈哈，这傻逼，居然不买杯子。”李浩然尴尬地看了一眼红酒，然后愧疚地跟莫笑晗说：“我忘了，我去问老板借两个。”莫笑晗迅速地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翻白眼。“算了，不用了，我不想用别人的杯子，我对着瓶嘴喝吧。”莫笑晗用手胡乱地在瓶口擦了几下，然后就着瓶嘴喝了两口。
廉价的红酒味道自然不好，有点酸涩，口感极差，比啤酒还难喝。莫笑晗皱着眉将酒咽下，舔了舔嘴唇说有点苦。李浩然不确认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拿过红酒，也对着瓶嘴喝了一小口。他仔细地品了品，才咽下肚子，砸吧砸吧嘴，舔了舔嘴唇，才不好意思地瞅着莫笑晗笑：“是不太好喝。”可能是为了惩罚自己买了这么难喝的酒，他又喝了一大口，又说：“算了，将就着喝吧，总比没有好。不过，多喝一点，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难喝了。”
“我要喝，我要喝，李浩然，快点把酒给我。”杨希宇大叫着，把手机放在李浩然腿上，就去抢红酒。李浩然把瓶子递给她，轻柔地叮嘱：“你少喝点啊。”杨希宇不爱喝酒，爱凑热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喝醉，喝醉就发酒疯。李浩然也不确定她心情如何，毕竟她心情好坏永远是个迷，从脸上神情无法看出，只得多言叮嘱一句。
杨希宇喝了一大口，咕噜咕噜，像是在和谁赌气。李浩然有点不高兴地从她手中抢过瓶子，气得也喝了一口，他其实是真不喜欢杨希宇的阴晴不定。
“你抢我的酒做什么，我还没有喝完呢，真是的你。”杨希宇看上去挺开心的，还故作生气，摇了摇李浩然的胳膊，又伸出头看着莫笑晗说：“笑晗，其实我觉得这酒还是蛮好喝的啊。不过我喝过最好的红酒，是上次李杰请我喝的。特别好喝，我现在都还记得，好想再去喝一次啊，我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红酒。”
莫笑晗笑笑不说话，李杰是她某年某月的某个追求者，莫笑晗早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至于这种类似的话，她听多了，也不以为意。杨希宇对什么都懂，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同样知道的是，杨希宇还见过所有最好的东西，买过所有最贵的东西。
“什么酒吧啊？在衡阳吗？什么牌子的酒啊？”李浩然认真地看着杨希宇问。莫笑晗在旁边看着就想笑，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李浩然手里拿过红酒，慢慢地抿着。不出所料，杨希宇回答说：“我忘了，想不起来了。是在衡阳，但是忘了在哪了，那红酒太好喝了，我喝多了，居然忘了看看是什么牌子了。哎，好可惜啊。”李浩然当真了，遗憾地摇了摇头，莫笑晗看着这一幕，一阵好笑，只得连喝两口酒忍住笑意。
“你别把酒喝完了啊。”李浩然看见莫笑晗连连喝酒，急忙把酒拿回来，放在护栏上。“漫漫长夜，你不必心急。来，抽根烟。”说完递了一根烟过去。莫笑晗伸手去接，发现是黄芙蓉王，愣了一下，才接过烟，打趣他：“呦，我们的李老板今天抽好烟了啊。”李浩然得意地笑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自己点上了，就着火苗帮莫笑晗点上了烟，把黄芙的烟盒放回兜里，又神奇地掏出一包焉扁的软白在莫笑晗眼前晃了晃，才悠然地说：“今天好不容易一起爬个山，抽个黄芙庆祝一下。仅此一包，抽完就算，反正还有软白。”莫笑晗听得他如此说，也助兴地笑了笑。
“来来来，给我也来一根，让我也来庆祝一下。”杨希宇凑过来翻李浩然的口袋，被李浩然一把抓住了手。“你别浪费了烟，吸烟不过肺，不如吸煤气。”莫笑晗在旁边竭力阻止着。刚认识杨希宇的时候，她并不抽烟，但是后来见李浩然抽烟也就抽上了。三个人曾一度烟酒为乐，一起抽着软白喝着百威。后来杨希宇因为某种原因竟不再碰烟，李浩然也就会在她想抽烟的时候制止她，怕她身体不好又上瘾。莫笑晗很清楚杨希宇并没有什么烟瘾，每次不准她抽烟，都是避免浪费，可见她简直是视烟如命。
“别嘛，给我抽一根嘛。你们都在抽烟，我一个人看着多不好啊。不要这么小气嘛。”杨希宇抽出被抓住的手，不依不饶地摇着李浩然的身体，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就像在玩乐一般。李浩然百般无奈地抓着她，然后说：“我和你对半好吧？”杨希宇高兴地说好。
以前抽烟抽到最后一根的时候，杨希宇就直接被禁止碰烟，莫笑晗和李浩然就会把一根烟对半摘断，一人一半。后来熟稔些了，哪还讲究什么男女界限，就直接一人一口，三个人不分你我地一起抽同一根烟。这种不拘小节的诡异的相处，在莫笑晗那里其实就是一个禁忌。她连碰到别人都觉得难受，更何论间接地接触口水呢。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是李浩然，这种发生在自己和别人身上怎么想怎么恶心的事情，一旦换成是和李浩然，就要很卑微地觉得幸福快乐，诸如此类。
李浩然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递给杨希宇。杨希宇翘着兰花指接过烟，放在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憋在口腔，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朝天吐了出来。浓厚的烟雾缓缓喷出一条直线，直到她肺活量不够，才慢慢在嘴边蔓延成无规则的圈。杨希宇一脸享受，仿佛刚刚得道成仙。莫笑晗在一边看着，几乎被气死。
喝酒喝得微醺，莫笑晗的酒量实在是差，即便很爱喝酒，经常喝酒，也没有把酒量练好。在安全的环境下喝酒，她分分钟就会喝醉，开始想睡。其实在某一方面来说，莫笑晗并不爱喝酒，她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不过是失眠太久，只能借助酒精入眠。摇摇晃晃地坐在凳子上，没有靠背，她有些担心摔倒，于是强撑着将凳子搬到护栏旁边，靠着护栏。李浩然好笑地问她是不是喝醉了，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李浩然，突然就感到很难过。喝醉了之后，恍恍惚惚就回到了很多年以前，李浩然笑着的样子实在很像刚认识的那年。那年的天气很好，天天都是暖暖的太阳，和微微的风，总是看见李浩然的笑，好像那段日子，空气都会变得温馨而幸福。而一眨眼，就成了这样了。
莫笑晗呆呆地看了李浩然一会儿，又看看在旁边叽叽喳喳脸色潮红的杨希宇，突然想起了金庸小说里的郭芙。她不自觉就问了出来：“你说，郭芙在最后才发现自己喜欢杨过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李浩然被她问呆住了，正不知该说什么，莫笑晗就笑着道歉了，说自己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