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去走走吧，醒醒酒。”李浩然把空酒瓶从她手中拿过来，放在凳子下面。站起身就去拉莫笑晗往里走。“我也去，我也去，正好我也喝得有点醉了。”杨希宇闻言兴奋跳起来，就走到另外一边去挽莫笑晗的手。
“你早点睡吧，我们等下就回来了。”李浩然停着不走了，看着杨希宇。杨希宇黯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无动于衷，于是放下莫笑晗的手。
“好咯，反正我也头疼，我先去睡觉。”她一蹦一跳地走到房间里，跳上床，就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头也不愿伸出来。
莫笑晗本想跟李浩然说算了，她知道杨希宇不高兴了，想要自己一个人去走走。却在喝醉之后，突然变得很虚弱，想要个依靠，哪怕是下一秒就会倒的依靠。她没有说话，随着李浩然走。她看了一眼埋在被窝里的杨希宇，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你要原谅我，我仅此一回。而你，在过去这几年了，太多回。我不曾怪罪于你，你也莫要怪我。”
走下楼梯，两个人在周围慢慢地走着。山上有风，微微有点冷，莫笑晗收回被拉住的手，不动声色地抱紧了自己一些。做这个小动作时，她有点同情自己。如果是杨希宇，肯定又会大叫着冷，然后紧紧地挨着李浩然，依李浩然的性子，是绝不会把她推开的。可是莫笑晗自己清楚，她不会这样做，她这么多年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想不到要寻求帮助，更何况，真的会有人帮助自己吗。杨希宇情商很高，知道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态度，而莫笑晗，只会依着自己的性子来，也就活该这么孤独。
月亮升得很高，已经快11点了。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李浩然总是很沉默，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和莫笑晗主动说话，共同话题太少。莫笑晗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忍住了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是那句你还记得吗，然后又说些陈年旧事。李浩然不爱听这些，并不爱回忆，更何况，自己也不想听到他诸如是吗，有过吗，我不记得了这些个答案。所以想了想，就不想开口了。只是拿着软白一根一根地抽着。
旁边的李浩然轻轻哼着歌，含糊不清，旋律忧伤。莫笑晗听得简直要肝肠寸断，忍不住打断他问是什么歌。李浩然说是一首童谣，叫《雨夜花》。莫笑晗苦笑着说：“这要是童谣，我要从小听到大，我能听出抑郁症来。”李浩然好似没有听见，依然低低地哼着。听不懂歌词，只能感觉到旋律，莫笑晗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黑，树枝轻轻摇晃，世界沉静隐秘，她想起那句“此时此夜难为情”，竟不小心湿了眼眶。她突然停下，仰着头闭着眼。李浩然也停下，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不再哼歌。
莫笑晗渐渐平静下来，感觉没有眼泪要流，才低头看着李浩然笑，李浩然也包容地对她微笑。
“我可以抱抱你吗？”莫笑晗想这么做，想这么问，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过了很久，莫笑晗才听见自己低低地在问：“李浩然，你喜欢过我吗？”
李浩然低着头看着她，看她说完之后就垂下头，想是害怕听见答案。她看上去真是难过极了，而这难过，是因为自己。所以，他只能说，喜欢过，高三刚认识的时候还是挺喜欢的。可是这答案，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吗？可是这答案，是自己的真心话吗？李浩然不清楚，他的确不清楚，不知到了此刻，她还想听到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莫笑晗听见李浩然低沉的声音，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还想问，如果没有杨希宇，是不是就会有可能。这问题却没有问，在过去许多时候，她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早已知道是否定的。更何况，哪里会有什么如果呢。再说了，也许他只是在安慰自己呢，他总是善良的，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李浩然看着莫笑晗颤抖着的肩膀，几乎能想象到她现在无声哭泣的样子。他内心也变得沉重，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很轻很轻地说：“没事的，我们都还年轻啊。”
是啊，我们都还年轻啊，不必过早给自己做总结。我们还足够年轻，来得及去重新开始，一切都是有可能有希望的。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拥有更加精彩的未来，我们还会遇见不同的人，会有新的故事。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吗？谢谢你，李浩然，你说得对，我们还年轻。只是我不这样以为。我们这一生太短，短到来不及去拥有什么，我们这一生太长，长到没有什么能永恒。得到总要失去，遇见总要错过。我今天是怎样错过你，明天也会怎样错过他人。可能一无所有才是人生的常态吧，我们两手空空地来到这个世界，最后也要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好怕我再也不会爱上别的人，我更怕我还会再爱上别的人。
李浩然温柔的声音，充满着怜惜。这好像是自从大学后，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莫笑晗内心感激，却还是无法摆脱自己的消极。看多了花谢，就对花开丧失了期盼，看多了悲剧，就对喜剧充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