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就弄好了，两个人把菜端了出去，莫笑晗勤快地盛饭。
何月华做了一个西红柿蛋汤，做了一个辣椒炒肉，做了一个大盆花菜。
花菜的酱油放太多了，辣椒炒肉里的辣椒有点生，估计是很久没有做菜了。何月华尝了两口，就黯然地说，不好吃。
莫笑晗也尝了一下，把花菜端来放在自己面前，笑着说：“还好啊，我很喜欢吃花菜呢。”
莫笑晗没怎么吃饭，她本来就不饿，也不怎么想吃东西。
她好像就是那种传说中为爱而生的人，爱情可以当饭吃。此刻一心一意想着何月华，内心温暖满足，完全可以不吃饭。
为了照顾何月华的面子，她倒是吃了很多花菜，吃了足足有小半碗。那么大一碗，吃了一大半，她撑得不行了。
饭后，莫笑晗保鲜膜仔细地把剩菜包好，放进冰箱了，然后去把碗洗了。
何月华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见她进来，就把手机放下，拍拍身边的空位，让她躺过来。
莫笑晗走到床边，脱了脱鞋，也不避讳地躺在他身边。
“你在玩什么呀？”莫笑晗偏过头来问他。
“没玩什么，看小说，打发一下时间。”何月华用被子盖住她，天气渐渐转冷，他习惯性做着这些小事。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看小说啊，我还以为你这种工作至上的人，只会上班，偶尔打个游戏呢。”莫笑晗调侃着他。过去从苏易文那里已经了解到了，何月华就是一个工作狂，经常各种主动加班，工作也一直做得很优秀。
“我是不喜欢看小说啊，也不怎么喜欢打游戏，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而已。”何月华轻轻地笑着，又说：“其实，我很多时候都觉得，游戏还没有工作好玩。”
莫笑晗吐了一下舌头，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呆。而工作与学习这种东西，莫笑晗是坚决不能接受的。
于是她尴尬地说：“人们怎么会喜欢工作呢，真是想不清。我都简直无法想象，我以后工作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估计天天迟到早退，然后就被开除了。”
何月华看着她，想起以前去学校找苏易文。有一次苏易文去找莫笑晗了，当时她在兼职。何月华那天看见兼职的莫笑晗，其实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给客人找零，做饮料的时候，都是面带微笑，但是神情很认真仔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了。
“不要这么想，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成功的职业女性的。”何月华笑着去把玩她的头发。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会儿，晚些时候，何月华说去关灯睡觉，莫笑晗突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早点睡吧，我先过去了啊。”她起身，坐在床边，去穿鞋。
“怎么要过去睡？”何月华没有动，只是好奇地问了一下。
都睡了两天了，不会这个时候来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吧。
“我不想睡在这边，”莫笑晗把脱鞋又套上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坦承地说：“我一想到，她以前就是这样和你睡在这边，我就觉得愧疚，所以没有办法在这边睡。”
莫笑晗说完，就走出了房间，怕何月华说些什么。当然，最怕的是，他因为想起往事，沉浸悲伤，什么也不说。
莫笑晗不是傻子，何月华所说的喜欢她，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何月华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喜欢何月华而已。
就算何月华真的对她有些好感，莫笑晗也绝对不会相信，何月华对苏易文就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她并不是在等何月华完全不喜欢苏易文，也不是在等何月华完完全全地爱上自己。她是在等着自己走，等着何月华不允许自己留下来了，然后就走。
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等何月华已经完全意识到苏易文的离开了，等何月华觉得一个人也可以了。莫笑晗也就可以走了，莫笑晗心里清楚，只是她心甘情愿。
况且，她心里也还带着幻想，也许何月华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呢。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只要有一丁点，莫笑晗就愿意赌一把。
莫笑晗带着失望走进了客卧，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其实她多希望，何月华可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可是一直到自己慢慢走进这个房间，自己关了灯，脱下了外套，躺在了床上。
过去这么久，或许有五分钟，何月华都没有一点动静。
莫笑晗想象着何月华现在是有多失落地躺在床上，他在回忆着一些过去的事情，属于他和苏易文之间的事情。
有些是莫笑晗听过的，有些是莫笑晗见过的，而有一些，是莫笑晗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沉浸在这些想象中，莫笑晗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她睁着眼睛，看着一片黑暗，眼眶渐渐就红了。
有什么好失望的呢，自己不是一直都清楚吗。
莫笑晗在心里轻轻地安慰着自己，却依然忍不住这种辛酸。
正是这时，门突然传来动静，灯也紧跟着亮了。
莫笑晗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自己的伤感，眼眶里还留着泪水。
“怎么啦？”何月华一进门就看见莫笑晗躺在床上，她眼睛还很湿润，不知是什么伤心事。
看着莫笑晗只是沉默，何月华好性子地坐下来，轻轻抱起了她，让她靠着自己，又低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呢。”莫笑晗靠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抱着自己，在他怀里低声说话。
听见何月华的轻笑声，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莫笑晗只觉得内心突然就圆满了。
之前的失望，终于被幸福感填满了。
“你不喜欢睡那边，那我们以后就睡在这边吧。”何月华伸手关了灯，抱着莫笑晗躺在了床的中间。
两个人依然细声细语聊着天，何月华真的是从来没有提起过苏易文，莫笑晗也默契地没有提起李浩然。
就好像这两个曾经让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什么都会过去的，苏易文总有一天会放下，毕竟她已经不爱何月华了。
什么都会过去的，何月华也许真的会喜欢自己呢。
莫笑晗每天都要在睡前不停地安慰自己，不然这愧疚感就会折磨得她无法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何月华说要去一趟公司，晚点回来，莫笑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像没有睡醒一样。
然后门一关，莫笑晗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怎可能睡得着，不过是擅长装睡罢了。
为爱而生的人，有爱就够了，哪里还需要睡觉啊。
屁颠屁颠把房间巡视了一下，总共就那么几个房间，走来走去。从客卧到客厅，从主卧到厨房，满意地打量了一番，才跑到浴室去洗漱。
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起了做完剩下的蛋汤，于是去把汤热了，给自己做了碗面。好在不用放油，没有出什么大事故。
把面端在桌上，正要吃的时候，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发空间里了。
虽然想也不用想也会知道，这个面条肯定不好吃，或许没熟，或许煮烂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很满足，也很幸福。
并不是想要全世界都来分享，只是希望自己能记住这种满足的感觉。
吃了面，把碗洗了。莫笑晗屁颠屁颠跑到卧室里去了。角落里有一把吉他，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觊觎了很久，此刻没有人在，她就放肆起来。
地板很干净，何月华会定时拖地。莫笑晗盘腿坐在地板上，晨曦的阳光照在背上。虽然没有什么温度，却也觉得很舒服。
她把吉他从黑色的袋子里拿出来，试着拨了两个弦。
有一根弦已经断了，其他的也没有好到那里去，都有些松了。莫笑晗觉得很可惜，又把吉他放了回去，打算等何月华回来，让他拿去修一下。
打开手机放着歌，莫笑晗像个神经病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蹦蹦跳跳，时而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不知道在开心个什么劲。
苏易文这两天一直浑浑噩噩，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些混乱的事情已经让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只有躯体还活在这里。她脑袋又是一片空白，又是一片混乱。
她已经不愿意去思考什么了，每天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该做的事。睡觉，吃饭，喝水，喝酒。
最近于赞也不怎么准她喝酒了，毕竟不好。于是苏易文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喝酒，她渴望喝醉之后能有点什么作为。
或许是说出一些难以启齿的话，或许是去做些什么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可是不管怎么喝，始终不能醉。就算是夜深独处，半醉半醒，依然没有一句话能对自己说出口。
可能所有想说的话，都不能说，因为已经没有人在听了。
于是就把所有的思绪，全部藏在心里，让它们乱成一团好了，反正自己也并不怎么在意了。
这生活，可能不会更差了。
本来打算叫上莫笑晗去喝酒，她却说第二天要回去。
苏易文心想，她回去也好，免得自己想着她就觉得尴尬。于是也没有强求，打了车就走了。
本来是要去找于赞，却突然不知道去找他做什么。于是任由司机随意开了一会儿，就绕回了学校。
那高楼已经很久没有去了，有时候经过它下面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想，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就不在了。
有些夜晚独自呆在这里的时候，很想从楼顶一跃而下，经过他窗户的时候，看看他是怎么和另外一个女人甜蜜相处得。
记得早些时候，知道他在那里，多么想提一把刀过去，让那里血流成河。
也很想质问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可是后来慢慢就平静了，什么都接收了。而到了现在这种状态，就更加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不可以，谁都可以这样对我，谁都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对我的。
知道宋夕霖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也不用特意跑到那间房去看一看，反正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径直乘电梯到了顶楼，打算从楼梯间往上走，走到顶楼上方天台。
这里曾经来过很多次的，自己独自一人，与莫笑晗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就很少来了。
其实很多以前一起做的事情，或者一起去过的地方，后来真的就很少做，也很少去了呢。
也不是因为厌恶吧，就是突然就那样了，谁也不知道原因。
楼梯间没有灯，很黑，苏易文却觉得安全。
记得以前莫笑晗看她看汉尼拔，总是会骂她变态，说看这么血腥恐怖的东西。
苏易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也会怕。可能是因为心里一直太平静了，有时候感觉不到自己活着，所以只能这样了。
偶尔看些血腥恐怖的东西，引起自己的心跳，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样，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些血腥恐怖的东西很直接，远没有人性可怕。
前面有一扇铁门，门未上锁，门外就是天台了。天台风一直很大，印象很深刻的，在夜晚会很冷。
记得有一次晚上，应该是凌晨三四点了，和莫笑晗在这里散步聊天。
大半夜的，有一个男人在这里遛狗。一只很大的哈士奇，活泼得很，莫笑晗看到那只狗，跟疯了一样，追着哈士奇一直跑，一直笑。
苏易文坐在门的台阶上，靠着门框，又想起了和莫笑晗在这里磕松子。
那时候莫笑晗从张家界回来，带回来很多松子，两个人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磕松子。
莫笑晗坐了多久，就说了多久的猴子。
她们上山前买了很多零食，都被猴子抢走了。于是莫笑晗回来了还愤愤不平，一直在说那群抢东西的猴子。
现在想起来，莫笑晗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就连说话的与其，依然让苏易文觉得很温暖呢。
很多事情，其实苏易文都记得的。那些莫笑晗在的日子里，两个人一起做过的许多事情，其实她都还记得。
虽然已经渐渐觉得变味了，感觉到莫笑晗已经想要离开自己了，可是想起那些过去，还是觉得很温暖呢。
就是因为曾经莫笑晗带来的是那么温暖的感觉，所以那天晚上看见莫笑晗和何月华抱在一起的时候，苏易文几乎要崩溃了。
于是哭喊着责怪莫笑晗：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说过：他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但是怎么可以是你。
当时崩溃的时候，心情就是这样的。
莫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长沙最重要的人，谁都可以，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明明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突然就明白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从小到大，困惑的事情那么多，每次问出的为什么，其实都没有答案啊。
早应该习惯的。
而现在也会觉得，没有关系啊，如果你们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好了啊。
反正和何月华也不可能了，纠缠了这么多年，死活不想放手，最后不还是没有办法嘛。
胡思乱想了许久，苏易文终于想清了。就让他们去吧，怎样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夜这么深，天气这么冷。这个南方城市，真的让人心很累啊。好想回北方，好想回到西宁。
在天台坐了一会儿，一个人有点呆不下去。
记得莫笑晗在的时候，就算两个人不说话，也不玩手机，时间好像都会过得很快。
可以在这里坐上好几个小时，也不觉得无聊。
而今天，在这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却觉得这么冷清，再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苏易文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往学校走。
已经很久没有回寝室了，看见自己回去，室友们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寝室也是四个人，却远没有莫笑晗的寝室有人情味。大家各自为营，漠不关心。
有时候看见莫笑晗和室友笑闹，苏易文都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相处。
看见她们热闹，就站在一旁，安静不吭声。她不是不喜欢莫笑晗的室友，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与这种寝室热闹相处。
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要开电脑，却一个字也不想写，于是戴上耳机，继续看电影。
汉尼拔其实很孤独吧，没有人可以了解他。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孤独。
我们不应该强求别人，有一点点关心就应该知足了。
抱着对人生对世界的失望，苏易文慢慢进入了梦乡。
不知怎么，今晚竟然梦见了父亲，那个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过的人。
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怎么就知道那是父亲呢，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一面，所有的印象就停留在一张照片上了。
事实上，苏易文根本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醒来的时候，又想起了莫笑晗，她也没有父亲呢。
听莫笑晗说起过，她的父亲很早就要过世了，在她上初中的时候。
醒得很早，才九点多，苏易文想起莫笑晗今天要回家，就发微信问她起床没有。
打算如果还她还没有去车站，就一起吃个饭，然后送她去车站。
她还是很珍惜和莫笑晗这段友谊的。
莫笑晗迟迟没有回信息，苏易文也了解，她可能是没有醒。毕竟手机从来不开声音，社交软件连个震动都懒得开。
于是躺在床上和别人聊天，顺便打开了QQ。
大家喜新厌旧，QQ早已经被淘汰了，大家都用微信聊天。苏易文是个怀旧的人，虽然也用微信，却从来不会放弃QQ。
QQ里留存着苏易文和何月华所有的过去，那段时间里，没有微信，两个人相互在空间留言，很多东西都在这里。
其实苏易文已经把大部分的留言删了。和何月华这么多次分手，每次总觉得回不去了，就会删掉很多，只留下一些舍不得的。
分手的次数多了，很多舍不得的东西，就都舍得了，最后留下的也只有那么几句。
但是苏易文有去看过何月华的空间，他什么都没有删。从认识那年到现在，8年时光，所有的东西都依然保留着。
苏易文不是不感动，当看到他为自己写下的每一句心情，当看到他留言板上只留着自己说过的话。
每次看他空间，仿佛就是回顾过去的那8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在那里保留着。
可是又怎样呢，终于是回不去了。
苏易文知道的，回不去了。只要一想到何月华和莫笑晗在一起了，或者在一起过，她怎样也无法接受了。
是啊，苏易文和莫笑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何月华是和别人在一起，她能原谅的。但是一想到，何月华明知道莫笑晗是自己这么重要的人，还要和她在一起，苏易文就怎样也无法原谅何月华了。
也不愿意再去多想，有什么好想的呢，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了。
就让她们去吧，别再想着自己曾经与何月华经历过的一切。从今以后，何月华不再是自己的什么人，最多也就是自己好友的男朋友罢了。
QQ空间里有好友动态，苏易文点进去，一条条看，很快就看到了莫笑晗发的照片。
“在家里给自己煮了个面，看上去还不错。”
苏易文笑着，感叹她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
正要评论，笑容就僵住了。
这个碗，可真熟悉啊。这张桌布，也真的好熟悉啊。
苏易文控制不住，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莫笑晗又在骗人。
苏易文紧紧握着手机，怕自己失控把手机砸了。
她想不明白。
如果你想要和他在一起，那么在一起好了，为什么要骗我呢。你根本没有回家，你是去找他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都说了，我不会管你的。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还是我理解错了，你是真的回家了，那里就是你的家。
苏易文的内心世界突然就崩塌了。
莫笑晗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不再是那么天真，反而心机重重。
真恶心。
长沙真冷，我爱过的人，真他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