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音乐还没有消散开，就听见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
急匆匆找出手机，关了闹铃。转头一看，何月华还在沉睡中。
莫笑晗无心打扰他，轻手轻脚起了床，然后自己收拾好一切，悄无声息离开了他家。
半夜找不到出租车，于是叫了滴滴打车。
站在冷风中等车的时候，只觉得秋天真的到了。
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在南方，在湖南的冬天，是十分阴冷的。
连绵不断的阴雨和冷风，永远看不到太阳，永远都在压抑着内心。
莫笑晗突然很想念西藏拉萨，那里永远都是艳阳天，永远都是温暖的太阳。
坐着车到了火车站，神志都有些不清醒，就这么坐上了去益阳的火车。
同样是半夜三更，自己在某个半夜三更千里迢迢从益阳赶来找他。那个时候，自己一定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又会半夜三更从长沙离开他。
为什么自己这么傻呢，明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还是一次次的欺骗自己，这样作践自己了。
莫笑晗站在拥挤的火车车厢中，忍受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她在心里劝解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再也不要为了何月华这么作践自己了。
也许人生本来就很无聊，把生命青春浪费在谁身上，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浪费也要浪费得高兴啊，人和人在一起不就图个乐意嘛，何必这么苦逼兮兮的。
往后几天，莫笑晗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待在桃江上班，几乎什么也不做。
每天上班，下班，看书，散步。日子其实也还算是很好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了。
何月华就想莫笑晗所想的那样，起先的那两天根本连找她的意思都没有。
莫笑晗也没有心情去找他了，他既然已经没有那种说要和自己在一起的意思了，又有什么好找的呢。
于是各自过着各自的。
这么一个晚上，十月都眼看要结束了，何月华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莫笑晗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些懵逼，呆萌呆萌地问何月华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何月华在那头轻声笑了，然后调侃着说：“怎么？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都不行吗？”
莫笑晗一听这话，就直接笑了。
这人可真逗，自己从长沙回来都有一个星期了，他一直不闻不问，突然就冒出来了。
莫笑晗轻轻笑了两声，然后说：“可以，怎么不可以啊，你去给你女朋友打就是嘛。但是不要给我打这个电话，我没有这运气做你女朋友。”
何月华当时就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想了很久，才说：“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莫笑晗轻轻笑了，说：“你和谁在一起了？反正我没有和你在一起，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以后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不要再联系了吧。”
莫笑晗轻易就挂了电话。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是怎么说呢，宁愿这么难过，也不想让他来让自己难过。
糊糊涂涂又混了几天，某天晚上下班很早，正要去外面散步，就看见了刘坤和赵伟两个。
“呀，莫笑晗，你去哪呀？”刘坤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些个男孩子和莫笑晗熟了之后，根本就没有把莫笑晗当女的看了。
莫笑晗笑了笑，说打算去外面走走，散散步。
“好雅兴啊！”赵伟也过来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又问去哪走。
莫笑晗说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不过就是随便走走罢了。
“走什么走，走，和我们回去，打牌去。”刘坤大手一挥，就把莫笑晗给转了个头。
莫笑晗本来还想拒绝，想了想，觉得也可以，于是也就笑嘻嘻地和他们回了宿舍区了。
这边刘坤和赵伟住在同一个寝室，在三楼。
莫笑晗和其他女孩子都是在二楼，不过各自一个寝室罢了。
莫笑晗让刘坤和赵伟先回自己寝室，说晚些就上去找他们。
刘坤和赵伟也同意了，于是绕到孙岚寝室去找孙岚了。
莫笑晗正在房间里摸烟，就听见他们在门外喊自己，一边喊自己快一点，一边往楼上去了。
她放下心来，应了一声，就跑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去了。
吞云吐雾，一根烟后，莫笑晗才爽快自在了。
站在楼梯口吹了一会儿风，将身上的烟味驱散了一些，才慢慢往他们楼上走。
打牌的时候，四个年轻的少年们就开始聊天。
一开始，大家说的都是一些感情的问题。
问起孙岚和她对象怎么样，孙岚说，还不就是那样。两个人都不在一起，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不过是各自做各自该做的事情罢了。
然后问起赵伟和刘坤的感情生涯，赵伟这个人看上去虽然花心，但对自己女朋友却是好得没有话说，隔三差五就会去长沙看她。
刘坤看上去就是一个甜蜜负责的人，向来就和女友关系很好，近期却在吵架。
莫笑晗挺多了他和他女友的温馨故事，于是就忍不住要问他们怎么会吵架。
刘坤叹了一口气，才说出了原因。
刘坤是北方人，他女友一直也在北方，对于他一直留在南方，颇有微言。
说着说着，刘坤突然来了一句，果断时间我就辞职，回北方去。
“你回北方做什么？”莫笑晗笑嘻嘻地问。
“我不回北方，我留在南方做什么？你们是南方人，自然会留在这里，这里又不是我家，我肯定要回自己家啊。”刘坤被她这个傻逼问题给逗乐了，笑着吼了两句，然后笑嘻嘻地问莫笑晗：“你是不是傻啊？”
莫笑晗听着这话有些不舒服，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她傻笑着冲着刘坤乐了一下。
说着说着，就听孙岚说起了可可。
可可虽然不在，大家倒是也很关怀她。
听刘坤说她也打算辞职，回家去考教师资格证去。
她本来是邵阳的人，一心一意来这个公司就是为了调回邵阳，结果等了这么久，好像还是没有能回去的可能。
莫笑晗听着听着，玩了会儿牌，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不爽快了。
刘坤也好，可可也好，他们都一心想要回自己的家乡。
可是自己呢？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帝作证啊，不管是自己的老家，还是长沙，还是一整个湖南，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家的感觉啊。
莫笑晗苦笑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一直以来，只有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的。
说着说着，大家就问起莫笑晗的想法。
“莫笑晗，你是打算留在桃江还是过段时间调回益阳去啊？”孙岚偏过头来和莫笑晗说话。
莫笑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刘坤在旁边笑嘻嘻地说：“她呀？她哪都不去，一心一意要去海南！”
大家一窝蜂地笑了，又想起上次莫笑晗在安哥那里说要去海南，然后被安哥笑的事情。
莫笑晗看他们笑得开心，自己也笑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留在这个公司了。我可能也会辞职吧，然后去外面看看。”
莫笑晗犹豫了一会儿，细细深思，最后还是不确定自己会去哪里做什么。
“辞职？要是你辞职了，你打算去哪？”刘坤一边出牌，一边问她。
“可能会去内蒙古或者新疆吧。”莫笑晗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以前和杨希宇有研究过这个问题，将来要去哪里。
一直以来，她、杨希宇和李浩然，三个人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一心一意想往外面跑。
莫笑晗最心仪的地方是西藏拉萨，杨希宇很想去内蒙古看草原，而李浩然想去新疆。
三个人就是哪里偏僻哪里荒芜，就想去哪里。
西藏已经去过了，所以莫笑晗想了想，要不就去他们喜欢的地方看看吧。
想了想，莫笑晗又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去内蒙古。”
因为之前有和杨希宇聊过，杨希宇很想辞职了，想去内蒙古看看。
用杨希宇的话来说，就是，在拉萨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很不适应内地的生活节奏。
“内蒙古啊？内蒙古和我们那里接壤啊。你去内蒙古吧，以后还可以来找我玩。”刘坤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招呼莫笑晗。
“好啊，好啊，我要是去内蒙古了，就去找你玩。”莫笑晗笑嘻嘻地应承着。不过这些玩笑话，一般是不会有人当真的。
玩闹了一阵，过了十点，大家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各自散了。
莫笑晗心事重重回到寝室，发现巧巧不在寝室。
桌子上有一个苹果，苹果压着一张纸条。
是巧巧的字迹，说送她一个苹果，要她好好休息。
巧巧又回家了。
家，真是一个好词语呢。
好像所有人都有家，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可是莫笑晗只觉得自己没有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永远都只想离开，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洗了苹果，坐在那里啃苹果，然后百无聊赖给杨希宇打电话。
“杨希宇，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辞职。”莫笑晗可怜兮兮地和杨希宇说话。
“那好啊，你辞职吗，正好我也想辞职了，我们一起辞职呗。”杨希宇乐呵呵的，又说：“正好李浩然现在也没有上班，我们可以带他去浪。”
莫笑晗知道杨希宇一直想辞职，她很不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喜欢长沙。
“可是，辞职了之后，我们去哪呢？”莫笑晗说得有点高兴了，心里想着，这次肯定是要辞职了。
“去哪都行啊？你想去哪？要不和我去内蒙古吧，我在那边有个朋友。”杨希宇满口无所谓，很随意的态度。
“好啊，好啊，那我去辞职了啊，过两天就来找你啊。”莫笑晗心里一高兴，就说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十一月初就要考教师资格证，于是约好等2号考完试，就跑路。
莫笑晗一兴奋，就在微信上找安哥聊天。问安哥在不在，想和他说说离职的事情。
虽然现在她在桃江上班，但依然属于益阳总公司管辖。
这个点，安哥可能是已经睡了，一直没有回消息。
已经兴奋到不行的莫笑晗，根本等不及明天来和他说，于是一个骚扰电话就打过去了。
“喂？”那边安哥显然是真的在睡觉，说话声音都有些迷糊。
“安哥，我是桃江的莫笑晗呢。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我打算辞职。”
莫笑晗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笑得连牙都露出来了。
“辞职，怎么好好的就想辞职啊？是不是在那边公司受了委屈啊？你和安哥说说，我帮你看看。”安哥听了两句，也清醒了，于是本着领导的范，关怀了她两句。
“没有，没有的事，在这边挺好的。但是我就是不想做了，然后打算辞职，我有点不太喜欢这个工作吧。”
莫笑晗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一直以来，安哥对自己还是挺好的。一方面是领导的赞赏有加，一方面是亲哥哥一般关怀呵护。
安哥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辞职了打算去哪。
“我打算去内蒙古。”莫笑晗嘿嘿一笑。
“去那边做什么？旅行啊？”安哥有些懵逼，只觉得这年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先去看看吧，要是可能的话，会在那边找工作也不一定。”莫笑晗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呢。
安哥劝慰了两句，然后又叮嘱她注意安全，最后也祝她前程似锦。
他看她已经去意已决，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说要她早点休息，明天就去桃江人事部拿工资走人就行。
莫笑晗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挂了电话。
此时，也不到十一点，莫笑晗有些兴奋。
倒不是说桃江这个公司已经无趣到让她忍无可忍了，只是一想到要离开，她心里就挺高兴的。
是的，离开这里，离开湖南，离何月华越远越好。
莫笑晗心里想着，这一次，真的不要再回头了。
如果一天没有放下何月华，那她就决定一天不回南方。
想象着未来就是美好生活了，于是莫笑晗兴奋地想要找人分享这种喜悦。
于是在微信上，和杨希宇聊天，说是已经辞职了，明天下午来长沙找她。
然后在桃江这群实习生建立的群里，发消息，说是已经辞职了，明天就走。
大家惊呆了，哪里能想到莫笑晗是这样的神经病呢。
打牌的时候，还犹疑不决，半个小时之后，竟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下气群里就炸锅了，大家又是惊讶于莫笑晗的行动速度，又是担忧自己的未来去向。
然而这些已经和莫笑晗没有关系了，莫笑晗说要去收拾东西，就先不聊了。
莫笑晗自己都有些迷茫，怎么这么快就解决好了。
原本还以为离职会有一个很漫长的等待过程，至少要耗上个十天半个月。
万万没有想到，安哥居然说明天就可以走人。
莫笑晗也是真的心里激动，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她手脚迅速地把所有东西全部收拾好了，依旧是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
所有带不走的东西，都不想要了。
新买的被子，还能用的衣架桶子之类的东西，直接就留在了寝室，打算让他们拿去用。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莫笑晗看看时间，居然还不到十二点。
她向来东西就不多，又擅长收拾，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个时候，当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了，莫笑晗坐在床上，看着这个寝室，突然有些伤感。
很整齐的家具，很漂亮的书桌和衣柜。
莫笑晗一直觉得这个寝室很好，不管是格局还是布置，都挺好的。
这时候，突然就真的要走了，竟然有些舍不得。
此时此刻，她说不清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这样的离别，生起的情绪不是单纯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你不能说她高兴，也不能说她难过。不能说她期待，也不能说她不舍。
因为她什么心情都有，又是想笑，又是流泪。
躺在床上，熄了灯，想好好睡一觉。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过了很久，依然没有睡着。
莫笑晗索性也就不睡了，直接翻身起床，将寝室的门上锁，然后走了出去。
走出了公司，信步漫游在外面道路上。
又看了看两边的景色，又去了那个桥下。
自己刚来这边的时候，天气还没有这么冷呢。而现在，在江边站一会儿，怎么就觉得冷得待不下去了呢。
想起在桃江发生过的一些事情，高兴的也好，痛苦的也好，也都过去了。
莫笑晗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她知道，可能此生之年，自己都不会回来了。
在外游荡了一会儿，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于是还是回了寝室。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那几个人都在门口，问她是不是真的要辞职。
莫笑晗点了点头，于是几个人都有些不舍得的样子。
“你中午再走咯，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然后我们帮你搬东西咯。”刘坤摸了摸莫笑晗的头，嘱咐着她，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的温柔。
莫笑晗一听这话，就有些鼻酸，不舍。她忍着这种心情，努力笑了笑，说好。
他们不舍地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去上班了。
莫笑晗将房间锁上了，然后就去找人事部了。
人事部那个大家，莫笑晗还记得。当初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是这个大姐帮忙办理的入职。
那个大姐笑嘻嘻地问，怎么不做了，是不是不喜欢这边。
莫笑晗看见她亲切的笑容，就想起了安哥，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难过。
说了几句，就拿着辞职报告去填写了。
辞职理由上面，莫笑晗想了一会儿，直接书写：辞职去旅行。
说真的，这样填写辞职报告不是为了跟风，就是想要被打。
辞职真的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莫笑晗本来以为，三分钟两分钟就能完事。
结果，挨个找人签字，挨个退还东西，真的浪费时间。
等所有的事情全部办完之后，竟然真的是中午了。
寝室的钥匙已经退了，于是只能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大门警卫处。
莫笑晗已经可以离开了，但是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等可可。
等他们都下班了，大家又聚在一起，吃了一个午餐。
也许是为了欢送莫笑晗，大家难得地挤出了一点时间，一起在外面吃了一个饭。
“想好去哪里了？”刘坤又笑嘻嘻地问她。
莫笑晗咧着嘴，冲他们笑，说：“想好了，去内蒙古，和我高中最好的两个朋友一起去。”
她笑得很开心，于是大家也都被感染了。
聚散其实无常，大家心里也清楚的。再说了，也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也不值得多么难过。
吃完饭之后，莫笑晗特意找到了可可，从包里拿了一本书出来。
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可可，我可能就不去益阳了，你帮我把这本书送给吴为吧。我上次说要给他的，不过前段时间才回家，来不及自己给他了。”
可可接过书，看了两眼，说没问题。
然后两个女孩子互相告别，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直接坐车去了长沙，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手机上和人聊天。
是开开倩倩还有吴为他们，问她是不是回去了。
益阳那边的人都知道自己辞职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桃江这边的人说的，还是安哥说的。
一些不怎么熟悉，也不怎么爱热闹的人，都装作不知道，于是没有说话。
一些不怎么关系好，但是喜欢表现的人，像唐班长，陈思等人，都虚情假意表达了一番不舍和祝福。
但是像倩倩、开开还有吴为，莫笑晗知道她们是真心和自己告别，于是自己也和她们多说了几句。
开开还在责怪莫笑晗不辞而别，倩倩也在说怎么不回益阳去看看她们。
莫笑晗心想：我现在就想快点跑，跑远一点。哪里有什么心情，再回益阳去和你们告别呢。
她之前是有想过的，要回一趟益阳，不为别的，就为和谢迎说一声。
但是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几乎已经形容陌路了，那还有什么好告别的呢。
于是也没有去益阳了。
开开倩倩说的话，都还尚可。
但是吴为说了一句话，让莫笑晗有些懵逼。
吴为说：“上次从常德回来，你们去桃江的时候，我还和你说了再见呢。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