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希宇和李浩然也早就习惯她这种作风，向来说风就是雨，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听见她突然不再说什么，只说要走，也就看着她收拾东西，送她下去。
莫笑晗不让他们送，但是杨希宇说要去买东西，于是就顺路下去了。
往外面大马路上走，然后就该坐车去西站了。
莫笑晗后知后觉才感受到所谓的离别，自己真的就要这样告别何月华了吗？
走在路上，她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了。杨希宇能感受到她突然的低落，也不好再和她说些什么。只是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很恍惚，像是做了一个梦。”
莫笑晗呢喃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好。
又走了两步，眼看就要走出小区了，眼看自己就要坐上公交离开这里了。
莫笑晗突然满脑子都是何月华，昨晚见到的，和今天清晨见到的何月华。
他昨晚的开心和紧张，他今早的落寞和悲愁，一点一点占据了莫笑晗的大脑。
莫笑晗突然就不想走了，她越走越慢，然后蹲在了马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希宇早已经习惯了莫笑晗这样的神经病作风，她知道如果有什么事，莫笑晗会直接说。如果莫笑晗什么都不说，那也没必要问，因为莫笑晗肯定还没有组织好措辞。
于是杨希宇也蹲在她右手边，摘下了左边的耳机，等着她开口。
“我是不是特别傻啊？”莫笑晗突然问，问得莫名其妙。
杨希宇偏过头来，看着她，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其实很想和他在一起啊，我做梦都想和他在一起的。”莫笑晗答非所问，一个人若有所失地望着远方。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杨希宇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远处过了一辆去西站的公交车。
“我怕他又是闹着玩，我怕他又一转身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了。”莫笑晗很是忧愁。
“闹着玩就闹着玩呗，反正如果是闹着玩，大不了就是依然没有在一起，和现在也没有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杨希宇的口气倒是大大咧咧很无所谓，她当然无所谓，她要是有所谓，就不会和李浩然耗这么多年了。
莫笑晗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和何月华复合。或许是怕受伤害，或许只是单纯的自己闲得蛋疼就想作死。
此刻听见杨希宇这么说，她好像又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眼睛都发光了，直愣愣地看着杨希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杨希宇翻了一个白眼，想不清楚，怎么又变成自己的事情了。
“看你自己咯，你要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要是不想，那也只能随你了。”
莫笑晗又垂头丧气地在那里叹息着，过了一会儿，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哎，你说你怎么就把烟给戒了呢，说戒就戒了，太厉害了。”
杨希宇一听莫笑晗又不着边地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就有点烦她这样。从来她自己的事情，她好像永远都不会上心，满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管我戒烟不戒烟，你还是赶紧想想，你到底是要回桃江，还是要去找他。在这里蹲着，你是要做什么呀。”
杨希宇埋怨了一句，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我想好了呀，我等下就去找他啊！”莫笑晗牛逼哄哄地冲她吼了一句。
她想好了，她想好个屁了。她压根就没想，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心血来潮。
杨希宇质疑地看着她，很怀疑她有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你还蹲在这里做什么？”
“我啊，我蹲在这里是要抽烟啊！”莫笑晗回答得理直气壮，把杨希宇气个半死。
她已经懒得搭理莫笑晗这个神经病了，只是安静地蹲在旁边听着歌。
正听着，就又听见莫笑晗可怜兮兮地问她：“杨希宇，我现在回去找他是不是特别丢人啊？”
毕竟昨晚和今早还那么斩钉截铁，气势如虹地说了那么些话。现在，脑子一热，又想回头去找他，怎么听都觉得丢人。
“是的！”杨希宇一脸你终于觉悟了的表情，落地有声，顺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倒不怕打击莫笑晗的积极性，莫笑晗就属于那种从来只听自己想法，不管别人怎么劝阻的人。
过去，李浩然劝她千百遍，让她冷静一点，重新找个好人，她什么时候听过了？
不出所料，莫笑晗虽然又好像很挫败地低下了头，却没有一点想要回头的醒悟。
“算了吧，莫笑晗，你丢人的次数多着去了，哪里还差这一次啊。”杨希宇笑嘻嘻地嘲笑她。
莫笑晗知道她没有恶意，甚至笑得有些友善，于是抱着她就假哭。
杨希宇用力扳开她，嫌弃地把她推到了一边去了。
闹腾了一阵，莫笑晗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去找何月华了。
这一次倒不是纠结自己想不想去，而是纠结何月华还愿不愿意见到自己。
她一直喋喋不休地问杨希宇，说怎么办怎么办。
杨希宇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她问一句，就说一句凉拌。
“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他打电话！”自顾自闹了一阵，莫笑晗终于又清醒一点了，凶巴巴地朝杨希宇吼。
杨希宇听话地把手机递了过去，顺便还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了何月华的号码，拨通了。
一边还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
“不想，万一他拒绝我了，多丢人啊。他要是打算拒绝我，我就当做没有打过这个电话，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的新手机号码。”
莫笑晗解释着，杨希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等着莫笑晗和何月华说话，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莫笑晗握着手机，就有点紧张。
听见那边何月华稍显疑惑地声音，莫笑晗一鼓作气说了一长串话。
“我是莫笑晗，用杨希宇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我就是想问你，你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要是算数，我现在过来找你。要是不算数，你就当做我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她喊完了，就更紧张了，紧紧地盯着杨希宇，好像想从她脸上找出朵花来。
“昨晚？算数啊。不过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朋友在这里。”
莫笑晗一听何月华这么说话，就想砸手机。
什么叫你朋友在这里不方便？你朋友是野兽，还是我是野兽，就这么水火不能相容？
不过一想到，现在是自己在求他，她就少不得要装作听不懂何月华的话了。
她依旧好脾气地说：“没关系啊，我又不会打扰你朋友的，我现在过来找你啊。”
何月华犹豫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好。
莫笑晗挂了电话，笑嘻嘻地把手机还给杨希宇。
她站起来，就大步往公交车站走，越走越快。
杨希宇跟在后面，又是好气，又是担忧。
莫笑晗终于走到了站牌处，终于等到了车，她冲杨希宇挥挥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有些担忧。
公交车开走了，车上依然没有什么人。
莫笑晗靠着车窗，心里又是那种纠结的心情。
一方面觉得欣喜激动满足充实，一方面又很担忧害怕恐惧忧虑。
这些情绪困扰着她，让她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终于到了何月华家，天都已经黑了。
莫笑晗站在门外，深呼吸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敲门了。
听见里面何月华的声音，好像挺欢快地说了一声来咯。
莫笑晗就有些激动，想着见面之后，要给他一个熊抱。
不过，她又想多了。
门锁被扭开了，然后她还没有推门进去，就听见那边何月华又回到卧室了。
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莫笑晗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有多想不高兴的事情。就装作没事人一般，走了进去，换了鞋。
何月华在客卧里面，和一个男人在打牌，两个人看上去挺热闹的。
“你先自己坐啊。”何月华头也没有抬地跟莫笑晗说话。
莫笑晗笑了笑，正想和他朋友打招呼，却发现他朋友也一样，连抬头看她一眼也没有。
莫笑晗舔了舔嘴唇，让自己自然一点，不要看上去就像一个不速之客。
看见桌子上有碗筷，显然是两个人在家吃了饭之后，连碗也没有洗。
莫笑晗习惯性地就去收拾，又听见何月华说放着不用管，她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来弄吧。
用保鲜膜裹好剩菜，放进冰箱，又用抹布擦拭了桌子，然后就去厨房洗碗了。
这算什么呢？何月华你这样算什么？
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直接说啊，我可以不来找你的。
你要是想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呢？
你以前和我说，要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而现在，你的朋友就在这里，你却没有一点要把我介绍给他认识的意思。
你们两个人就完完全全当我不存在了，我就像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你们娱乐。
莫笑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觉得委屈又生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碗给洗了。
洗干净了手，就走到客卧，站在何月华身后看他们玩牌。
其实她很想亲昵地抱着他，或者靠着他肩膀，但是她没有这个勇气。
万一何月华把她给推开了，她真觉得自己就可以跳楼了。
“你们在玩什么呀？”莫笑晗笑嘻嘻地问，一脸的贤惠。
“在玩斗地主。”何月华也笑着回了一句。
“你会玩吗？要不要一起玩啊？”他朋友终于抬头了，看了一眼莫笑晗，邀她一起玩。
莫笑晗嘴都已经裂开了，正要笑着说好啊。
就听见何月华说：“她不玩，看我们玩就好。”
莫笑晗一下子表情就尴尬了，还好两个人在打牌，没有注意看她。
莫笑晗轻轻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冷静一点，千万不要翻脸不要生气。
毕竟自己是那个送货上门的人，自己把自己送到这里，活该这么受气。
她心里突然觉得后悔，不知道自己下午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要是没有那个电话，自己就不会在这里了。
在这里真尴尬啊，这个地方没有一处可以容身，站在哪里都像是站在尖针上。
她讪讪地笑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何月华聊天。
何月华一直也在笑着，看上去真的是温和有礼，不过也是生疏得很。
莫笑晗站了一会儿，何月华就问她明天要不要上班。
莫笑晗说要上班的。
她已经知道何月华问这句话的意思了，于是又笑着，像是开玩笑一样的说：
“上不上都没关系，我要是不想去，直接就不去了。”
她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她是认真的。如果真的能和何月华好好在一起，这个工作可要可不要的。
“别闹啦，你不去上班留在这里做什么，你会无聊死的。那边电脑正好也空着，你去查一下票呗。”
何月华笑嘻嘻地，一边玩牌，一边头也不抬地和莫笑晗说话。
“嘿嘿，正好不想去上班，懒得查，晚点再去查吧。”
莫笑晗死猪不怕开水烫，继续没皮没脸在这里蹭着。
她倒是没有指望何月华突然动容，邀请自己留在长沙。她就是想看看何月华的态度，就想看看他能装傻到什么程度。
但显然，何月华装傻的程度，和她没皮没脸的程度是一样高深的。
何月华就跟听不懂莫笑晗想留下来一样，依旧笑嘻嘻地说：
“别闹啦，赶紧去买票，等下旷工就不好了。有工作就先好好做，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再这么任性。”
“哈哈，逗你玩的啦，我过去啦。拜拜，帅哥，拜拜。”
莫笑晗终于醒悟了，何月华真的是不打算搭理自己内心世界的。
于是她笑着挥了挥手，和他们告别，走进了主卧。
已经没有力气去责怪何月华什么了，甚至心里会觉得，这样的相处，才是正常的吧。
何月华对自己的态度就该是这样的，那样柔情似水的回忆，本来就是一个梦境。
莫笑晗突然也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长沙了，于是真的就在网上查票。
长沙去桃江的票是肯定不会有的，只能先坐车到益阳，然后从益阳转到桃江。
莫笑晗趁着时间还早，就给桃江那边的人请了明天上午的假，然后就查票。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故意和自己作对，早些时候的列车都没有票了，只剩下凌晨四点那一趟车还有站票。
莫笑晗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反正又出现了一个自己不能解决的bug，莫笑晗索性就不管了。
她在电脑上搜索音乐软件，却连一个酷狗都找不到，看来何月华是真的不听歌啊。
这么一想，莫笑晗也就放弃了，直接在网页上搜索。
想了想，终于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歌了，于是在网上找了梁静茹。
记得自己以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过，梁静茹哼的一句歌，却不知道歌名。
百度一下梁静茹的作品，立马就找到了那首歌——《明明白白我的心》。
点开了播放，顺便也按了一个单曲循环。
凌静茹唱得很动情，唱到那句“星光灿烂风儿轻，最是寂寞女人心”的时候，莫笑晗下意识就看了看窗外，想看有没有星星。
可是看不到，窗帘将窗户挡得严严实实，一点风也不透。
莫笑晗叹息一声，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
何月华的朋友，冷淡得有些奇怪，真的有些奇怪。
一般而言，家里来了什么人，还是会习惯性打招呼吧。
再说了，他是客人，看到主人家里，大晚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又这么轻车熟路地收拾家里，进了主卧。
他应该会猜测自己是女主人，应该会打招呼，至少会问一声吧。
可是没有，他就当自己不存在。
莫笑晗忍不住要往坏的方向去想，是不是，何月华提前打了招呼呢。
她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的原因，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就笑了，嘲笑着自己。
自己是要有多犯贱，才会来这个地方，自取其辱呢。
且不说他朋友的态度如何，就看看何月华的态度，莫笑晗就知道自己今天是真的做了一件傻逼到不行的事情。
一想到他的朋友，莫笑晗又有如神助的想起了苏易文。
苏易文认识何月华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家人呢。
那么现在坐在客卧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苏易文认识的人呢。
如果是这样，那突然所有的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何月华肯定没有办法说出口，说自己和苏易文分手了，然后重新找了一个女朋友。
而何月华的朋友，一定也有这样的心情。就算是知道自己是何月华的新女朋友，也不想承认。
或许，在何月华那边，不管是亲人也好，还是朋友也好。莫笑晗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不值得浪费时间去介绍。
莫笑晗越想越悲哀，却并不想哭，只是一直咧着嘴在笑。
梁静茹唱得越来越深情，字字句句都唱在莫笑晗的心坎上。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想要靠近自己抚慰自己，该有多好。
如果这个男人正好就是何月华，那该有多好。
也不知一个人发呆多久，终于听见那边散场的声音。
听见何月华在外面洗漱，听见他终于走了进来。
莫笑晗收拾好所有的疲惫，依旧很卑微地带着笑看着他。
“哎呀，累死了。”何月华伸了一个懒腰，进来就坐在床边上，又回头问莫笑晗买好票没有。
莫笑晗摇摇头，说不知道选哪一趟车。
何月华凑了过来，看了看，然后登陆了自己的12306，打算给莫笑晗买票。
莫笑晗就站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他输入的密码，是苏易文的姓名首字母加生日。
她轻轻笑了笑。
再看网页，何月华的账号名称里就有苏易文的名字。
她轻轻笑了笑。
“呀，只有这一趟车了，算了，就买这个吧。”
何月华果决得很，迅速就把票给买了。
他关闭了页面，正要关机，莫笑晗就阻止了他，让他等一下。
何月华看了看角落上的时间，问她要做什么。
“现在都快十点了，好好睡一觉，就可以去坐车了，早点睡呗。”
他笑起来真好看，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但是莫笑晗只觉得这么累，这么瘆得慌。
说难听一点，这么好看的笑容，这么好听的声音，这么彬彬有礼的态度，正好就是她刚到益阳时所表现出来的。
不就是温和有礼，而又冷漠疏离嘛，不就是，对待陌生人该有的最好的态度嘛。
莫笑晗已经不想去问为什么了，她能感受到何月华的态度，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什么也不想再争取或者辩解。
她让他站开，然后坐在电脑桌前，又打开网页，搜索梁静茹那首歌。
“我等下就去睡，听完这首歌就睡，你放心。”
莫笑晗也笑得好看声音很甜，温柔疏离地和他说话。
让我听完这首歌吧，你放心，我会走，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梁静茹又开始唱歌了，何月华走到门边关了灯，摸到床上躺下了。
“我困了先睡了，你等下直接把电脑关机就行。对了，记得定个闹钟，别等下错过了火车就不好了。”
他嘱咐了一声，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好像真的很困一样。
莫笑晗无言地笑了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自顾自点了点头。
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我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为什么你总是带我入美丽的梦境，然后一巴掌就把我打醒？
莫笑晗闭着眼睛听着梁静茹的声音，听着听着，眼泪就渗透了下来，一点一点打湿了脸颊。
心里空落落的，这时候才幡然醒悟。
原来就算是待在何月华身边，也会有这种空虚的感觉啊。
还一直以为，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良人，能弥补自己所有的空虚呢。
一首完毕，莫笑晗已经不想再挣扎。
她关了电脑，抹黑走到了床边，也躺下了。
何月华又过来搂着她，莫笑晗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还要搂着自己。
但是也不关她的事了，她任由他搂着自己，安安静静躺在了他的怀里。
总觉得，这样美好的日子，是真的再也不会有了。
因为自己，是真的，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恍恍惚惚睡着了，梦里一直听见自己在哭着。
哭着唱着：明明白白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