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出轨，还差点被你姐夫当场抓包？！”
小果惊诧地张大着嘴，完全不顾眼前猫砂盆中味正浓的猫屎团，她手中抓着的那只蓝白小猫同样好奇地睁圆眼。
“你小点声。”
郭乐瑶回忆早上看见的那个郭莫忘。她靠一堵划痕斑斑的墙边蹲着，脸上的妆有些花，身上还穿着套装。即便她只是那样蹲在地上，也有种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视线的能力。
旁边的门一打开，她弹簧般从地上跳起，那人看到她后立刻又要关门，可郭莫忘已将脚塞入门内，她使劲推开门后往里钻，大声叫着“让我进去”，门内男人的声音像惊恐又像哀求，说，“你能不能别再来了”。
“我天！”小果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刚上班能听这种八卦。
“看她那样，可能在门口等了一夜，衣服都没换。”乐瑶忧心忡忡，把清理完的猫砂盆放回格子中。
“她看到你没？小果将小猫也放回去。
“当然没有，她进屋我才敢从电梯出来。”早上一来店里，乐瑶先依约定送一只寄养三天的博美犬回家，这么巧就撞见她姐郭莫忘。
“那你姐夫怎么会出现的？”小果忽睁大眼，“他跟踪她？”
“我不知道。”回想电梯刚到一楼时姐夫荆磊急匆匆闯进来的样子，乐瑶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脑中只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上去！
“然后呢？”小果的精神很振奋，“他肯定问你为什么会在那吧？”
乐瑶点头，后迟疑一下，“但他的样子看着好像比我还惊恐。”
“当然啊，这种事谁想让别人知道，何况是小姨子。”小果俨然洞悉一切，“然后呢？”
“我马上拉他一起去吃早餐。”乐瑶想，当时自己的样子肯定很奇怪，还说什么好久不见之类的。小果急道，“他就那样跟你走了吗？”没一会她又自行找到解释，“说不准他比你更害怕，更不想让人知道你姐的事。”
“我们去了旁边麦当劳，期间他好几次看手机，说有事要先走。”
“他肯定急着回去抓奸。”小果一脸同情。
“我只好不断找话题，连大学导师的女儿考上高中的事都说了。”
见小果不解，乐瑶解释，“我跟我姐夫是同一所大学的，他比我大两届。”
“可我记得你姐夫是个医生！”新讯息让小果惊讶，“所以，你也是学医的？”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店里另一个员工，在隔离区给一只长猫藓的老猫涂药的赵汶抬头望向她们。
“小声点。”乐瑶拉一下小果。
“你继续说！”小果急不可耐，“然后呢？”
“后来拖不下去了，我借口去洗手间，想打电话去通知我姐。”
“你通风报信！”小果压着嗓门。
乐瑶叹一口气，“她没接我电话。”
那怎么办！”小果急人之所急。
“我只好又回去跟我姐夫掰扯，扯东扯西，讲什么好怀念大学，就说一些屁话。”乐瑶从盆里拧出抹布，擦拭寄养格子里的毛屑和食物残杂。小果跟随她的脚步移动。
“最后他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站起来就要走。”乐瑶停下了动作。
在小果急切的目光跟随下，乐瑶道，“我不知道当时我脑子怎么想的，可能怕他马上就要冲出去，我就说……”
“你说什么了？”
乐瑶垂下眼，声音更低了一点，“我说，当年我喜欢过他。”
“啊？？！”小果的眼中迸射出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惊喜的光。
“我胡说的嘛，我就是怕他上去抓到我姐。”乐瑶仅慌乱了一瞬，马上又镇定下来，“好在那个时候我看到郭莫忘从门口走过去了，哎，吓死我了，我紧张得肚子都痛了。”
小果盯着乐瑶，“那他怎么说？”
“什么？”
“听见你说你喜欢他啊，他怎么回答的呢？”小果激动得咽了咽口水。
乐瑶转身避开小果的视线，“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小果高声道，“小姨子告白，他怎么可能没反应！你快点讲啦！”
“真的没有啦，他‘啊’一声，就很吃惊的样子嘛，就这样。”乐瑶闪避，因为她没说实话，荆磊确实“啊”了一声，但沉默一会后他突然叹道，“如果当时我喜欢的人是你就好了。”
正是这句话，让乐瑶一早上心神不宁。
“你该不会，真喜欢你姐夫吧？”小果的大眼中闪烁着撞破禁忌之爱般的欣喜，她怀里换成一只性子火烈的小美短，正一个劲蹬腿。
“你瞎说什么呀！”郭乐遥吓一跳。
但已被唤醒的记忆在她脑中激荡不止。
图书馆，面前书架的书被抽走，对面的男生冲她微笑，“你好。”
城市公益跑，两手插在腰间上气不接下气准备放弃时，一个人跑到她身旁喊，“加油。”抬头，是图书馆那个男生。
导师介绍助教，台上的他冲她一笑，下课后走到她面前，“小师妹，又见面啦，我叫荆磊。”
荆磊。乐瑶回想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笑起来和善温柔的男生。那天她原本决定告白，两张电影票已经在手里握得汗津津，站在校门口伸长脑袋张望，看到他迎面走来，乐瑶便大力地挥起手。
这一切，都在荆磊望向她的身后，愣愣问出那句“她是谁”时结束了。
郭乐瑶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似乎昭示了她命运的时刻。
她刚转过头，脑袋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怎么什么都能忘？下次自己滚回家去拿！”郭莫忘重重地将一摞书塞入郭乐瑶怀里。
“你干嘛？”郭乐瑶看着手中那扎旧书，恼怒姐姐令她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丢脸，便大声道，“这是我收拾出来准备卖掉的，你拿过来做什么？”
“那你不早点说！”莫忘的音量比她更大，“妈以为是你要用的，让我立马就给你送来，你当我闲着没事干啊？”彼时莫忘刚毕业，本来找工作就焦头烂额，还得抽空给女大生送书。看乐瑶涨红着脸一副扭捏委屈的样子，再看一眼她身后，莫忘对那点少女怀春的心事猜出个大概，于是越发来气，瞪一眼乐瑶身后傻呆呆的男大生，“喂！你给我小心一点。”
荆磊觉得莫名其妙，张口结舌。“哦。”最后他红着脸应了一声。
“对不起啊。”莫忘走后，乐瑶向荆磊道歉。
“她是谁啊？”荆磊只是痴痴望着莫忘消失的方向。
“我天！”小果听得连连惊呼。“这么刺激的吗？所以，你姐夫是你姐从你手中抢过去的？”
“什么呀。”乐瑶烦躁起来，“不是，我跟他当时都不算认识。”
“哎！难怪你这么讨厌你姐，换我也受不了。”小果抱出下一个格子里的布偶大猫，乐瑶迅速清理猫砂，又熟练地把隔板擦拭一遍。
这整一面墙有二十四个猫咪寄养格，若是生意好住满了，光清理工作每天就要耗去乐瑶和小果至少两个小时，好在还有个隔离区是赵汶负责，生病的宠物护理起来更麻烦，光喂药就能折腾出一身汗。
“我也不是讨厌她，我只是想……”乐瑶怔怔地出神，眼中像被一阵浓雾笼罩，“如果能活在一个没有郭莫忘的世界，该多好。”言罢，乐瑶轻叹口气。
“这不就是，讨厌吗？”小果将猫放回格子，阖上亚克力板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喂喂！还闲聊呢？”店长王业飞终于在开店三小时后来了，“看来还是给你们的活太少啦。”
见他进来，乐瑶和小果心照不宣翻个白眼。
“没什么事吧？”王业飞从包里掏出员工服，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大喇喇开始脱上衣。
小果回头不小心看见那身白花花的肥肉，忙背过身去，“我瞎了。”她对乐瑶小声道。
“店长，我们这有换衣间。”赵汶走出来。他身型高挑，黑框眼镜下一对疏离的长眼睛。
“都是自己人怕什么。”王业飞嘿嘿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说贼眉鼠目都有点侮辱鼠了。
四人都是“心软宠物店”员工，老板王业培在市区开拓出更大的新店后便将这家老店交给王业飞打理。看名字就知道，他们二人是亲戚，王业飞是王业培的堂弟。小果在老板提拔王业飞当店长后很不服气，论经验和资历，乐瑶才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乐瑶却不以为意，用郭莫忘的话说，“一家破宠物店，当店长和当员工，有什么区别？”
自己心里那么想是一回事，被郭莫忘耻笑又是另一回事，当下乐瑶便反击道，“照你这么说的，你在银行上班，当柜员和当行长，也没什么区别喽？”
莫忘原本费尽心思又是托人又是送礼帮乐瑶找了一份很有前景的工作，谁知道她连面试都没去，回来讲一句还顶三句，莫忘动了真气，“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能怎么样。乐瑶想，总之是不想再欠你。
“你在这呀。”乐瑶正在仓库盘点存货，抬头见王业飞钻了进来，“我忘了跟你说，待会有只贵宾约了美容。”他一面说话一面往仓库里挤，过道本就狭窄，乐瑶闪避不及，虽然她马上紧靠向货架，却还是感觉到王业飞的整个身子蹭着她的背部而过，短暂的紧密接触令乐瑶的胃中泛起一阵恶心。
“郭乐瑶，出来洗狗！”赵汶忽然在外面大喊。
“妈的鬼叫什么？”王业飞装模作样在架子上找东西，乐瑶忙闪出仓库。
“谢谢。”走到赵汶身边，乐瑶小声道谢。赵汶面无表情，忽然问，“你是哪个大学？”
“哦，我是学治人那种，跟你不一样。”乐瑶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说完还觉得没说清，又补充道，“我不是说兽医就比较低级的意思，我知道中国农业大学的兽医专业是排第一的。”
赵汶的沉着脸，看乐瑶，“我不是中国农业大学的。”
“是吗？”乐瑶的脸颊抽了抽。
小果见乐瑶的脸色似乎不好，上前问，“怎么了吗？”王业飞的行径她一清二楚，可他狡猾就狡猾再只会制造点没实证的身体接触，并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这种事讲出来他可能还要喊冤，两个女生便在平日加倍地关照彼此，所幸还没发生过什么恶劣的事。
“没事，我去遛狗。”乐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