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菜端出去准备吃饭吧。”孙华芳站窗边看一眼，底下传来让人心烦的电影解说机械男声，孙华芳沉下脸对莫忘道，“喊一下他。”
莫忘不情愿地探头喊，“吃饭。”
郭大路小跑上楼。“这么多好吃的啊。”他用手指拎起一块锅包肉塞嘴里，“嗯！香!”
拿着碗筷出来的孙华芳故意撞他一下，“讲不讲卫生的？洗手！”而就站在他旁边的莫忘也伸手捏一块肉放嘴里时，孙华芳却像没看见。
“就会针对我。”郭大路嘟囔着走向水池。
小姨率先端起碗，“锅包肉还得是我二姐最拿手，店里面都没她做得好吃。”
孙华芳闻言笑，“我多做了点，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带给立国和贤明也尝尝。贤明是孙华菲的独生子，法考三年，今年终于过了，进了他爸周立国的律所。
“谢谢姐！就你对我们家贤明最好了。”小姨孙华菲笑，眼弯嘴甜，“怪不得他小时候离家出走一准上你家来。”
“你就剩那张嘴了。”孙华芳跟着笑，转头跟莫忘说，“外婆以前就说，你小姨的脑子没嘴巴转得快，但有了那张嘴，她过得就不会比哪个姐姐差。”
讲到外婆，莫忘的表情也柔和了，“外婆还是不肯过来吗？”
“小老太婆犟得很，劝不动。”小姨道，“不过没事啦，她喜欢住村里就住着呗，我托大黄哥他们多照看一点，大不了我们三姐妹以后每个礼拜轮流跑一趟，回去看她。”
孙华芳听了，脸上有些为难。
莫忘猜到她在想什么，问，“妈，给你跟郭乐瑶报了驾校，有去吗？”
“哎，我要看店，瑶瑶得上班，哪走得开啊。”见旁边的郭大路狼吞虎咽，孙华芳心里无名火起。
“有什么走不开的？开小卖部一天能赚多少钱？”莫忘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她瞥一眼郭大路，“而且咱家不是刚换了辆新车，那么贵，只有一个人开不是浪费了？”
“对对，你赶紧学，赶紧学。”郭大路没察觉到两个女人对他的火气，还自以为幽默地咧嘴打趣，“你妈要是也学会开车，还能替我出去跑跑单呢。”
“跑什么单，她不能有自己事？”莫忘斜她爸一眼。
“是的嘛。”见气氛紧张，小姨赶紧打岔道，“姐你赶紧学一下吧，要是你也能开车，以后回去看小老太就不用动车、班车、公交车的倒腾好几个小时，开着车，后备箱载点东西回去也方便呀。”
“也是啊……”见孙华芳似被说动了，莫忘很有成就感，大声道，“女人啊，是一定要学会自己开车的！”
“那你自己怎么不开？”乐瑶用力拉开房门，走到餐桌边重重坐下，“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说，有事让老公开车送就好了？”
见妹妹一脸讽刺，莫忘却不以为意，“我要是像你那么闲，驾照早就到手了。”
乐瑶憋火，转念想到莫忘今早蹲墙角的样子，冷笑一声，“是哦，你个大忙人，今天应该也很忙吧？”
莫忘没理她，夹一筷子嫩炒猪肝到自己碗里，尝一口后，“妈！说了要少放点盐，中国人高血脂高血压的毛病全是重油重盐的饮食习惯导致的，得改改了！”
“会吗？”孙华芳也尝了一块，“我觉得还好啊，不咸吧？”
“你妈放盐的时候手就跟帕金森一样，抖抖抖的，就怕不够。”郭大路打蛇随棍上，挤兑孙华芳他从不落人后。
孙华芳剜他一眼，“我家是没有这种遗传病，倒是你得小心，你爷你爸最后不全都中风了。”
小姨低头藏笑，郭大路讪讪着想反嘴，但看一眼旁边的大女儿，就着菜又把话咽了下去。
看他们斗嘴个不停，乐瑶气死了，没有人留意到她刚才问的话。她看向莫忘，咳了一声，“今天早上，你去华南路了吧？”
莫忘抬头，眼底闪过一缕惊愕。
被她那么一盯，乐瑶自己先慌了神，“我、我在麦当劳吃早餐，看见你了。”
“怎么又跑去吃那些？我做了粥你不吃，天天就知道浪费钱。”在孙华芳的唠叨中，乐瑶偷偷抬眼打量莫忘，正好和莫忘探寻的目光碰到一块，乐瑶忙低下头吃饭。
吃完饭郭大路出去接单了，乐瑶洗碗，莫忘在接电话，孙华芳和孙华菲围着桌子剥桔子，“你怎么老跟我姐夫作对？”乐瑶听见小姨低声道。
“谁爱跟他作对，德性。”孙华芳语气里带着厌恶。
“行了，你就把他当成是空气，别理会就好了。”小姨无奈，“你总这样，莫忘也跟着你学，他在孩子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面子？那东西得靠自己去挣。”
“你就是嘴硬，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嘛，嘴里哄着，眼睛闭着，都这么大年纪了，别再给我们惹祸就行。”
“我这眼是闭不上的，学不来你。”
乐瑶听见小姨叹了一口气。
躲回房间后，乐瑶横躺在床上刷手机。林牧晨终于不再发好友申请了。小果发来网红猫咪“屁桃”扭屁股的可爱视频，乐瑶回复一个“可爱”表情，小果又问，“你姐怎么说的？”乐瑶回，“没问。”小果发一个“暗中观察”表情。
听见外头小姨又开始抱怨贤明表哥新谈的女朋友。“我就不喜欢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哎，一点不大方，看样子就知道一结婚她准辞职。”
“忙工作的你嫌人家不肯早生孩子，温柔顾家的你又嫌人家不愿意上班，你是找不着儿媳了。”
“哎，我就是想，要能找着一个像莫忘这样的，多好。”
“切！”乐瑶翻白眼，想道，“真找个那样的还不治死你。”
孙华芳劝道，“你别管啦，随他们谈嘛，不合适自己就分手了，当家长的越是阻止他们越觉得自己找着了真爱。”
莫忘应该是打完电话，乐瑶听见麻将牌倒出来的声音。
“大姨不是没来吗？她们怎么还打？”刚一寻思，乐瑶听见“叩叩”的两声敲门。
“喂，出来。”莫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缺一，赶紧的。”
乐瑶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她惊呆了，魔王竟然敲门？哪次她不是直接踹、踢、顶、推开了房门进来，今天她竟然会敲门？
事情大条了！乐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兴奋又像害怕。“她肯定是担心我早上看到她，又不知道我看到了多少，所以准备，试探我一下？”
乐瑶偷瞄一眼坐在她对面的莫忘，一脸的镇定自若，肯定是装的。熟练地码好牌，乐瑶虽然不爱打麻将，可生在一个麻门女将之家，她六岁就掌握了这个竞技项目。
“碰！”小姨拈着兰花指拿走乐瑶的牌，又亲热对她一笑，“瑶瑶呀，明天有没有空啊？”
“姨要给你介绍一个跟咱家一样开小卖部的。”莫忘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伸手摸牌。
“什么呀。”小姨佯怒，拍她一下，“人家在大学对面开咖啡馆，很大一间呢，听说都要开分店了，小伙子人特别有想法，很有礼貌，他爸妈是原先冷冻厂退下来的，生活都还可以的，不说是大富大贵，小富即安还是有的。”
莫忘笑着丢出牌，“姨，小富即安是个贬义词，指那种赚一点点钱就开始不思进取的人。”
孙华芳将新抓的牌砌入中间，“瑶瑶还小，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莫忘当年嫁得那么早，心里有多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
“26已经也不小啦。”莫忘喊了一声“碰”，把孙华芳的牌拿回面前。
乐瑶看不惯郭魔王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转头对小姨道，“好啊，我去见他。”
“真的啊？”小姨喜出望外，“太好了，我跟他妈妈说一声，让他请你吃午饭好吧？”
“可以呀。”乐瑶挑衅地看向姐姐，哪知道魔王抓到新的牌后笑逐颜开，“自摸！哈哈。”
乐瑶的笑僵在嘴巴。
被拉着一直玩到十一点，乐瑶才重获自由。得知荆磊不会开车来接莫忘，本想着搭便车的小姨很失望，“上个礼拜他也没来，最近这么忙呀？”孙华芳马上就给女婿找补，“医生当然忙的了，有时候半夜他都得赶回去做手术。”
“是哦，有人不是说嘛，女人一定要学会自己开车。”鲜有机会乐瑶能呛魔王，她喜滋滋的。
莫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难得的，她没反击。“我叫的车到了，姨，先送你回去。”
孙华芳想起锅包肉还没拿，赶紧进厨房拿出乐扣盒递给孙华菲。
二人走后，孙华芳有些忧心忡忡。“瑶瑶，你说你姐夫怎么回事？”
“你也说了，可能忙吧。”乐瑶心虚，假装打着哈欠往自己屋里走。
第二天乐瑶先到店里，小果发信息说睡过头，让乐瑶先帮忙签一下考勤表。
一个人又要抱猫又要清理不太方便，乐瑶便喊赵汶来帮手。
赵汶虽然比乐瑶小许多，又是不久前才入职的，但态度主打一个不卑不亢。他冷冰冰的，连小猫在他手心里都有点颤颤巍巍。
“你在这住得还习惯吧？”乐瑶没话找话。
“嗯。”惜字如金。
乐瑶用抹布专心戳洗着被小猫踩得到处是的屎印子。赵汶忽然问，“你看过琼瑶的一帘幽梦吗？”
“看过啊。”乐瑶虽然纳闷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忍不住念了那句经典台词，“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她失去的是爱情呀。”
“既然知道，那你应该清楚，你跟你姐夫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赵汶平静地说。
“蛤？”乐瑶张大嘴。
这人是不是脑子里有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