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娴家聊了将近一小时后，乐瑶满腹心事地回到宠物店。
一见她进门王业飞立马阴阳怪气，“郭乐瑶啊，你再晚点回来，就能赶上打下班卡喽。”
乐瑶没理会他，她满脑子还充斥着张娴那堪称魔幻的人生经历。
“你想办法救救它呀！”护理台旁，一位年轻女孩正焦急地抓着赵汶。那语调听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乐瑶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你让他帮我看看小雪吧！”女孩慌乱地握住乐瑶的手，“以前也会吐，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严重过。”
乐瑶这才看清桌上趴着一只蔫头耷脑的奶牛猫。
赵汶有些无奈，向乐瑶解释道，“小猫已经两天不吃东西，刚才又吐一次，黄色胃液带点粉，可能是胃里面有破溃了，我跟她讲了，这样的情况最好马上送去宠物医院。”
“你们这不能治吗？可店长说你也是宠物医生呀！”女孩神情急切，“上回小雪得猫藓，不也是你治好的吗？”
“那不一样。”赵汶的脸微微红了。
“就给她开点药嘛。”王业飞走过来，不耐烦道，“拿那个硫糖铝片，专治吐黄水的。”
“不行！”赵汶当即反对，“得先送去检查。”
“怎么不行啊？”王业飞斜他一眼，“我治好过多少只猫，你兽医学个一年不到，能比我还懂啊？”
赵汶羞愤地涨红脸，乐瑶忙开口，“吐分很多种情况，肾病也可能引起呕吐，不进食两天已经算严重的，必须先查一下小生化，再看看肌酐和尿素氮指标，排查出问题，才能对症治疗。”
赵汶感激地看乐瑶一眼，转头对女孩说，“先送医院吧，也可能是不小心吞了什么异物，鞋带、橡皮筋，拍了片就知道，我们这没有专业仪器，耗下去只会耽误治疗。”
“可是……”女孩的眼眶红了，“我只是个穷学生，听说宠物医院都很贵。”
“就是嘛，宠物医院，没个大几千你出得来吗？”王业飞危言耸听道，“你不如买个药先，保不准喂两次就好了。”
“不可以！”赵汶生怕女孩信了王业飞的话，急道，“小雪现在已经有点脱水，真的不能再耽误，这样吧，你去农大动物医院吧，找张新阳医生，他是我大学老师，人很好，一定不会乱收费的。”
赵汶一直盯着对面的公交站，直到公交车进站，抱着猫包的女孩落座于后排。她低着头，像在与小猫讲话。
“别担心了。”乐瑶站到赵汶身旁。
“你说她会去农大吗？”赵汶叹一口气，女孩离开前，分明还是买了一盒王业飞推荐的药。
“去或者不去，都是她做的决定。”乐瑶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乐瑶，你后悔吗？”赵汶转头，认真望着她。
“后悔什么？”牵了牵嘴角，乐瑶勉强一笑。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赵汶目光专注，“你想过回医学院吗？”
心弦突然被勾扯，漠然已久的弦震荡着发出刺耳的声响，阳光里微尘漫散，乐瑶的睫毛跟着轻颤。
“三年前我曾经回过学校，得到的答复是，休学超过两年，学籍已被自动取消。”乐瑶苦笑，“不是什么事，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赵汶愣住。
乐瑶轻拍一下他的肩。“但你的机会还在。”
周琴比乐瑶想象中来得更快，不过这一次，她还带了一只雪纳瑞。
她指定乐瑶给她的狗美容，又说“我家毛球胆子小，我得在旁边陪着。”王业飞看到美女眼睛都亮了，立马殷勤道，“那有什么问题啊！小果，快给客人搬一张凳子进去。”
“里头一会毛乱飞，你要不要去我们休息室坐？”王业飞给周琴端进来一杯水。
“不用，我还想跟你们这位美容师好好聊一聊。”周琴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直勾勾瞪着乐瑶。
乐瑶战战兢兢地帮雪纳瑞剪指甲。“张娴去哪了？”周琴开门见山。
“不知道。”乐瑶低着头。
“认识她的人我已经全找过一遍，她再当缩头乌龟，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骗子。”周琴观察乐瑶的反应。
“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乐瑶夹着棉花球帮小狗擦耳垢。
“你跟她是小学同学，一定知道她家的地址，或者你把她爸妈的电话给我！”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小学同学？”乐瑶抬起头。
周琴没回答她，而是恶狠狠道，“你不给我地址和电话，以后我天天来找你。”
这女人发起疯来的样子乐瑶见识过，她心中立即生出畏惧，然后下意识便想着，如果是郭莫忘，她会怎么应对？
“你威胁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欠你钱，你闹，我就报警，你要是天天来消费照顾我们生意，那我拍手欢迎。”很好，很镇定，乐瑶默默给自己打气。
等了好一会不见周琴有回应，再不久听见一阵啜泣。
乐瑶惊讶转过头，看见一个鼻头通红，脸上淌着泪的女人。周琴先前的气势完全瘪掉了，她纤细的肩膀不停抖动，泪沿着脸颊滑落。
“你怎么了？别哭啊。”乐瑶忙从架上拿了纸巾盒递给她。
周琴抽纸巾按在脸上，“那是我攒了好几年准备买房的钱，全给她了。”她擤一把鼻涕，“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啊？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你先别哭嘛。”乐瑶把手中的剪刀放下，将桌上的水递给她。
玻璃门外小果想进来，乐瑶对她摇摇头。
桌上瞬间堆满纸巾，周琴的鼻音变重，“我以为她心直口快肯定不会是个坏人，其他几个一起玩飞盘的女孩就没人相信她，只有我拿了钱出来，没想到傻子最后竟是我自己！”
周琴抽抽搭搭着继续说，“你不帮我也没事，真找不到她我就去报警，我告她诈骗，让她坐牢。”
“不要！”乐瑶脱口而出道，“她不是故意骗你的，她也是被别人骗了。”
周琴的眼睫上还沾着泪，“什么意思？”她望着乐瑶。
乐瑶叹一口气，把下午从张娴处听来的事，全告诉周琴一遍。
“这次的展销会张娴是受了她一个老朋友邀请参加的，那天我刚好有跟她打视频电话，我可以证明确实有一个女明星被请去现场，她跟每个人都握手拍照，所以张娴才更确信那是一个能赚钱的项目，后来她那个朋友就领着她去签了合同并当场转了加盟费，不仅是你的钱，她把自己的钱也全投进去了，谁知第二天她再找过去，那间公司和她的朋友全都消失不见了。”
“什么叫消失不见？那我钱呢？”周琴瞪大眼。
“张娴还在想办法联系那个朋友，你给她一点时间，只要能找到……”
“找到个屁呀！要嘛是她被人骗了，要嘛就是她跟人联合起来骗我，我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我就想要回自己的钱！”台子上被剪了一半毛的小灰狗仰头望着激动的主人。
周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不是被有钱人包养的吗，让她男人还我啊钱。”
乐瑶有一些吃惊，有钱人？包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她从张娴那里知道的是她离过婚，房子是前夫替她租的。
“她房子不就是情夫给她租的！”周琴道。
“这个你真是误会了……”乐瑶刚想解释，却被周琴打断，“少骗人，她没工作，没人养能住得起这么贵小区？”
周琴语气满是不屑，“早就有人跟我说过，有个暴发户经常来看她，她肯定就是那人养的金丝雀吧。”
“金丝雀？”乐瑶莫名想笑，这词跟张娴摆在一起有种完全不搭噶的喜剧感。
“你也住在那个小区？那你也是金丝雀吗？”乐瑶反问。
“我能跟她比嘛，我租的是群租房，一个两居套间房东偷摸着隔成了五个单间。”周琴扁着嘴抽了抽鼻子，“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我最大的错就是信了她的邪，以为钱给她以后我就能赚大钱。”
听她这么说，乐瑶心底也生出同情，“你再给张娴一点时间，她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我没那个美国时间！”周琴忽然变得不耐烦，“噌”地从椅子上站起，“她要真心想还我钱，会像现在这样躲着我吗？”
乐瑶也觉得张娴这这行为不太好，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便只能喃喃重复，“你再给她一点点时间。”
“你就这么信任她吗？”周琴突然直直望向乐瑶。
“我……”乐瑶犹豫。
“如果你真心相信自己的朋友不会赖账，你就帮她先把钱还我？除非你说的是假话，你一样害怕她不还钱。”
这清奇的脑回路乐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何反驳。
“还是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告、被抓去坐牢？”此时，周琴眼中闪烁着精光，与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周琴怀中的雪纳瑞因为新剪的造型，看起来比刚来时精神多了。
周琴同样显得容光焕发，她转身对乐瑶一笑，“明天中午十二点，要是我没有收到钱，我就会去报警。”
女人走远，小果凑到乐瑶身边问，“你真想帮你朋友还钱啊？”
“怎么可能！”乐瑶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