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桑梓酒楼
王申春2025-11-11 16:526,387

  

  太阳刚刚向城的西边斜去,三个人已经来到桑梓酒楼门口。正如小伙计所说,桑梓酒楼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近,出门向东走百十来步就到了。

  三个人估摸着距吃饭可能还有一段时辰,就并排坐在门前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与众不同的穿戴,照例引来路人远远围着观看,有人好奇地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好在来广州几天了,这种场面经历多次,也习惯了。

  阿羊很兴奋。偌大的广州城,茫茫人海,举目无亲,现在有人主动提出要帮自己寻找阿爸,希冀的火苗凭空里又燃出一支,就像出门捡到一块大银锭一样。

  阿昌除了为阿羊高兴外,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纠结。这个禹郎中又帮助救人,又请吃饭,对阿羊来说,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可羌寨人讲究礼尚往来,老人们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后这个人情该如何偿还呢?也请他吃顿饭,表达谢意?可手头上一文钱都没有。十八个人中,只有阿禄身上还有二两银子,这也是他今晚特意拉上阿禄的本意。不过再一思忖,房租还分文没付,这让阿昌心里又充满了矛盾。看来真像老人们常说的,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呀。

  从酒楼里走出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丝绸短衫,约有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边下台阶边大声吼叫:“滚!滚!滚!要饭到别处去。”三个人赶紧站起身。小老头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字一顿地说:“看什么看?快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阿昌知道他一定误解了,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来吃饭的。”

  “吃饭?吃你的头呀。快滚。”

  阿羊补充道:“我们真是来吃饭的。”

  小老头的忍耐仿佛已经超出了极限,“少啰唆,快滚。真是中了洋妖了,这世道全变了,叫花子来要饭,都比本家二大爷还牛气了。”

  就在这时,阿羊看见禹郎中手里拎着小木箱,急匆匆地向酒楼走来。阿羊向禹郎中来的方向一指,对小老头说:“喏,就是他请我们吃饭。”

  小老头也看见了禹郎中,丢下阿羊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一边双手作揖,一边高声说道:“哎呀呀,禹大人,稀客,稀客。光临鸡毛小店,蓬荜生辉呀。”

  禹郎中向他拱拱手,“林老板,客气,客气。”他在和林老板打招呼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阿羊他们。林老板侧身而立,双手做了一个请先走的姿势,跟在禹郎中身后亦步亦趋向前挪步。

  在门口,禹郎中向三个人拱拱手,“嗬,你们早来啦。路上看了两个病人,来迟一步。失礼,失礼呀。”

  跟在身后的林老板看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名誉广州的禹郎中竟然请三个叫花子吃饭。他赶紧换了一副笑脸,向阿昌三个人拱手作揖:“哎哟,这就是禹大人的贵客呀。失敬,失敬。”阿羊鄙夷地望着林老板的媚态,心里暗暗骂道:“真像一条半老不死的哈巴狗。”

  禹郎中对阿羊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问:“怎么样,还疼吗?”阿羊感激地说:“不疼了。”禹郎中让阿昌先进门,阿昌摆手请他先进,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禹郎中在林老板的恭维下先跨进房门。

  一楼散布着十多张饭桌,目前还没有客人。拐过一个弯,一行人沿着腥红色的楼梯上到二楼,在林老板引领下,径直走进一个大包厢。

  包厢很大,半月形的拱门,迎门是一扇雕花的的木屏风,屏风上雕刻着一幅山水画:云雾缭绕的群山,奔腾流动的大河,村落点点,炊烟袅袅。禹郎中在画屏前停住,久久凝视了一阵,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呀。”站在他身后的阿羊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好像是在吟诗。这个禹郎中,不但会治病,还会作诗,看来肚子里墨水不少呀。

  绕过屏风,四只大灯笼下摆放着两张红木大圆桌。每张圆桌四周间隔摆放着十张红木雕花高背椅。桌子上已摆好了八个凉菜和酒壶、酒碗和筷子。朝南的花格窗敞开着,放眼望去,能看见近处层层叠叠的屋脊和远处笼罩在暮色中的城墙。两个短衣短衫的店小二垂手恭立,面带浅笑。

  禹郎中回头问阿昌:“哎,你们不是一十八个弟兄吗?其他人呢?”

  阿昌赶紧回答道:“噢,他们不来了。”

  禹郎中显得不高兴,“唉,宁卯一村,不卯一家嘛。他们怎么能不来呢?这样吧,你们回去一个人,把他们都叫来。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反正离得不远。”

  阿昌说:“真的不来了,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禹郎中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对林老板说:“林老板,不好意思,人少了,麻烦你撤掉一桌。”

  “没事,没事,禹大人快请坐。”林老板伸手将位于主人位子的椅子拉开。

  “都请坐吧,不必客气。人少了,我们宽座。”禹郎中向阿昌他们摆摆手,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来,”他指着阿昌,“你坐在我左手。”又指着阿羊说,“这位兄弟坐在我的右手。”

  从走进包厢的那一刻起,阿羊就被它豪华的气派镇住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吃饭的地方如此漂亮。他一时不知所措,呆站着没动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阿昌。阿昌向他招招手,“恭敬不如从命呀。阿羊,按禹大人的吩咐坐吧。”阿羊快步过去,在主位的右侧坐下。

  阿禄见禹郎中始终没给自己让座,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心里老大不自在,站在桌子边上,仰着头,东瞅瞅,西看看,像一个观风景的不相干之人。

  阿昌发觉到阿禄的脸色不对劲,连忙向禹郎中介绍说:“禹大人,这位是我们领军的头儿,叫阿禄,他阿爸是我们寨子的寨首。”

  “噢,是寨首老爷的公子呀,失敬,失敬。”禹郎中的话语和腔调让阿禄听得很不舒服,好像是在戏弄、调侃自己。他冲着禹郎中点点头,大大咧咧地往主位对面一坐,与禹郎中正好隔着桌子面对面。一张可坐十多人的大圆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坐一人,真是宽座了。

  禹郎中对恭立一旁的林老板说:“我们这儿没事了,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伙计,上酒。”林老板点头哈腰打了招呼,又向两个店小二交代:“用心伺候好了,禹大人可是贵客,稀客。”说完,径直下楼去了。

  禹郎中问起阿昌的名字和年龄。阿昌刚回答完,阿羊补充说:“阿昌哥是寨子里的释比,专门与神灵沟通。他还知道好些古老的故事呢。”

  “还没满师哩,只是个生瓜蛋子。”阿禄小声嘀咕道。

  “噢,好呀,看来阿昌是个喝过墨水的人呀。”禹郎中说完,又把头转向阿羊,“你怎么叫阿羊这个名字呢?是谁给你起的?”

  “我的大名叫姜小龙。阿羊是我的小名。听阿妈说,刚生下我没几天,阿妈就被官府抓走了。没有奶水吃,我饿得每天哇哇哭,爷爷、奶奶只有用羊奶喂我。我是吃羊奶长大的。等阿妈从牢里放出来,我已经一岁多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禹郎中神情专注,不住地点头。

  “哎,官府为什么要抓走你阿妈?”

  “我阿爸杀了官……”

  没等阿羊说完,阿昌立即高声插话,生生打断了阿羊的话,“他阿爸离开家前,欠了别人的债没还,官府就把他阿妈抓走了。是这样吧,阿羊?”

  “哎……是,是这样的。”阿羊也反应过来,赶紧附和道。

  “噢,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嘛。你阿爸欠债没还,官府抓你阿妈,实在没道理。好了,不说这些过去的事了,现在吃饭。”禹郎中向毕恭毕敬站立两侧的店小二招呼道,也预示着礼节性的寒暄就此告一段落。

  两个店小二趋步向前,分别拿起桌上的两个酒壶,一个人给禹郎中到酒,一个人给阿昌他们到。

  禹郎中端起酒碗站起身,“这几位兄弟,能认识你们,真是禹某人三生有幸呀。看来缘分这东西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来,干上一杯。”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阿昌和阿禄都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的词句,三个人站起身一饮而尽。酒是米酒,甜甜的,和家乡咂酒的味道差不多。

  “来,吃菜,千万别客气。”禹郎中拿起筷子,站起身,先给阿羊搛了一块五香熏牛肉,又给阿昌搛了一块。他想给阿禄搛,突然意识到相隔太远,只有挥挥筷子,点着菜盘子说,“吃菜,吃菜呀,尝尝广州的风味。这是广州文昌鸡,这是东江盐焗鸡,这是发菜猪手……唉,别光看,动手呀。”

  阿禄早就等不及了,半直着身子,搛了两块草菇鸭片,毫不客气地丢进嘴里。阿羊三口两口把巴掌大小的薰牛肉咽下肚子后,呆呆地望着阿昌。阿昌向他使了一个快吃的眼神,两个人狼吞虎咽吃起来。算算从家乡出来,已经五十多天了,每天餐风宿露,没见过一丁点儿油星,面对满桌大鱼大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吃。

  禹郎中放下筷子,静静地坐着,目光温柔地望着三个人大嚼大咽,除了时不时吩咐店小二把自己跟前的菜盘子调整到三个客人面前,催促赶紧上菜外,没说一句话。

  很快,如风卷残云一般,桌子上的八个菜盘素面朝天。阿昌抬起头,见禹郎中始终没动筷子,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意识到作为客人有点失态,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阿羊和阿禄经阿昌一提醒,也意识到有些失礼,赶紧放下筷子。

  “吃吧,吃吧,多吃点,一路上辛苦了。”禹郎中随和地说。见三个人都抬起头,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从家乡出来,总共走了多少天呀?”

  阿禄吃得过急,被一块鱼骨头卡住了喉咙,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挥舞着油腻的双手乱比划。阿昌打了一个饱嗝,答道:“五十多天。”

  “噢,噢,真不容易呀。”禹郎中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两个店小二卖力地上楼下楼,一头大汗,变戏法似的又端上七八个大盘子。上一道菜,还亮开嗓门儿报上菜名。名字都是在羌寨从没听说过的,有蟹黄生翅、鲍鱼鸡丝、龙虎争雄、佛跳墙、六味烩长鱼、桂花蝉、响螺片,烧乳鸽。

  “这是热菜,趁热吃吧。”禹郎中挥动筷子招呼道。

  热菜的香气逗人食欲,三个人又狼吞虎咽起来。吃了一气后,阿昌感到肚子有点发胀了,赶紧放下筷子,端起洒碗,站起身,面向禹郎中。阿羊和阿禄见状,也放下筷子,端起酒碗,恭敬地面向主人。禹郎中也站起身,阿昌说:“感谢禹大人救命之恩。”说完,带头一饮而尽,阿羊和阿禄也喝下。

  禹郎中待他们喝完,顿了一顿,连说了两句“缘分,缘分呀。”随后将酒一口喝下。

  在禹郎中的再三催促下,三个人又吃了一气。

  眼看三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禹郎中聊天般问道:“你们知道这次来广州是干什么的吗?”

  “打仗呗。”阿羊脱口而出。

  “和谁打仗呢?”

  “当然是和洋鬼子打啰。”阿禄抢先答道。

  “和哪个洋鬼子打仗?为什么要打仗呢?”

  这个问题真把三个人都难住了。怎么?洋鬼子还分几种?他们不是一伙人吗?为什么打仗?这是皇上和当官们管的事情,不用我们小民百姓操心。三个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没吭声。

  禹郎中哈哈笑起来,“你们别紧张呀,我们随便聊聊,没有其他意思。你们如果想知道这些事,我可以给你们说说。”

  当然想知道啰。三个人睁大眼睛,看着禹郎中。

  “要说清这两件事,可是说来话长啰。”禹郎中皱起眉头想了想,努力想用最简洁的语言把这个复杂万分的问题说清楚。“这洋鬼子呀,可是来自好些国家。”

  “好些国家?”阿昌问,“难道在这地面上,除了我们天朝上国,还有其他国家吗?”

  “当然有啰。告诉你们呀,这个世界由很多国家组成,我们大清国只是其中的一家。现在和我们打过交道的国家不多,就那么几家吧,”禹郎中扳起手指头,“主要有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还有葡萄牙、西班牙。大概就这几家吧。这次和我们打仗的是英吉利,一个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国家。有意思的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个年轻的女子。”

  “女人?”三个人的眼珠子差一点儿蹦出来。女人当皇帝,太不可思议了,那男人都干什么去了?全死光了?还是全跑到我大清国来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在一千多年以前,唐朝也出了个女皇帝,不过她是施诡计篡夺皇位,人家的女皇帝却是堂堂正正的。”

  “离着这么远,他们跑到我们这干吗?”阿昌问。

  “哈,这个问题真是一句两句说不清。简单说吧,他们是来做生意,就是把他们的东西拿来,和我们换东西,就和乡里赶集一样。”

  “赶集就赶集呗,干吗要打仗?”阿昌忍不住问道。这件事应该是所有羌兵最关心的问题。跑了三千多里路,到底来干什么?这个问题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大家心里几十天了。

  “这个问题呀,”禹郎中想了想,“我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说完,禹郎中突然改换话题,他望着阿羊,不紧不慢地问:“你这次出来找阿爸,有什么凭证吗?”

  “有,有。”阿羊连忙从怀里掏出香囊,又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医书,站起身,双手递到禹郎中面前。禹郎中伸出双手接过医书,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阿羊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香囊。

  “噢,这是一个香囊。是阿妈一针一线缝制的,装阿爸的医书。”阿羊一边解释,一边随手拿起香囊,准备塞进衣兜。

  “哎,”禹郎中快速伸出右手,“这个香囊真漂亮呀。能送给我吗?”

  “这不行。这是阿妈送给阿爸的东西,不能送人。”阿羊说完,麻利地把香囊塞进衣兜。

  “噢,噢,那当然,那当然。”禹郎中尴尬地收回右手,似乎为刚才的唐突自我解嘲。

  一直很少说话的阿禄仿佛找到了话题,“那玩意儿呀,寨子里多得是。不是稀罕物,是个女人都会绣。只要你肯出钱,要多少有多少。”

  禹郎中没有理会他,而是摆摆手,示意阿羊回位坐下,又拿起医书,快速翻看着。他的脸色异常平静,时不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翻看完了,他轻轻地把书往桌子上一放,淡淡地说:“这些老法子呀,早就过时啰。”

  “我阿爸以前一直用它为乡亲们看病,可灵验了。”

  “阿羊……兄弟,这些法子确实过时了。现在在广州,可没有人用这些笨办法治病了。”禹郎中高声说道。

  他竟敢嘲笑阿爸留下的宝贝医书?阿羊紧绷着脸站起身,一把抓过医书揣进怀里。

  就在这时,虎牙小伙计带着一个军官急匆匆地跑上楼。阿禄一眼就认出军官是齐大人的随从,与他见面好几回了。

  “师傅,有急事找您。”

  禹郎中站起身,那位军官向他拱拱手:“禹先生,我是四川总督齐大人派来的。齐大人身体有恙,请先生前去治疗。”

  “我们素不相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阿精阿将军大人介绍的。他说您是广州名医,医道精湛,妙手回春。齐大人派卑职到诊所请您。”

  “噢,不用客气。你先说说是何症状?”

  “这……”军官看看站在桌子旁的阿昌等三个人,不知是何人物,有几分犹豫。

  “没事。你说吧,他们不是外人。”

  “主要是齐大人到广州后,连日接受各位大宪宴请,肠胃不太舒服。”

  “请直接说症状。”

  “噢,呕吐、拉稀。”

  “噢,知道了。”禹郎中离席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小伙计把放在桌子上的小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在桌面上摆开。禹郎中思索片刻,庄重地提起笔,又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运气。接着,挥毫疾书。待墨迹干透,交给小伙计,“你带官长回去,按方子抓药。”又对军官说,“按我的方子,让齐大人立刻服用,我保证今夜子时病状全消。”

  军官欣喜若狂,连连道谢后正要随小伙计离去,禹郎中叫住他,“这位官长,”他指指阿昌、阿羊和阿禄三个人,“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他们是从贵省来的吐蕃兵,第一次出远门。请转告齐大人,多多给予关照。”

  “一定转达,一定转达,请禹先生放心。”军官朝三个人拱拱手。阿禄特意伸长脖子,不住地冲他点头,仿佛想唤起军官对自己的记忆。可从军官茫然而敷衍的神情中,阿禄明显感到他并没有认出自己,这让阿禄感到很失望。

  “兄弟们,辛苦了。慢用,慢用。”军官说完,与小伙计下楼走了。

  四个人又重新坐下。

  “刚才说到哪儿了?”禹郎中问。

  “说到帮阿羊找阿爸。”阿昌冷冷地说。

  “噢,对,对,我差一点儿给忘了。阿羊……兄弟,不用心急嘛。分别了十八年,找起来总得花些时辰嘛。”

  阿羊倔强地扭过脸,不搭理他。阿羊想,我自己的事自己办,不用你假惺惺充善人。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嚣声,几十号人毫无顾忌地狂呼乱叫,仿佛要把酒楼的屋顶掀起。侧耳细听,喧嚣声里还夹杂着呜呜的哭嚎声。禹郎中正想起身探察,林老板急匆匆跑上楼来。

  “楼下……”没等禹郎中问完,林老板赶紧解释道:“是一群外省兵,酒喝多了,思家心切,又哭又闹。我怕惊动您,特意上来告知。没事,没事。你们慢用。”

  四个人重新坐下,包间里出现短暂的沉默。禹郎中的脸色十分阴沉,与刚才的开朗健谈判若两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是呀,离乡背井,远离桑梓,谁不思念亲人呀。”他面向阿昌,“今天就到这里吧,招待不周,多多包涵。”说完转身对林老板说,“请你准备两坛酒,十斤干切牛肉,十斤干切羊肉,让他们带回去,给那十几个兄弟打打牙祭。宁卯一村,不卯一家嘛。全部记在我的账上。”林老板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禹郎中说完站起身,对三个人拱拱手说:“今日一聚,三生有幸。我住正西门外,开了一家诊所,名叫双璧堂,有事可直接去找我。有缘之人,后会有期。”说完径直大步走下楼梯。

继续阅读:第4节 羌兵运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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