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丰城阴恻恻地摸着江凯的脖子。
江凯眯眼看着商丰城,商丰城狠狠吻下去,吻得气喘吁吁。他一路往下咬,咬牙切齿道:“你这脾气早晚被弄死。”
江凯闭上眼:“你再折腾我就散架了。”
商丰城从后面抱住江凯,把江凯圈在怀里,扣住他的手指,从后面吻江凯的后颈。
江凯陷在商丰城的怀里:“我想抽烟。”
换了姿势,江凯趴在商丰城的手臂上抽烟。
商丰城抱着江凯,也抽了一口烟,手指上烟头猩红,手指滑过江凯的脸:“一朝天子一朝臣,上面动荡,我们都是填命的。你选择跟季延合作非常不理智,季家现在气焰旺盛,但不能长久。季延为人乖戾,会把季家拖死,而你是早晚的事儿。”
江凯闭上眼:“我困了。”
商丰城叹气,下巴摩挲江凯的头顶,半晌后说道:“去洗澡?”
“这里海拔有些高,不能洗澡。”
第二天江凯醒来在商丰城的电话声中,他迷蒙地看着头顶天花板。
又混到一块儿了。
商丰城起床穿衣服,系上皮带,转头看江凯:“醒了就起床。”
江凯感冒还没好,打了个哈欠才开始穿衣服。
商丰城问道:“还难受吗?”
“你离我远点我就好受。”
“你别这么欠揍。”
江凯抱住商丰城的脖子,他抱完觉得自己特抽风,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刚要松开,商丰城抱住江凯碰了下额头。
江凯:“干什么?”
以前楚红做过这样的事,江凯发烧的时候她会用额头来试探体温。
感冒让江凯的情绪薄弱,他喉咙滚动,半晌才发出声音:“商总,您——”声音顿住,半晌才笑出下半句,“真是有意思的很。”
商丰城松开江凯,狠狠地揉了把他的头发:“你不信我?”
江凯不想说话,抬腿下床转身往洗手间走:“时间会证明一切。”
商丰城给江凯设了个套,江凯回头反套路把商丰城骗得人财两空。现在商丰城对他柔情,江凯不信也在情理当中。
他们之间就没有真心的阶段。
江凯刮胡子的时候商丰城进门,接过江凯手里的刮胡刀给江凯小心刮着下巴。粗粝的手指卡着江凯的下巴:“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刮胡子。”
商丰城愿意伺候,江凯就乐意享受:“你第一次的事儿多了。”
商丰城的手顿住,深邃的黑眸注视江凯许久。曾经张扬漂亮的青年,现在越加阴郁冷静,他一双眼始终浸着严寒。江凯的眼角出现了细纹,他才二十四岁。
检查报告送到商丰城手里的时候,他抽了一晚上的烟。
如果确诊,以后怎么办?江凯这么年轻。
如果当初不走那一步,会不会好一点?
“怎么,不想刮了?”江凯低哑的嗓音响起,他的声线悦耳,桃花眼里带了笑,并不深刻,很浅薄。
商丰城继续给江凯刮胡子,说道:“你以前对人生有什么规划?”
江凯的笑更深,懒懒地靠在洗手池上:“混吃等死。”
商丰城抹掉泡沫,注视着江凯:“败家子。”
“我是废物。”江凯说,“江海说的。”
商丰城放下刮胡刀,他洗手,摇头:“不是。”
“什么?”
商丰城抽毛巾擦手,转身往外面走:“没什么。”
“我听见了。”江凯的嘴角扬到一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强行压下去。他洗干净脸出去,说道:“商丰城。”
商丰城把大衣扔给江凯:“穿上。”
江凯穿上大衣,商丰城拿起手机,伸手来拉江凯,江凯避了下。商丰城一把抓住江凯的手握着,江凯蹙眉:“两个大男人牵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昨晚让我伺候你的时候,你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商丰城把江凯塞到车里,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热牛奶,打开递给江凯,对司机说道:“去机场。”
江凯喝着热牛奶,看着面前的商丰城,恨得牙痒痒。
“吃早餐吗?”
“你就这么把我拐走,真不怕负刑事责任?”
“你去告我。”
商丰城从床上把他直接抱走,没有带任何东西。
江凯咽下牛奶:“商丰城,你做什么商人?你去做土匪吧!”
“牛奶喝完再说话,喷我一脸。”
江凯强行压下气,继续喝牛奶。
喝了两杯牛奶,车到机场,江凯被商老王八挟持着上了私人飞机。他连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直飞B市。
五个小时的行程,江凯在飞机上吐了一回,下飞机的时候他脸色蜡黄,脚下虚浮。商丰城抱着江凯下飞机,坐上车。商丰城抱着江凯,问道:“好点吗?”
“我以前没晕过飞机。”
商丰城握着江凯的手,低头亲了江凯一下:“直接去医院。”
江凯嗤笑:“商丰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
江凯没说话。
出机场的过程,江凯强行挣脱商丰城的怀抱,他挺直腰杆走得飞快。他依旧是那个打断骨头还能硬起来的江凯,从江氏集团破产到现在,江凯从那个软弱无能的富二代到现在,他弯不下腰。
路上江凯没说话,很平静。商丰城大老远把他弄到医院,这货到底想干什么?还是说上次检查的结果出了问题?
江凯转头看商丰城,商丰城正跟人打电话,似乎在联系医生。
江凯伸手摸到商丰城的口袋,商丰城看了他一眼,江凯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靠在车窗上抽烟。商丰城蹙眉,片刻忍不住伸手拿走江凯的烟掐灭。他挂断电话,说道:“别抽了。”
“电话借我用下。”
商丰城看着江凯,对峙许久,商丰城把手机递给江凯说道:“你的身体不能再拖,必须检查,初期的话治疗效果会更好。”
江凯一怔,倏然抬头:“什么?”
“你打电话吧。”
“你说什么?”江凯面色惨白,瞪着商丰城,“你再说一遍。”
商丰城说:“你先打电话。”
“商丰城!”江凯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瞬间冷厉起来,“上次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商丰城那么大张旗鼓地把他掳走,送到医院。
江凯大脑一片空白,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先打电话跟公司那边交代。”商丰城说,“具体需要复检,如果这次没有问题我就放你回去,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都活着,我陪你折腾一辈子。”
“什么病?”
“怀疑是血癌。”
江凯愣怔地看着商丰城,一瞬间,他不能思考。他的喉咙发干发硬,这不可能的,他才二十四岁。
江凯对死没有畏惧,他以前也想过死,但是在这个时候得这个病。
漫长的沉默,商丰城抬手摸江凯的头发,说道:“现在只是怀疑,复检之后才知道是不是。江凯,你看?”
江凯猛地打掉商丰城的手,抬起下巴:“停车。”
司机看向商丰城,商丰城没有允许。
车还疾驰在公路上,江凯忽然发脾气一脚踹在座位上,转身去推车门。商丰城抓住江凯强行按在怀里,说道:“现在还没确诊,而且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滚!”江凯眼睛猩红,他死都没想到自己会得白血病,这么狗血的病。
真他妈操蛋,江凯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他倔强地活着,杂草似的,活在垃圾堆里,他发出芽,长出畸形的身体和思想,他扭曲着挣扎着向上。他活得这么辛苦,活得这么难,现在老天爷告诉他,他不能活了。
“你他妈放开我!”
“江凯!”商丰城提高声音,江凯的手肘撞击到商丰城的肩膀,清脆声响。空间静止,江凯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抽到商丰城的脸上了。
商丰城捂着胸口,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商丰城的伤并没有长好,昨晚折腾的时候,他穿着衣服江凯没看到。
商丰城面色难看,阴沉着脸。
他们对视,江凯抿了抿嘴唇,眼睛发涩。
司机没有得到商丰城的命令,只得往前开。
漫长的沉默,商丰城把江凯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血浸湿了江凯的衣服,商丰城亲吻江凯的额头到鼻尖到嘴唇。他深深地吻着江凯,吻到窒息。
江凯是茫然的,他看着面前的人,他唯一能抓住的人是商丰城,那个他曾经最恨的人,也是跟他纠缠最深的一个人。
一系列的检查,江凯麻木地听从着,结果要三天后才能拿到。
“会是白血病吗?”
“你的血液样本血小板偏低,有一定的概率,但不要有心理负担。”医生是个和蔼的老头,笑眯眯道,“等结果。”
高烧不退,他的身体一直出问题,血样送回B市,检测结果血小板偏低,这次检查之后,才能定生死。
江凯狠狠揉了一把脸,他很想抽烟,眼睛酸涩,他的手无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下。医生说道:“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
江凯走出门,长长的走廊,他看到另一头站着的商丰城。
曾经江凯多恨商丰城,恨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恨他把自己变成了不正常的人。那么缠绵刻骨铭心的恨,江凯忽然就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另一头的男人,漫长的对峙,商丰城走了过来。商丰城身形高大,像一棵树,顶天立地,撑下一切。
江凯眼睛酸涩,他会死吗?
他不知道。
商丰城走到面前把江凯狠狠地抱进怀里,江凯抓着商丰城的衣服,深深地喘息:“不会的,对吧?”
“不会。”
江凯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只是感冒而已。”
“是。”
江凯撑不下去了,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商丰城。”
“我在呢。”
江凯还在迷茫,漫长地折磨,他松开商丰城,转身大步往外面走。
“你去干什么,江凯?”
江凯大步走出医院,他在最近的报亭拿起电话拨下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江凯说:“我是江凯。”
“江总你去哪里了?”赵涵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急切中带着哭腔,“你还好吗?我找不到你,已经报警了。”
“撤案。”江凯迅速冷静下来,说道,“我在B市,身体出了点问题,你继续留在那里办完后续。季总打电话,就说我住院了。”
“啊?”
“啊什么?”江凯强打起精神,说道,“别出岔子,这个项目一定不能出问题,能办到吗?”
“能!”
“还有,给我的私人账户打一笔钱,让赵希瑞尽快把我的全部私人证件送到S市。”
“行。”
江凯挂断电话,回头对着追出来的商丰城说:“付钱,我没钱。”
商丰城付给报亭电话费,看着江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江凯已经没有刚刚崩溃的模样,他又把那个面具戴上,费力地撑着。
“借我一点钱,我回S市。”
江凯身上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没有银行卡,没有手机,他就这么被商丰城“偷”出来了。
“你信不过我?”
“我想回S市。”江凯盯着商丰城,攥紧了手指。
“你怎么回?”
“我打车。”江凯说,“总有办法。”
“等结果出来。”
“我等不及。”江凯说,“我得回去。”
“你在S市有家吗?”商丰城突然提高声音,他也来了脾气,抓住江凯往车的方向带,“跟我去酒店,等结果。”
“一个医院不行,我得多去几个医院。”江凯不走,猛地推开商丰城,他往后退了两步,“你要是对我还有感情,你不想我死,给我能够回到S市的钱。确诊之后,我会来找你。”
“江凯——”
江凯说:“我不会自杀,我怕死。”
江凯一双桃花眼漆黑,黑得让人心疼。他忽然声音很低,几乎是在哀求:“商丰城……”
江凯来软的,商丰城完全硬不下心。他打开钱包取出一张卡递给江凯:“没有限额。”
“再给我一百块现金,我打车。”
商丰城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和一张主卡,把钱包递给江凯:“拿着吧。”
江凯抿了抿嘴唇,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元,其他的还给商丰城。
“走了。”
“江凯。”
江凯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半晌后他大步走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飞驰出去。商丰城摸出手机,按下个号码,说道:“跟着江总,只要他不自杀,干什么都别拦。”
江凯倒也没干什么疯狂的事,不能坐飞机和高铁,他只能跑高速。
十六个小时,江凯到达S市,他回到江畔别墅洗了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打车去医院。白血病排查流程,他又过了一遍。
最短需要三天,江凯在医院坐了半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走出去重新买了部手机。
江凯回到别墅是下午,夕阳西斜,整个房子被渡上了金色的光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栋房子一直没卖出去,现在又落到江凯手里。
江凯找了一间房上床躺下去就睡着了,他太累了,折腾了这么久。
江凯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电话响得震天,江凯拿起手机接通,季延暴怒的声音落过来:“你在什么地方?”
江凯头疼得很,挣扎着坐起来,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在住院。”
“哪家医院?为什么我没有查到你的住院记录?”
“小医院。”江凯说,“季总,您有什么事?”
“立刻过来B市。”
江凯心里厌恶,但语气依旧平静恭敬,点头道:“好的,我这就过去。”
“江凯,我警告你,不要再跟商丰城见面。”
江凯一怔:“我知道。”
“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别辜负我。”
江凯笑出声,说道:“季总,你应该相信我的。”
江凯是带着商丰城关于热电项目的全部资料投靠的季延,季延才能拿到这个项目。江凯说:“季延,我们处在同一战壕。”
“有这个认知很好,今晚之前我要见到你。”
“我赶过去。”
江凯挂断电话后很想把电话给摔了,但到底也没这么做。他打电话给赵希瑞,那边接得飞快,江凯说:“过来江畔别墅,不是之前那栋。”
“我刚到机场,马上过去。”
“嗯。”
江凯起床换了套衣服,看日期,今天第一份检查报告要出来了。江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许久,江凯折回去取了条领带试着打,几次都失败了。江凯打电话给商丰城,按电话的时候,他内心一片澄明。
“江凯?”
“你在江畔吗?”
“嗯。”
“过来一趟。”
江凯听到走路的声音,随即商丰城低沉的嗓音落过来:“江凯,早餐想吃什么?”
“等会儿再说。”江凯说。
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就响起敲门声,江凯过去开门看到商丰城。他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衣,黑色长裤,胡楂还没清理干净。
江凯笑了起来,把领带递给他:“帮我打领带。”
商丰城蹙眉,接过领带走进来:“少爷,就这点事?”
“快点,我下午有会。”
江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商丰城拉过江凯,修长的手指缠绕过江凯的脖颈,细致地给江凯打好领带。白色衬衣,黑色的领带。
商丰城扣领带结的时候手指碰到江凯的喉咙,他抬头看到江凯眼下的泪痣,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商丰城从没在意过。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落进来,落在江凯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他漂亮张扬,那是一种不需要做任何动作,任何表情,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
商丰城第一次见他,就被江凯惊艳到。
他玩世不恭,把一切都蔑视在眼底,对任何东西不屑一顾,他活得自由自在,商丰城忍不住想把他困在身边,想把他塑出人形,想让他活成离不开自己的人。
可江凯是风,他不肯为任何人停留,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你难过吗?”江凯扬起嘴角看着商丰城,他的目光平静又冷淡。
当初江凯那么抗拒商丰城给他系领带,现在他让商丰城给他重新系上。这是一种仪式,商丰城说的。
“结果出来了。”
“是不是?”
商丰城把江凯狠狠地揉到怀里,他的嘴唇落到江凯的头顶,江凯的发丝看起来是灰色,近了才发现里面夹杂着大量的白发。
“江凯,我欠你的,我拿余生来还。”
江凯睡了两天,想了很多。从一开始的蒙怔到现在清晰地安排接下来的路。江凯走在钢丝上,精确地算着每一步。
江凯推开商丰城,说道:“我得走了。”
“尽快住院配合治疗,不要再任性了,这不是绝症。”
“我知道。”
江凯倔强,他有他的坚持。
“江凯。”
江凯穿上黑色西装,他又恢复那冷静不近人情的模样。
“嗯?”
“十一月,我会全线退出。”
“去哪个国家?”
“美国。”
商丰城交底了,他是要撤的,盛家败已是必然,再挣扎也没有意义。但季家也不一定是赢家,上面变幻莫测。盛家倒霉,商丰城这个盛家一手提上来的人,势必遭殃。
“一旦涉及上面,商人就没有输赢。”商丰城说,“我们只是棋子,掌握权不在我们手里。”
“我知道了,你尽快撤不要拖,能提前就提前。”江凯说,“局势倾斜,季延第一个会动你。”
“江凯?”
江凯回头看向商丰城,桃花眼微微上扬,流光溢彩:“我有打算,你先走,我会去找你。最近,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配合医院治疗,什么都没你的命重要!”
江凯要出门,商丰城猛地抓住江凯手臂扯了回来。他握着江凯的肩膀,说:“听我的,打着治病的借口出国,不要再回来。”
江凯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商丰城握得很紧,握得江凯肩膀发疼。
“听明白了吗?国内的事我善后,我不会让你担任何责任。”商丰城目光沉狠,气势汹汹,“江凯,你现在必须听我的,不然——”
江凯笑着看他:“如何?”
该怎么威胁?还能拿什么威胁?
没了。商丰城的强势在江凯面前荡然无存,他当初强势镇压,江凯得了病,身体垮了。商丰城抓着江凯,许久,江凯笑道:“你松开,你把我抓疼了。”
商丰城放开江凯,仍是挡着路。
“江凯。”商丰城深邃的黑眸凝视他,“你对我没有丝毫的留恋?”
“我说了,这边结束后我会去找你。”
“你爱我吗?”
“你幼不幼稚?”
无论江凯爱不爱他,这个世界上都只有一个他,是江凯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爱不爱?”
“你真幼稚。”江凯回避这个问题,刚要绕开商丰城忽然停住脚步,“检查报告真出来了?”
商丰城避开江凯的目光:“就不能软一次?听我一回?”
“不能。”
商丰城简直想把江凯捆起来,直接打包扔到国外。
电话响了起来,商丰城接通,江凯推开商丰城往外面走。商丰城的动作顿住,电话里医生的声音落过来:“带他来住院吧——”
商丰城猛地抓住江凯的手腕,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江凯。
那头还在说话,无非是病情如何。商丰城紧紧地抓着江凯。
“商丰城!”江凯被抓急了,吼道,“你松手。”
商丰城抬眸看着江凯,江凯抠不开商丰城的手,说道:“商丰城,你疯了吗?”
声音顿住,商丰城的面色太难看了,目光阴鸷,江凯有些怕。他以前就怕商丰城,江凯抿了抿嘴唇,道:“商丰城。”
商丰城放下电话,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抖,咳嗽了一声才继续开口:“跟我去医院行吗?我联系国外的医生,你过去——”
江凯第一次看到商丰城这种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什么?”
商丰城走出门,拉着江凯往前面走:“跟我走。”
江凯被商丰城强行扯了一段路,他心情烦躁,手腕快要被捏断。商丰城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你松开我!”江凯扯不掉手,他蹲下去。
商丰城打横抱起江凯,大步往自己家走。
江凯转头咬在他的手腕上,咬出了血。商丰城垂下视线跟江凯碰上,说道:“你有本事把我的手咬断,不然你今天走不了。”
江凯松开,他现在很虚弱,如果商丰城强制性要带他走,他反抗不了。江凯抓住商丰城的衣服:“你会把我逼死。”
“我只想要你活着。”商丰城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商丰城拉开车门把江凯放进去,江凯要跑,商丰城进去拦腰抱住江凯按在腿上,吩咐司机:“开车。”
赵希瑞开车过来,江凯猛地踹开商丰城,去推另一边的车门。他拍车门,赵希瑞的车戛然而止。
商丰城抱住江凯,拉上车门怒道:“开车!”
江凯的手抵在商丰城的胸膛上,他回头怒视他:“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能不能放了我?我求求你了,商丰城,你放过我吧。”
商丰城不为所动。
汽车急刹,商丰城抱住江凯。赵希瑞从车上下来直冲过来,敲后车门。他刚刚看到江凯,脑袋一热就把车横插过来,挡住商丰城的车。
“急性白血病。”商丰城看着江凯的眼,他的嗓音沙哑,目光很沉,“你必须接受治疗,江凯,你的命只有一次。”
“商总?”司机转头看商丰城。
司机已经换人了,不是之前的老王。
商丰城掐了掐眉心,突然暴怒:“你他妈就非要去送死?你非要死了来报复我吗?江凯,你以为你死了能报复到我?”
江凯伸手揽住商丰城的脖子,吻了上去。
吻得很突然,商丰城怒气高涨,直瞪着江凯。江凯吻得缠绵,浮躁的情绪渐渐落了下去,他捧住商丰城的脸,说:“我会去找你的,放手。”
商丰城肆无忌惮,可以不管不顾,他想要江凯便能把江凯弄走。
“放手。”江凯的嗓音低悦,他说,“商丰城,不要再逼我了,最后一次。”
车门打开,商丰城率先下车,赵希瑞没看清人就直冲过来,商丰城抬手就把人过肩撂倒在地。他站在路边取了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江凯从车里下来,整理好衣服,看了赵希瑞一眼道:“身手这么差,扣工资。”
赵希瑞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商丰城和另一边的司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江总。”
“走。”江凯大步走过去上车,赵希瑞看了看商丰城,转身上去驾驶座,车开出去,江凯说,“去机场,材料都带过来了?”
“带了。”赵希瑞说,“在副驾驶。”
江凯拿到证件,说道:“去机场。”
拿到登机牌,江凯收到商丰城的短信:我只希望你活着。
江凯把手机装回去,大步走向安检入口。
江凯在飞机上又吐了一回,走回去坐下,赵希瑞看到江凯一怔:“你流鼻血了。”
江凯哦了一声:“有纸吗?”
赵希瑞腾地站起来,被安全带勒得差点吐血。他又坐回去解开安全带,连忙去找纸。拿到纸后,他递给江凯,江凯捂着鼻子靠在座位上,脑袋嗡嗡地响,眩晕让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你上火吗?怎么还流鼻血?”
“上火。”江凯想笑,两天的冷静,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朋友带了茶叶,到B市我给你泡。”
“谢谢。”
江凯下飞机的时候血已经停止,他擦干净脸上的血,冷着一张脸大步走在前面。江凯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身材消瘦,脊背却挺得笔直。
走出机场,江凯上车,赵希瑞抱着文件跑得飞快跟上。他递给江凯一瓶饮料:“你先喝口水。”
“谢谢。”
江凯翻看着材料,说道:“赵涵那边顺利吗?”
“挺顺利的,她很能干。”
江凯相信赵涵的实力,所以当初她投诚的时候,江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
江凯中午在公司附近吃了午饭,下午三点的会议,江凯到办公室先看到了季延。江凯进门放下文件,说道:“季总。”
季延站起来,笑着看江凯:“辛苦了。”
“还好,为公司拼命是我应该做的。”
江凯的脸色惨白,少了凌厉,多了分柔弱的美。
季延伸手摸江凯的脸,江凯偏头避开,捂着嘴说:“我去趟洗手间。”
季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江凯也顾不得太多,他胃里翻腾,直奔洗手间,吐完,洗了一把脸出来,走到门口,撞上季延。江凯退后半步,季延抓住江凯就按到了墙上。
“你什么意思?”
江凯被撞得蹙眉,说道:“季总,我过去X市两个月,发烧了四十五天。我能活着回来见你就不错了,真没法三拜九叩。”
季延松开江凯,手指擦过江凯的脸,又落下去:“又跟商丰城睡了?”
“我的私生活没必要跟季总汇报吧?”
“别忘记了你的立场。”
“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弄到。”江凯说,“我是你门下忠诚的狗,这点你毋庸置疑,但其他的你别管太多。”
他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纤细白皙的脖颈,皮肤下的血管群特别刺眼。江凯面色冷下去,说道:“季总,一开始我就说过,想要我陪你睡,那我就只有睡的义务,要我负责工作,我就不陪睡。公私分明。”
季延一开始是冲着睡江凯去的,现在江凯确实有能力,季延把他放在这个位置,又不好轻易动他。
现在季延也很纠结,他想睡江凯,又怕睡出仇。
他在江凯身边安插有人,江凯跟商丰城睡的事儿他是知道。
“你和商丰城除了睡还有其他的交易吗?”
“公私分明。”江凯悠闲地道出四个字,单手插兜,转身抬起下巴,“走吧,季总,要开会了,计划我们的千秋大业。”
季延审视江凯,江凯可真是浪得可以,他恨得牙痒痒,一旦局势稳定下来,他就会毫无忌讳地把江凯弄到手。
只是时间问题,让他再浪一段时间。
季延的能力不怎么样,但野心非常大,像一条贪吃的蛇,咬着象腿试图吞下去。江凯现在配合他吞,季延胃口越大,江凯的计划就会越顺利。
下午的会议比较重要,是关于D市的项目整合。整整四个小时,江凯因为会议需要一直站着,结束的时候,江凯头晕得厉害,他几乎虚脱瘫在办公椅上,脑袋嗡嗡地响,赵希瑞碰到他的肩膀,江凯才抬起头:“什么事?”
“季总说让你今晚跟他过去D市。”
“我要去医院,今晚去不了,D市那边的局势分明,不差这半天,地能拿到。”江凯闭上眼计算着现在的局面,太阳穴跳着疼,他再次睁开眼,漆黑的眼澄净。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车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你现在开车行吗?我送你过去吧?”赵希瑞拿出车钥匙,江凯手离开桌子,随即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赵希瑞抱住江凯,季延从外面进来,哟了一声:“怎么回事?”
赵希瑞打横抱起江凯往外面冲,撞开季延直奔出去。
一路飞驰,江凯送到急诊室,拉去抢救。赵希瑞狠狠揉了一把脸,摸出手机打给赵涵:“涵涵,江总出事了。”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什么?”
“江总在抢救。”
“哪家医院?”
赵希瑞报了医院名字,说道:“他不会——”
“闭嘴,别乌鸦嘴,我马上回去。”
江凯再次清醒看到满目的白,他重新闭上眼。
“江总。”是赵希瑞的声音,笨拙而小心翼翼。
江凯重新睁开眼,终于是看清了赵希瑞那张丑脸,开口,“离我远点。”
赵希瑞差点趴到江凯脸上了,他立刻离开,说道:“我去叫医生。”
江凯手腕上还扎着针,抬手盖在额头上,有些恶心。
他最后的记忆在会议室。
“你之前有病例吗?”
“做过骨穿。”江凯开口。
赵希瑞倏然抬头瞪大眼。
“留院观察,最好把之前的病例带过来。在确诊之前,我们现在只能做保守治疗。”
“我知道了。”
江凯还算平静,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医生离开,江凯坐起来伸手:“帮我接杯水,谢谢。”
赵希瑞连忙去接水过来递给江凯,说道:“江总——”
“都谁看到了?”
“什么?”
“我晕倒的时候。”
“季总在会议室门口,看到我抱——背你出来。”
江凯按了按脖子,晕倒这么娘的事儿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现在几点?”
“晚上十点。”
也没晕多久,江凯说:“我的手机呢?”
赵希瑞连忙把江凯的手机递过来,说道:“响了三次。”
江凯打开手机看到两次来电是季延,一次是D城的某个负责人。大晚上的江凯不能立刻回过去,他设置了备忘录,按着季延的号码回电过去。
季延接得很快:“你怎么了?”
“我需要请假。”
“什么意思。”
“可能是白血病。”江凯说,“做复检。”
“什么?”
江凯在会议室晕倒,他现在也不敢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需要确认自己完全平安才能再去厮杀。
江凯没那么伟大,他也不是为了谁而留下,他只是不甘心自己拼了这么久,一无所有地离开。季延把他推上这个位置,江凯就却之不恭了,他站在这个位置,能做太多的事。季家也不是一手遮天,一旦江凯掌握了主动权,一切都是江凯的。
没有谁纯良,只是看权力掌握在谁手里。
但这个病,如果是真的,自己还能折腾多久?
“我需要住院。”
“你不是在逗我吧?”
“如果安然无虞,我会回去工作,补上之前的损失。”
“江凯,你知道我现在需要你。”
“我知道。”江凯说,“我怕把自己真拖死了,得不偿失。”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后,季延说:“给你一周假期,如果检查没有事,立刻回来,把D城的工作全部谈妥。”
“行。”
挂断电话,江凯仰面躺下去,按着眉心。他得缓缓。
第三天检查结果出来,三方结果是一样的,急性白血病。如果没有骨髓移植,只剩一到三个月的寿命。
江凯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全然是蒙的,他知道这个病凶险,但没想到会这么凶险。江凯喉结滚动,拿着报告看着医:,“确定检查没有问题?”
“建议你尽快住院治疗。”
一到三个月的寿命。江凯有些想笑,他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他以为不会这么短。
“确定了?”
“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医生微笑看向江凯,尽可能不给病人造成心理压力,“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会好的,心态非常重要。”
江凯抬起头勉强朝医生笑了一声。
医生又安慰了他两句,要求江凯住院,便离开了。
江凯怔怔地拿着报告,许久,病房门被敲响,江凯放下报告:“进来。”
赵涵进门就看到面色惨白的江凯,很短的时间,江凯瘦了一圈。他坐在病床上,与身后的背景几乎要融为一体。赵涵捂着嘴哽咽出声。
“哭什么啊?”江凯向来怜香惜玉,对女孩温柔,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我又没死。”
赵涵走过来放下包,转头看到桌子上的检查报告,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赵希瑞全部告诉她了,她低着头哽咽:“真的吗?”
江凯点头,赵涵蹲下去捂着脸大哭。
赵涵一直很冷静,很能干,江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控。江凯忽地就笑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爱他的人。
赵涵哭完,起身打开包,从里面取出小白,小白看到江凯就嗖地爬过去缩在江凯的怀里,拿头去碰江凯的下巴。
他有很多牵挂,还不能死。
“公司的事我会帮忙打理,你先住院。”赵涵说着就又哭,江凯抽纸给她,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
赵涵擦掉泪,想笑,但看着江凯的脸又笑不出来:“江总。”
江凯伸手,赵涵俯身抱住江凯,她忍不住把脸埋在江凯的脖子上,声音颤抖:“你得活着,江凯,你千万不要出事……”
她第一次见江凯的时候,并不算多惊艳,就是个长得漂亮的男人。接触的时间越久,她越了解江凯,这个男人,让人着迷。
江凯把她从平市踢走,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江凯知道了。
赵涵一直养着江凯的宠物小白,不敢跟江凯联系,直到小白丢了,她才鼓起勇气打给江凯。
“没事。”江凯笑了一声,“没事的。”
江凯咳嗽,赵涵松开江凯,连忙去接水。
江凯接过水,看着赵涵,笑道:“谢谢。”
江凯笑起来眼睛弯着,那双眼能让人沉醉其中,无法逃脱。
“不客气。”赵涵擦脸,说道,“商总知道吗?”
“知道。”
赵涵抬头看江凯。
“之前不是我主动失踪,而是被动失踪。他干的。”
赵涵心里说不出的酸,嗯了一声,在旁边坐下,说道:“你们又和好了?”
“差不多吧。”江凯也不说那么清楚,刚刚赵涵那一抱,他就清楚了赵涵怎么想的。江凯现在这样了,他也就配商丰城。两人互相折磨,折腾到死。“我是GAY。”
江凯摸着小白的头,小白蔫蔫地靠在他的手上。江凯把小白还回去,说道:“以后你养它吧。”
这个语气跟交代后事似的,赵涵一愣之下又要哭,江凯说:“不准哭,我又不是告别,我可能要去国外治疗,不能照顾它了,它年龄大了,再经历托运不好。”
小白的寿命是三到五年,它没多长时间好活。
小白似乎意识到自己要被送走,勾头回来缠在江凯的手臂上。
赵涵说:“它不舍得你。”
话说完,赵涵又有些难过,这话也针对她。
“别这样,我心理压力很大。”江凯拍了下小白的头,小白他养了很久。不过养得也不是多上心,凑合着活活。
“走吧。”江凯说,“我如果能活着回来,我接你回家。”
江凯把小白塞到赵涵的包里说道:“你还想继续留在现在的公司吗?”
赵涵点头。
“我的电脑带了吗?”
“在这里。”赵涵连忙去拿电脑,江凯打开一个加密文件递给赵涵,说道,“按照这个计划继续。”
“江总?”
江凯说:“三个月,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们还是最好的搭档。我回不来,你尽快撤离海丰,不要再回头。”
“江总。”
“我是希望我能活着回来。”在得知是急性白血病的时候,江凯被迫改变计划。他多舍不得,多不甘心都不行。他奋斗了这么久,他太渴望成功了,偏执让他疯狂。
但现在,一切定局。
江凯在短短几天内,身体迅速衰败。他很难去跟人解释这种心理变化,他住的是重症病区,到处都是等死的人。江凯看着他们,对权力对金钱的渴望便会压下去几分。
释然,被迫释然,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江凯在B市住院第八天,商丰城到了,已经到了五月,商丰城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衣,黑色长裤,他的目光更沉。
两人对上视线,商丰城停住脚步,片刻后他走过来,说道:“我联系了国外的专家,尽快送你过去。”
“商丰城。”
商丰城接到赵涵的短信,就知道情况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迅速联系国外的医院,满世界找配型。他不想听江凯说什么,这次他宁愿江凯恨他,他打晕也要把江凯送到国外接受治疗。
“我让人去找江嘉嘉。”
“他不是江海的亲生儿子,没用。”江凯有些冷,穿上一件外套走到商丰城面前,抬起头,忽地笑了起来,阳光从他身后落过来,苍白的脸上,他一双眼漆黑。
“你是爱我,还是没上够,这么拼命地挽留我的命?”
商丰城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他认为没有必要。在得知江凯身体不好的时候,他那瞬间是完全不能思考的。这么鲜活的一个人,他以为还能再折腾个几十年。
爱吗?商丰城不知道,他只是舍不下,他不想放开江凯。
他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他爱的人都会走。他只有江凯了,若是江凯也走了……
“江凯,我不想承诺太多。”商丰城把江凯拉到怀里,他抱得很紧,低头,下巴擦过江凯的额头,“如果可能,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你的。”
商丰城给江凯下过太多绊子,江凯不信他非常合理。
江凯沉默,商丰城说:“你得信我。”
信不信现在都得走这一步,在国内是非太多,即使找到配型,江凯也不一定能安全下手术台。想让江凯死的人,也不止一两个。
病房门被推开,江凯回头就看到抱着花的季延,商丰城的手还搭在江凯的腰上。江凯放开商丰城,开口:“季总。”
季延进门把花放下,审视商丰城。
“商总也在?”
“过来看看他。”
季延说道:“听说江总生病,早应该过来看看,但一直在,忙没时间。”
江凯让开路,说道:“坐。”转头对商丰城说:“去倒杯水。”
商丰城想给季延倒杯硫酸。他倒了杯水放到季延面前,扶江凯坐下,倒没有先开口说话,给江凯面子。
“你这种情况——是要做手术吧?”
江凯点头。
“我帮你联系国内专家。”
“我想去美国。”江凯说,“我有个弟弟在那边,在做配型,我时间不多。”
“国内这么多人,找个配型应该不难。”
“一直在找,没有消息。”江凯说,“我不能坐着等死。”
季延也不希望江凯死,第一个原因,江凯是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挡箭牌,一旦死了,他再扶上去的傀儡可没这么听话的。第二个原因,他还没睡到江凯,他惦记了好几年的人,睡不到始终是个遗憾。
“国内医疗条件不比外面差,国外有合适的配型,带回国内——”
“如果合适的是我弟,我又如何把他带回来?”
江海可是经济罪逃犯,他们是不能回国的。
季延眸光沉沉地看向商丰城。他不信商丰城,商丰城是盛华锋那边的人,盛华锋是季家的死对头。江凯落到盛华锋手里,对他非常不利。
“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没决定下来,最近吧。”
“我在美国生活多年,那边我熟悉,你确定时间后记得告诉我,我好安排。”
“那麻烦季总了。”
季延又抽了一支烟才离开,走之前看了商丰城一眼。
商丰城坦然自若,他走过去关上门,问道:“你怎么打算?”
江凯闭上眼靠在沙发上,半晌后睁开看商丰城:“我听你的。”
商丰城扬眉,他走过去俯身按在江凯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注视着江凯的眼:“江凯。”
“嗯。”
“我一直在等这句话。”
江凯偏头笑了下,他的面色惨白,笑起来柔弱又蛊惑,如同罂粟。
商丰城做事速度非常快,怕夜长梦多。第二天晚上江凯就被安排上了飞机,十几个小时,商丰城怕江凯出事,便一同前往。
江凯戴着口罩,穿着宽大的衬衣。他瘦得太厉害了,药物摧残得他没有一点精气神。他懒懒地靠在座位里,睡也睡不安稳,想要吐。
商丰城给江凯喂了水,摸他的额头。
国内情况太乱了,他不敢把江凯留在国内。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
江凯转头看着商丰城,他的目光干净:“也许你的命算得是准的。”
商丰城的眼瞬间暗沉下去,他握着江凯的手。
长久的沉默,商丰城起身走到洗手间,绕了一圈又回来,坐下狠狠揉了一把脸,转头看着江凯:“没有我,你是不是能活得开心点?”
江凯不说话,商丰城说:“你希望我放手?”
江凯还是不说话。
许久后,江凯躺回去:“我累了。”
商丰城看着江凯的脸。他爱的人都会死,母亲因为生他而遇难,从此他成了父亲仇恨的对象。大哥抚养他长大,之后大哥又因为纷争车祸去世。
商丰城斗不过命,无论他怎么挣扎,依旧是挣不脱命运。
江凯出了机场就坐上专车直奔医院,他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江海那张肥胖苍老的脸。江凯蹙眉,他现在对江海没有一丝一毫的期盼。
“你醒了?”
江凯揉了揉额头,看了一圈,没看到商丰城。
“你怎么过来了?”
江海捂着脸就开始哭,江凯头疼得不行:“你闭嘴,不要哭。”
江海才不再作态,说道:“我对不起你。”
江凯硬撑着坐起来,说道:“商丰城接你过来的?”
江海不想提商丰城,他跟商丰城是世仇,现在商丰城忽然把江凯接到美国治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江凯看着江海,说:“情人。”
江海腾地站起来:“什么?”
你在医院装死的时候,他就把你儿子给睡了。
江凯不想说那么多,揉了揉额头:“别吵,我头疼。”
江海怔怔地看着江凯,信息量太大,他有些站立不稳。
“你们都是男的。”
“我就算是狗,他看上了也能搞。”江凯忍不住怒道,“都是男的怎么了?苏萍不知道吗?还是你故作不知?”
说话间病房门被推开,江海转身拎起椅子就砸向了商丰城。商丰城偏头避开,椅子扔进走廊,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是想招来警察吧?”江凯蹙眉,
商丰城后面还跟着苏萍,苏萍手里牵着个小孩。
江海气喘吁吁,看着就要晕倒,商丰城懒得扶他,连姿态都不想做。苏萍跑过来扶住江海,说道:“你干什么呢?”
“你们是一伙的吧?”江海挥手打开苏萍,咬着牙,手指颤抖指着苏萍和商丰城,“你们都是一伙的!”
商丰城看向江凯,皱眉。
江凯悠然自得地靠在病床上,偏头看着闹剧。商丰城对江凯很无语,这个人一天不挑事就活不下去。
商丰城走过去放下保温桶,拉过椅子坐下,说:“吃点东西。”
“把床头调高。”江凯坐着很难受。
商丰城调高床头,打开保温桶倒出粥:“还在找配型,一旦找到就做手术。你身体太差了,要按时吃饭,再差下去就等不到手术了。”
江海眼睛都气红了,商丰城喂江凯吃饭。
完全把别人当空气。江海指着商丰城,说:“你要脸吗?”
商丰城把江氏集团搞垮,又把他儿子掰弯,商丰城这个人也忒不要脸了。江海手在发抖,他指着商丰城:“你太不是东西了!”
商丰城懒得搭理他,继续喂江凯。
江海喘着粗气,翻来覆去又骂了五分钟,商丰城完全不理,江凯伸手要拿碗。他又不是废物需要别人要喂食。商丰城避开,照旧喂。
“你是故意的。”
“你消消气。”苏萍说,“你吓到孩子了。”
“你知道对吗?”
苏萍不说话。商丰城从来不避人,他跟江凯在一起快两年了,这期间所有人都知道。
“孩子有孩子的选择……”
那不是选择,那是被迫将就。
江海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去。
苏萍要追,商丰城放下勺子,没抬头,说道:“你不用去,我的司机在外面呢,出不了事。”
苏萍看向商丰城,说道:“商总。”
江凯这才看清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大概三岁,长得虎头虎脑,不怎么漂亮。
商丰城拿毛巾给江凯擦嘴,抬头看着苏萍,说道:“坐吧。”
苏萍似乎忌惮商丰城,说道:“不用了,商总,孩子——”
“过来。”商丰城看向小孩,招手,“叫哥哥。”
妈的!要点脸吧!
快四十了!让一个三岁的小孩叫哥哥!
“谁家的孩子?”
“你的妹妹。”商丰城从口袋里摸出糖果,小孩才跑过去。商丰城把糖给她,伸手摸头。
“叫安妮。”
苏萍脸色都白了,小孩到底还是怕商丰城,只受糖果蛊惑,拿着糖就跑了回去。
苏萍抱住小孩,说道:“商总,要不再等等?”
商丰城站起来,走到苏萍面前,伸手揉了把孩子的头,说道:“一周时间。”
苏萍脸色很难看,不过也没有拒绝。她抱着孩子,说:“那我先回去了。”
苏萍离开,江凯开口:“哪来的孩子?”
“苏萍跟你爸生的。”江凯下飞机直接被送入医院,昏迷了两天,他的身体情况太糟糕了。商丰城之前是知道江海有个私生女,但年纪太小,移植骨髓问题很大,他就想打他那个儿子的主意,结果那个儿子非亲生。
只有这一个希望了。
“你把人挟制来了?”江凯笑着看商丰城,“苏萍看你跟见阎王爷似的。”
“有吗?”商丰城道,“这是法治社会,我不会干那种非法的事。”
“配型成功了?”
“嗯。”
“她多大?”
“三岁零七个月。”商丰城弯腰拂过江凯额头的碎发。江凯因为吃药,头发掉得厉害。“现在唯一配型成功的。”
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人,偏就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江凯的命一天天缩短,商丰城原本想离开一段时间,他怕自己真克着江凯了。但实在不敢走,江凯的情况是最糟糕的,商丰城怕自己前脚离开,回来看到的是一捧骨灰。
“年龄太小了。”江凯说,“对身体有伤害吧?”
“相信医生。”商丰城摸了摸江凯的头发,说道,“还想吃东西吗?”
别人如何商丰城不在乎,他只想让江凯活着。
“不饿。”江凯靠在床头,抬眼,“江海会被你气疯的。”
商丰城一向看不起江海,他过去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路进来,走过来揽住江凯的肩膀,亲了他一下:“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江凯嗤笑出声,他现在没有多少力气,也不想挣扎。他靠在商丰城的肩头,阳光落进来,照射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江氏集团破产你有几分功劳?”
“这可真和我没关系。”商丰城摸着江凯的手指,跟他十指交扣,“你爸自作孽,他不那么自私,江氏集团倒不了。”
商丰城嗓音低沉,没有多少情绪。
他们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江凯过不了那个恨他的坎,商丰城低不下去头。他们针尖对麦芒,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他们谁也不会认输。
“商丰城。”
“嗯?”
江凯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很怕死。”
江凯的眼睛干净,商丰城心脏收缩,骤然的疼。他转身把江凯狠狠抱在怀里,很重地喘了一口气:“你不会死的。”
江凯把下巴放在商丰城的肩膀上,笑了一声:“你又不是阎王爷,你说我不会死,我就不会死吗?”
哪有那么深的感情?江凯抬手放在商丰城的脖子上,闭上眼,说道:“我现在也没那么怕,人总得死,早晚的事儿。”
“你闭嘴!”
“不要威胁任何人的生命,做手术成功的概率不是百分百,别因为这个小概率而害了一条生命。”
商丰城以前喜欢江凯的善良,喜欢江凯的纯粹,现在他又有些恨江凯,他希望江凯能自私一点,这样活得舒坦。
“谁都没你重要。”商丰城嗓音沙哑。他吻着江凯的耳朵到脖颈,哑到极致,他握住江凯的腰,郑重肃然,“别人的生死我管不着,我只要你活着。”
“你——”江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商丰城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个目的变成了他,江凯的心情就格外的复杂。
“你就是土匪。”
“你是我的压寨夫人。”
“去你大爷的!”江凯骂了他一句,因为没有力气,声音软绵绵的,“你才是夫人。”
商丰城搂住江凯就亲。
房间门再次被踹开,江凯手搭在商丰城的脖子上回头,跟门口的江海对上视线。江凯扬眉,抿了抿嘴唇想吹个口哨,不过有气无力的也不好看,就打住了这么骚的念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海气得眼睛瞪得很大,指着江凯的手抖成了筛子。
亲眼看到江凯和商丰城抱着啃的画面更刺激,他眼都快要瞎了。
江凯拍了商丰城的后颈一下,示意商丰城离远一点。商丰城以为江凯又要,俯身狠狠吻了上去。江凯掐了商丰城一把,商丰城才放开。
他起身揉了把江凯的头发,看向江海:“您还有什么事?”
真不要脸!
太不要脸了!
江海又瞪江凯,商丰城挡在前面,江海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他指着商丰城:“你对——”
商丰城大步过去拎着江海就走。商丰城身材魁梧,气势逼人,跟个流氓头子似的,江海嚷嚷了两句就被商丰城提了出去。商丰城关门的时候看着江凯,说道:“你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关上门,江海要扑过来,商丰城指着江海,说:“你敢把他折腾出个好歹,看我会不会弄死你跟你那个小老婆!”
江海气得嘴唇发抖:“你个畜生!”
商丰城单手插兜往外面走:“离远点骂。”
江海快被气疯了,不管不顾,他指着商丰城,说:“你带安妮做配型了?”
“嗯。”
“对上了?”
商丰城点头。
“我就那一个女儿!”江海扑过去抓商丰城的衣服,商丰城避开,退后两步,保镖就拦住了江海。江海咬牙:“你他妈毁了我儿子,还要来毁我女儿?”
商丰城心硬如铁,毫无人性,他点了一支烟才抬眸看江海:“那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江海胸膛起伏,他经过一次动荡,身体特别差。
江海喘得厉害:“你什么意思?”
“直系配型概率高,你有其他孩子我就不动安妮。”商丰城的语气轻描淡写,他铁了心要给江凯尽快手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问:“你还有吗?”
江海挣扎着想扑过去,商丰城冷眸看着他,手指上的青烟直直向上。他的嗓音低沉:“他是你的儿子,你得爱他,为他付出一切,所有人都得爱他,明白吗?”
“你就是强盗!”
商丰城不置可否,点头,随即转身凛步就走:“去隔壁说话。”
江海扭着肥胖的身躯,刚要喊,保镖迅速捂住了他的嘴。江海扛不住几个彪形大汉,直接被拖到了隔壁的房间。商丰城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整理自己的衣服。
“谈谈。”
“我不同意拿安妮冒险!”江海声嘶力竭,“你敢动她!我就这一个女儿!”
“你也就一个儿子。”
江海对江凯有感情,但这感情特别浅薄。用养在身边的小女儿去给大儿子做移植,风险太大。他从来没想过女儿会被带去配型,刚刚在外面碰到苏萍,苏萍和孩子一块哭,他的心揪着。江凯重要,但毕竟不是养在身边的,何况现在又跟商丰城混在一起,江凯身上的优势全没了。
“风险太大。”
“业内最具权威的医生来负责手术。”
“还有其他的办法,不要用安妮。”江海抬头。商丰城的做法他没想到,也理解不了,站在他的位置,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商丰城,你把我的儿子女儿都祸害完了,你是要逼死我!”
商丰城把烟掐灭扔进烟灰缸,抬手让助理把一份文件拿过来,扔到江海面前,说道:“看看再说话。”
江海还要跳,看到文件的内容,他停下动作挥开保镖看文件。
商丰城抬手按着眉心,他怕江凯出事,拖一天对江凯来说就是要命的事。
漫长的沉默,江海抬起头看商丰城,一脸的难以置信。
“如果她以后身体有问题,这是我的补偿。”
江海喉咙滚动,说不出话。
商丰城拿一个市值上十亿的子公司来换,江海直直地看着商丰城。
“尽快手术,他撑不了多久。”商丰城放下手,看向面前的人。江凯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没有爱,什么都没有。
江海的钱确实被卷走了一大部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把苏萍安排到美国,留了几亿,可在今年年初,投资失利,亏了很多钱。
钱对江海的诱惑非常巨大。
“不要对他说一个字。”
漫长的沉默,江海站起来转身离开。
商丰城又点了一支烟,他靠在椅子上狠狠抽了一口,转头看窗外灿烂的阳光。江凯得活着,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商总。”
商丰城抬眸:“嗯?”
“盛先生打过来电话。”助理轻声说道。
“说了什么?”
“让你回国。”
“回不去。”商丰城说,“我太太在住院,我走不脱。”
“这么回?”
“就这么回。”商丰城起身,烟灰随风而落,他大步往外面走。
毫无留恋。
江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痛苦的,移植前要用大剂量药物,江凯某天醒来发现床上有大把的头发,冲到洗手间才发现掉发让他面目全非。
江凯恍惚了片刻,开始呕吐。
他是最糟糕的那类型,江凯吐得腿发软。身子晃了下,肩膀被握住,随即他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凯脑袋还在嗡嗡响,他抬起头看到商丰城的眼。
“怎么不叫看护?”
“我的头发掉完了。”
商丰城打横抱起江凯回到病床,说道:“以后会长出来的。”
江凯眼睛发红,他瘦得不成样子,生病到现在他终于是感受到崩溃的情绪,越来越压抑,他快撑不下去了。
“商丰城。”
商丰城给江凯戴上帽子,摸了摸他的脸:“没事,你还是好看的。”
江凯紧紧抓着商丰城的衣服,他喘息着,瞪大眼:“商丰城。”
商丰城把江凯抱在怀里:“没事。”
江凯忽然就哭出声,他颤抖着把脸埋在商丰城的脖子上。那么爱美的人,没了头发,江凯晕晕沉沉的,状态非常差。
江凯哭晕过去,商丰城感觉到怀里人身子一软,他心里蓦然一空,迅速按铃叫医生。
江凯再次醒来是下午,太阳落到墙上,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下午。
他看了一会儿,想坐起来,由于没有力气又倒了回去。病房门被推开,江凯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耀眼的光头。
江凯蹙眉,商丰城进门把饭盒放下,走过来坐下。江凯只想笑,他给商丰城剃过头,不过没这么光。
“你现在比牢霸可怕多了。”
“牢霸?”商丰城蹙眉,“江凯,你很欠揍。”
江凯笑出声:“你剃光头真不好看,之前你剃光头,就特丑,跟个牢霸似的,凶悍。”
商丰城捏了下江凯的脸,江凯的脸上立刻出了红印子,他连忙松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个金色的圆柱形吊坠,弯腰戴在江凯的脖子上。
江凯低头去看:“什么?”
“护身符。”商丰城拍掉江凯的手,把护身符塞到江凯的衣服里,“后天要进手术室,戴着保平安。”
江凯怔怔地看着商丰城,半晌后开口:“你不是不信?怎么还求这个?”
“想信就信。”商丰城说,“听说这个大师很灵,不要拆,不要好奇。”
江凯哼了一声,靠在商丰城的手心:“你是不是很怕我死?”
江凯瘦得有些脱相了,惨白的脸贴在他的手心。商丰城弯腰碰了下江凯的额头,说道:“怕。”
低醇哑然的嗓音从他的胸腔震动,到了江凯的耳畔。
江凯笑了起来,眯着眼说:“我不爱你。”
“我知道。”
“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商丰城说:“不说假话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凯说,“我现在真能感受到临死的滋味。”
江凯骨子里有江海的血液,他是个虚伪的人,会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但真确定自己要死,这利用就毫无意义。
“闭嘴吧。”商丰城现在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江凯太脆弱了,他躺在病床上,只剩下一把骨头,“我能救活你。”
江凯闭上眼,蜷缩在商丰城的怀里:“我真想不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你还想让谁陪?”
“我的那些女朋友啊。”江凯笑得跟一只猫似的。
猫这种生物是很难对人产生感情的,它高高在上,蔑视着愚蠢的人类。
“你的嘴怎么这么欠?”
江凯睁开眼:“你对我最坏了。”
商丰城握住江凯的手,摸到他以前戴戒指的位置,沉默。
江凯又说:“你既然一开始对我那么坏,为什么又要反悔,现在对我好?你很矛盾啊,商丰城。”
“嗯,人都是矛盾的。”
“你的矛盾让我很难做。”
“那就什么都别想。”
江凯不想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最近手机被收走了,他很寂寞,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只能跟商丰城聊。
“子然——现在好吗?”
商丰城蹙眉吸一口气,说:“如果你现在没生病,我会抽你一顿。”
江凯靠在商丰城怀里,抬起头看他,目光里含笑没说话。他的笑意味深长,笑得含情脉脉,商丰城又心软了。
商丰城:“嗯。”
“她很压抑、缺爱、孤独。”
“我也很压抑、缺爱、孤独。”商丰城咬牙切齿。
江凯笑出声:“不,你不一样,你是孤独的食人花。”
商丰城:“……”
“抱我去窗口,我不想坐病床上。”
“吃完饭我抱你过去。”
“我不想吃,吃完会吐,很难受。”
商丰城暂时妥协,抱起江凯到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江凯靠着商丰城,眼睛看着窗外:“如果我死了,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我骗了她,我只是为了让你们决裂,才做出喜欢她的假象。”
商丰城:“……”
人之将死……真他妈爱说实话啊!
操!
“你——跟她——”商丰城摸着江凯纤细的脖颈,“江凯,你还是别说话了,你会把我气死。”
“商叔叔啊,我一开始的目标是你侄女,你知道的……”
“闭嘴。”
“你侄女多可爱,谁跟你似的。”
“江凯!”
“我想吐。”
商丰城放开江凯去拿垃圾桶,江凯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他泪眼汪汪地看着商丰城,说道:“现在比坐牢还难受。”
商丰城拿走垃圾桶,接水给江凯漱口。他过去取了保温桶打开,说道:“吃点东西,吐就吐,有东西吐会好受点。”
江凯看着商丰城,忽然哧地笑出声:“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你就闭嘴吃饭吧,你说话真不好听。”
“我家的老娘们。”江凯等待商丰城的喂食,还能见缝插针地损他。
商丰城倏然抬眸,怒视而来,随即目光又沉下去:“带上你家两个字,不白伺候你这么久。”
江凯笑出声:“要不要冠以夫姓,跟我姓江?”
江凯觉得自己病糊涂了,也病疯了。他偶尔看商丰城,还会产生这个男人长得不错的错觉。江凯是骨灰级颜控,喜欢偏柔弱的女孩。就算是男人,他也喜欢简修那样的,长得好看。商丰城这类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你想得美。”
吃完饭江凯又有了些精气神,跟商丰城聊了一会儿才睡。
晚上要进无菌室,商丰城就不能再陪着江凯了。
商丰城走出医院,站在台阶上点了一支烟。风很大,吹的烟头猩红。他忽然想到父亲去世那一天,江凯坐在寂静的小花园里抽烟。
商丰城从楼上看到他,才走下去。
黑暗中惊鸿一瞥,商丰城看了他很久。江凯抽烟的姿态漂亮优雅,他把烟头收起来,抬起眼。商丰城就沦陷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奇妙。
电话响了起来,商丰城看了眼来电,接通,电话里的声音直冲过来:“江凯是不是在你那边?他怎么样了?”
“没事。”商丰城走下台阶,把掐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我怎么听说他现在病得非常严重?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商丰城把电话挂断,把简修拉入黑名单。
商丰城是坚决不会给别人靠近江凯的机会的。
身后有脚步声,商丰城单手插兜停住脚步回头,助理跑过来:“商总,子然小姐过来了。”
“谁告诉她我在这里的?”
助理沉默。
“让她回去。”
“她很坚持。”
“你送她回去。”商丰城满心烦躁,“给你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助理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激动道:“商总,您——”
“赶快走。”商丰城不耐烦地摆手,“走走,别废话。”
只要他能争得过徐乔,随便折腾去。
第二天商丰城在无菌病房见到江凯,江凯只清醒了很短一段时间,他握住江凯的手,说:“我等你。”
“商丰城。”
江凯声音微弱,他没什么力气。
“嗯,你说。”
江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半晌后,江凯说:“我这一生,活得可真没劲儿。”
商丰城握着江凯的手很紧,凶狠道:“你才二十四岁,什么狗屁的一生,不要胡说八道,我等你出来。”
医生来阻止,他才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的眼发红。
“我等你。”
江凯笑了下,他呼吸沉重。
“再见。”
江凯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母亲活着到离开,到他被送到国外。他在外面胡混,被人打断胳膊。江海跑的时候把他丢了,他孤立无援。他认识了商丰城,商丰城往死里逼他。
江凯再睁开眼,世界一片白。
耳边似乎有声音,江凯重新闭上眼睛,随即又陷入黑暗中。
江凯就这么反复地清醒昏迷,真正脱离危险是一周后,身体没有发现排异情况,融合得很好,商丰城才松一口气。他这口气没松多久,国内有情况,商丰城连夜赶回去。
江凯清醒的时候身边只有看护,江凯观察了大半天才开口:“商丰城呢?”
“先生回国了,等你养好身体他来接你。”
下午医生过来检查,江凯确认自己的手术是成功的。
“需要静养观察。”
“多久能出院?”江凯现在的身体依旧虚弱。
“一个月。”医生说,“但复发率很高,需要休养。”
江凯是三天后拿到手机的,他打开国内的新闻门户网,看到万城经济危机的新闻。商丰城已经接连出售了三家子公司的股份,动作很大。
商丰城要跑路。
江凯把手机卡塞进去,电话立刻就响了起来,来电是简修。江凯接通:“简总。”
“你没事吧?你还活着?”
“我的灵魂在跟你打电话。”江凯的声音还虚弱。
简修骂了一句操,随即说道:“手术成功了?”
“嗯。”
“难怪商丰城出现了。”简修啧了一声,“商丰城是把你藏到月球上了吗?我找死了都没找到。”
“找我干什么?”
“谈个生意。”
江凯活着的话,那问题接踵而来,事儿还多着呢。
这么想想,死了也不错。人死一捧灰,管他身后事。
“你在什么地方?我们见个面。”
“现在见不了,得一个月后。”
简修忽然咬牙切齿:“妈的,我得弄死季延。”
季延?江凯想到商丰城说的话。
“你家死抱盛系,盛家这次要败,你还想搞季延?”
“你也觉得盛家不行了?”
“不是我觉得,大形势如此。”江凯说,“如果你看不懂当我没说。”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简修说:“商丰城是不是要跑?”
“我不知道。”
“你跟他又在一起了?”
“嗯。”江凯觉得这个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生病,商丰城一直陪在身边,江凯就算是一块石头心,也有知觉了。
“啧,你们两个还真能折腾!”
“看好形势,千万别站错队。”江凯说,“其他的话我也不能多说。”
“还回来吗?”
“回去。”江凯眯眼,“我和季家的事儿还没了。”
“确定好时间,我去接你。”
江凯眯眼笑了一声,道:“谢谢简总了。”
挂断电话,江凯敛起笑。盛华锋要倒是必然,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商丰城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真的能安全撤出来?
从他醒来到现在,商丰城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打电话,这老东西在搞什么?
江凯犹豫片刻打给了商丰城,电话铃声响到第二遍他才接通:“江凯。”
江凯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想想进手术室前的事儿,他觉得很尴尬,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回国了?”
“怎么咳嗽?看护呢?”
“没事。”江凯还是觉得很不自在,“你怎么回事?”
“什么?”
“你什么时候过来?”
电话那头默了半晌,商丰城的声音低下去:“想我了?”
江凯按了下眉心,觉得这通电话不应该打,这让他很被动。
“算了,先挂断。”
“江凯。”
江凯停住手:“嗯?”
“我后天到。”商丰城笑声沉沉,“多休息。”
“嗯。”
电话挂断,江凯揉了一把脸,撑着坐起来。看护进门扶江凯:“你要去洗手间?”
“那去洗手间吧。”
江凯在洗手间恍惚了一会儿,想到泡妞法典。对方生病的时候一定要时刻守护、关怀,因为这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乘虚而入。
果然没错。
这套路。
江凯啧了一声,才起身出去。
身体恢复,江凯那颗心就蠢蠢欲动。在不死的范围,他全力挣扎。季延把他推到法人位置,无论如何江凯都逃不了。他还得回去,可他要怎么周旋?怎么全身而退?
江凯又打电话给赵涵,赵涵在电话里哭了五分钟,才切入主题。
“商总最近频繁来见季总,你知道吗?”
江凯蹙眉:“最近公司有什么动静?你把材料给我发过来。”
“要告诉季总吗?”
“先别跟他说。”江凯说,“过几天我会打给季总。”
“江总,你真的好了?”
“嗯。”江凯本来想说一时半会死不了,但大难之后,这话太不吉利,他也迷信了,“没事,别担心。”
“季总最近动作很大,顾头不顾尾。江总,这对你非常不利。”
“你先把文件发过来,我看看再说。”
第二天江凯吃完午饭打开电脑,看了两页报告,门被推开。江凯抬头就看到商丰城,他大步而来,走到江凯面前弯腰狠狠地把江凯抱进怀里。
江凯仰起头:“你要勒死我?”
商丰城低头亲他的额头到鼻尖,亲得热气腾腾。江凯碰到商丰城的胡楂,眯眼。生病的时候他可以不在乎这些细节,反正都要死了。现在根本接受不了,他本来就喜欢眉清目秀的类型,商丰城长得硬朗,现在又不刮胡子,太糙了,还顶着一个光头,真跟土匪没两样。
“你去刮个胡子。”
“嫌我?嗯?”
江凯手边还放着电脑,回头潦草地亲了下商丰城的嘴唇:“商总,您是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坐了多久?”
“二十个小时。”商丰城揉了把江凯的后脑勺,江凯戴着帽子。这小子爱美,不愿意光头示人。
商丰城在飞机上洗漱过,只是没刮胡子,他起身去洗手间一边刮胡子,一边跟江凯说话:“恢复得怎么样?有排异情况吗?”
“挺好的,医生说没有。”
江凯把目光落回电脑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季延胃口太大了,真是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公司的法人是江凯,这么搞下去,最后倒霉的也是江凯。脚步声近,随即男人阳刚的热气落了过来。江凯身体差,感觉不到热,就一直没开空调。
商丰城看了眼他的电脑:“江总,你很忙啊?”
江凯没避着商丰城,说道:“你最近动静很大。”
“万城的辉煌结束了。”商丰城说。
“走得脱?”
“没问题。”
这人永远盲目自信,江凯靠在床头继续翻看文件,说道:“我得回国。”
“不准回。”商丰城伸手合上江凯的电脑,转头注视着他,“待在这里,或者你想去澳洲的话,我陪你过去定居。”
江凯转头注视着商丰城,半晌后,他伸手抱住商丰城:“一年时间,结束我就回来。”
“不可能。”
“海丰的法人是我,我跑不掉。”
“诈死消失换身份,并不难。”
“我想堂堂正正地活,我江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凯面色还是惨白,但目光坚定,“我不想下半辈子生活在逃亡中。”
“国内情况非常不好,你去就是送死。”
“可以再赌一把。”
“不赌。”商丰城压下脾气。他是不会同意江凯回去的。
“你赢了,我们去注册结婚。”
商丰城目光阴沉,沉默不语。
“我赢了,你去南极裸着跟我求婚。”
商丰城想掐死他。
“赌不赌?”
“不赌。”商丰城从口袋里摸出个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指环往江凯手指上套。江凯迅速躲开,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商丰城手里的戒指熠熠生辉。
“戴上。”商丰城是命令口吻,“你本来就是我的人,求不求婚你都是我的。”
“不戴。”
“戴不戴?”
江凯看他手里的戒指款式很是熟悉,商丰城拿的这款戒指和江凯扔的那款一样。
江凯说道:“你从哪里找到的?店员说是独家定制。”
商丰城:“别转移话题。”
“现在不戴,不过我可以收着。”江凯要接盒子,商丰城蹙眉,黑眸注视着江凯。
江凯靠在床头看着他,对峙一分钟,江凯腾地坐起来,商丰城一把抓住江凯的手腕,戒指被迅速戴上江凯的手指。
“再丢我就把你丢出去!”
江凯现在不排斥商丰城的碰触,他舔了下嘴角,靠回去,桃花眼上扬扫视着商丰城:“我重要还是戒指重要?”
还是生病的时候可爱,现在又是一只抓不住的刺猬。商丰城捏着江凯的脸:“戒指在你在,少废话。”
“我和戒指同等位置?”江凯说完觉得有些娘,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喜欢这款,也不喜欢这个牌子。”
商丰城去给江凯倒水,闻言目光沉下去:“不喜欢你还买?”
江凯立刻打住话头,再说就露馅了。
江凯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他不喜欢戴戒指。江凯移开视线,打开电脑继续看文件,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活着。”商丰城说,“你买戒指的时候还买了什么?”
江凯没抬头,继续翻看着文件,说道:“我下个月回国。”
“我不放手,你回不去。”
“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江凯抬头,“商丰城,我是独立的人,我是男人。”
商丰城把杯子递给江凯,倾身捏着江凯的下巴,迫使江凯抬头。目光对上,商丰城说:“你回去就是送死,我们都会走,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怎么应付?”
江凯的眼干净,黑白分明,他专注地看着商丰城:“你不相信我的工作能力?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商丰城,我不是你床上的玩物!”
商丰城松手,江凯的误解太大了:“我如果认为你是玩物,我就不会拼命地救你,我就不会做到这一步!”
江凯急促地喘气,半晌后道:“我们需要信任,等我的事处理干净,我会过来跟你会合。”商丰城深邃的黑眸还看着他,江凯说,“如果以后感情不变,那就不会再分开。”
“我怎么那么想弄死你呢?”
“你舍得?”
操!
“你别跟季延谈任何交易。”江凯说,“我能处理。”
“你拿什么处理?”
“我有能力自保。”江凯说,“我跟季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局势稳定之前,他不会动我。”
“稳定之后呢?”
“稳定不了。”江凯说,“季家上不去,真正上去的人,会忌惮季家。”
江凯说话的时候很是自信,黑眸绽放出光芒,这是一个全新的江凯。商丰城拦不住他,他是一把散发着光芒的利剑,他的锋芒想要显露出来,谁也拦不住。
“什么时候计划的?”
“跟季延合作的时候。”江凯抬头看向商丰城。
商丰城的目光更暗:“你从来没信过季延?”
“你会信一个把你推上断头台的人?”江凯目光锐利,随即轻笑,“我要给自己留后路。”
江凯谁也不信,他只信他自己。如果不是这次生病,他连商丰城也不信。
商丰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后道:“我给你留一部分人?”
“不用。”江凯喝了一口水,看向商丰城,忽然开口,“你这次回去见盛华锋了?”
“没见。”商丰城说,“怎么,谁跟你说什么了?”
江凯握着水杯,眯眼沉思:“他那么迷恋你,会这么轻易放手?你走得这么高调,他会不会给你使绊子?你这边确定没有问题?需不需要帮忙?”
“他不会那么做。”盛华锋会不惜一切代价送他走,这点商丰城是深信不疑的。他们认识快二十年,盛华锋的性格,商丰城还是了解的。
“别想那么多,我这边没事。”
江凯顺手把茶杯递给商丰城,商丰城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不想放江凯走,但江凯非走不可,他也拦不住。
“你先别急着回去,我给你铺好路你再走,等两个月。”
“下个月三号。”江凯说。
“我不同意!”商丰城来了脾气,怒视江凯。
江凯不说话,半晌后商丰城转身大步走出病房。江凯继续看文件,他知道商丰城会同意,他必须尽快回去。
晚上十点,商丰城才回来,他进门江凯就醒了。商丰城走到病床前坐下,抬手碰江凯的脸。江凯睁开眼,两人目光对上,商丰城俯身亲了下江凯的嘴唇。江凯身体差,免疫力还没彻底恢复,他没有太强势。
江凯回应商丰城的吻,随即握住了商丰城的手,江凯开口:“城哥。”
低哑的嗓音,商丰城的心脏跟着紧了下,他亲江凯的手指。
“我不舍得。”
“我知道。”
商丰城叹一口气,说道:“你不是我,你理解不了。”
江凯在重症病房,商丰城不敢睡觉,不敢离开。他到这个年纪,忽然跟一个毛头小子似的把命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凯伸手抱住商丰城:“上来陪我躺会儿。”
病床不是很小,但两个大老爷们睡还是非常挤。
寂静的夜,昏暗的灯光,江凯窝在商丰城的怀里,他还是比较理性的,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江凯问:“你跟江海做了什么交易?”
“他跟你联系了?”
“没有,他不敢。”江凯说,“我猜的。”
亲生父亲都放弃了他,但商丰城一直守在他身边,江凯不去想过去恩怨,至少现在,他不想离开商丰城。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人,会死心塌地地对他。
“想得多长不高。”商丰城把江凯的帽子拿掉,“睡觉还捂着,多难受。”
江凯迅速去捂脑袋,商丰城把头伸到江凯面前:“丑陋的秃子还在这里招摇着,你自卑什么?”
江凯摸着商丰城的头,眼尾上扬,随即在商丰城脑袋上印了个吻。
躺回去,他懒洋洋地抵着商丰城的下巴:“你剃光头太凶恶了,带你出去都不用再带保镖。”
“你那保镖本来就不如我。”商丰城圈着江凯侧躺,“他们是经过训练的,我是实战累积出来的经验。”
“你最开始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商丰城说,“刚从学校出来,年轻气盛胆子大,能做的我都做过。”
商丰城——真泥腿子!
“进去过吗?”
“进去过,一年。”商丰城说。
“什么事?”
“那孙子很恶心,失手就把他弄死了。”
江凯抬头看商丰城,这人手上真有人命。
“到现在快二十年了,那时候赔了三百多万,那个公司就没了。”
当时江凯在干什么?江凯在玩泥巴。
“看什么?”
“后来呢?”
“出来有个朋友拉我搞房地产,没钱没门路,挺难弄的。”
江凯算了下时间线,这个时候商丰城认识了盛华锋。
“然后有了盛华锋?”
商丰城眯了眼,握着江凯的手:“嗯。”
“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商丰城也是骨灰级颜控,丑的他肯定看不上。
商丰城:“还行吧。”
“你之前怎么确定自己是GAY的?还是认识他之后才知道自己是GAY的?”
“一开始就知道。”
“有喜欢的人?”江凯忽然对商丰城的情史很感兴趣。
“嗯。”
“哪个?”
“睡觉吧。”商丰城说,“没什么可聊的,又没在一起。”
江凯说:“没在一起才白月光,在一起的都成了饭黏子。”
商丰城想把江凯踹出被窝。
“谁啊?”
“沈老的儿子。”
江凯目瞪口呆:“你的第二任跟你的白月光殉情了?你的情史可真精彩!”
商丰城按着江凯的光头塞进被子,要起身:“我去隔壁睡。”
江凯抓着商丰城的衣服:“再聊一会儿。”
商丰城又躺回去:“我们一开始打算聊什么?”
江凯也没想起来,现在他只对商丰城的情史感兴趣。
“聊聊盛华锋呗,他应该很带劲儿吧。”
商丰城冷眼看着江凯。
“怎么了?”
“你很兴奋啊?嗯?”商丰城摸着江凯纤细的脖颈,“你兴奋什么?”
江凯对商丰城这种粗糙的男人没什么兴趣,他的口味和商丰城类似。
“没有兴奋。”江凯说,“睡觉。”
“把你的那裤子给勒紧了。”商丰城说,“色心收收。”
一开始打算聊什么?江凯刻意避开,商丰城就没有再找他聊。
第二天江凯醒来的时候商丰城已经不在,他洗漱好进房间,商丰城从外面进来,把袋子放下说道:“换衣服。”
“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
江凯半信半疑,换上衣服,戴帽子口罩,商丰城拉着他出门,将他塞进车里。
去哪里?
商丰城带他在海边遛了半天,跟遛狗似的,相当无聊。午饭期间,江凯瘫在餐厅不愿意再动弹了。
商丰城拿了温水给他,坐在一旁。他穿得休闲,身材高大,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臂搭在江凯身后的椅子靠背上。海风拂过,商丰城看着远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说道:“我在你心里比重有多少?”
江凯拿下墨镜,转头看商丰城,他们的目光对上,江凯注视商丰城许久,抬手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他说:“我第一次戴戒指。”江凯又把墨镜戴上,靠在商丰城的手臂上,“自愿被你约束。”
“一生?”
“我不想承诺未知的事。”
商丰城倾身拿下江凯的墨镜:“看着我再说一遍。”
“不说。”
“你在逃避问题。”商丰城一针见血,“你就是害怕自己没有退路,你还是不信我。”
江凯拿走墨镜又戴上,顺便把口罩也戴上:“不信你我信谁去?没有的事儿。”
“你还是生病的时候最可爱。”
“要不我再病——”
商丰城立刻捂住江凯的嘴:“别乌鸦嘴。”
江凯隔着口罩舔了商丰城手心一下,说道:“你让我信任你,为什么你不能信任我呢?其实我们都没办法信任对方,又何必互相指责?”
隔着墨镜,江凯看着商丰城的眼。
“我们是一类人。”江凯说。
他们坐到夕阳西斜,金色余晖铺满海面,风平浪静,世界恢复宁静。商丰城走在前面,江凯单手插兜,跟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
商丰城伸手:“过来。”
江凯走过去,商丰城握住江凯的手把他拉进怀里:“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嗯。”
“我等你。”
“嗯。”
商丰城隔着口罩亲江凯,他把额头抵在江凯的头上,半晌后分开。他转身大步上车,说道:“回去吧。”
商丰城和江凯是分开回国的,商丰城先走。
江凯是第二个月初走的,赵希瑞去接他。落到B市,接机口站着赵涵和季延。江凯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戴着帽子和口罩,看起来苍白虚弱。刚走出来,就被季延抱了满怀。
“季总,我要被勒死了。”江凯笑道。
季延虽然想折腾江凯,但也没想把人折腾死,看到江凯脸色惨白,他松开说道:“手术成功了?”
“嗯。”
“那就好,欢迎回来。”
江凯死了对他可没有一分的好处,留着江凯才有意思。
江凯出门上车,他的情绪蔫蔫的,靠在车窗上就要睡。赵希瑞把水和药送到江凯手边,江凯喝完药,手撑着说:“季总,不能招待你了,我晕飞机。”
“没事,你休息着。”季延吩咐司机,“送江总回酒店。”
江凯现在身体太差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江凯回酒店休息,赵希瑞连忙联系B市的医院,江凯的身体一旦出现情况,这边能接收。
江凯是第三天才出现在公司的,他已经拿掉了口罩,还戴着帽子,穿着一件浅色衬衣,只有一双眼锐利。
他坐到办公椅上,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才有了真实感。江凯打电话给季延,很快那边接通,江凯说:“季总,你现在有时间吗?来一趟公司。”
季延穿着衬衣长裤,他更瘦了,张嘴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
“江总。”
“有个项目我想跟你聊下。”
“什么?”
江凯起身给季延倒水,说道:“不能一口吃个胖子,D城的项目,你太冒险了。”
“又如何?谁能拿我怎么样?”
“把柄一旦落到其他人手里,可不单单只有一个海丰受损,后面牵连的关系可太严重了。”江凯把水放到季延面前,在对面坐下,说道,“还有,季总,万城那边没必要赶尽杀绝,你的方案太损了。”
“你不舍得他?”
江凯哧地笑出声:“一个情人而已,没什么舍不舍得,没公司重要。不过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动商丰城,盛华锋会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他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季延交叠着腿,靠在椅子上,嚣张道,“动商丰城,盛家必死,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盛家输已经是必然,动不动商丰城他都会输。”江凯倾身看着季延,黑眸锐利,他的语气并不算重,“非要这么拦下商丰城,狗急还会跳墙呢,盛华锋会不会撕下季家一块肉,撕下来再上去的还是不是季家,你又如何保证?”
季延瞬间目光阴鸷:“你在帮他说话?”
“我在为大局考虑。”江凯叹了口气,“季总,你如果执意要这么做,非得把所有同行都赶尽杀绝。你执意树敌。那我只好撤股,撤出海丰。我是为了赚钱,而不是送命。”
“你威胁我呢?”季延抬腿搭在桌子上,他偏头看着江凯,“你到底站在哪边?”
“我站在利益这边。”江凯说,“季总,你想想清楚吧。”
季延一脚蹬在办公桌上,江凯不为所动,坐回去冷眼看着他。半晌后季延站起来:“我想整谁,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江凯摊手:“我并不愿意指手画脚,我只是不想走绝路。”
“你是说我的决策有问题?”
“忠言都逆耳。”
“公司还轮不到你做主!”
“是的,所以我现在和公司划分清楚,我不想做替死鬼。”
季延有些暴躁,抓起面前的杯子要扔,江凯捂着嘴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可以说是非常虚弱了。
季延又把杯子放下去,说道:“你这么直接地护着商丰城,是真不怕我翻脸啊?”
“他用我护吗?”江凯嗤笑一声,说道,“我如果是想护他,我就不会跟你提这些。我顺势跟商丰城合作,直接把这个项目接下去。这个公司你拿着最多的股权,就这一条,盛华锋就能把季家拉下马。
“怎么,觉得我在说假话?还是吓唬你?”季延沉默,江凯继续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忌讳。你还是不要太激进。”
季延转身大步就走,江凯坐回去,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到是商丰城的短信:晚上过来吃饭。
江凯:过几天,事情没处理完。
商丰城:炖了汤,让赵涵过来取。
江凯:嗯。
商丰城:今天又吐了吗?
江凯:没有。
江凯回完觉得这话有些奇怪,电话响了起来,是商丰城打过来的。
江凯接通:“我忙呢。”
“多忙?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嗯?”商丰城尾音低沉,莫名的撩人。
江凯揉了揉耳朵,说道:“有正事吗?”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商丰城道:“你就是我的正事。”
这话顿时酸得江凯浑身汗毛立了起来:“大哥,你的情话水平——”
“如何?”
“真高!我都动心了。”
商丰城要挂电话,江凯说:“跟你说个事儿。”
“怎么?”
“后天我过去D城,见个面。”
“具体时间?我去接你。”
“不用,我去你的公司见你。”
“……工作?”
“嗯,市中心那块地。”
“见面再说。”
季延会妥协的,季延其实挺没有主见,他就是个胡作非为的富二代,有钱,有权,随心所欲地胡来。不过他的能力有限,不然不会把江凯推到这个位置。
江凯第二天就赶往D城,D城有分公司,由赵涵负责。赵涵一边介绍公司资料,一边顺手把江凯面前的咖啡换成了热水。
“现在就看商总会不会放手,如果商总放手,就顺利得多。”
“我明天跟他谈。”江凯翻看着文件,说道,“最近孙巍来过公司吗?”
“孙总打过两次电话,但我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他就没有过来。”
“嗯。”
电话响了起来,江凯接通,简修贱兮兮的声音落过来:“江总,回来了?”
“嗯。”
“在什么地方?”
“D城。”
“巧了,我也在。”
江凯笑出声:“中午一起吃饭?”
“行,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江凯说:“你先去忙吧。”
“你这么做商总知道吗?”
“他没必要知道。”江凯说,“这与他无关。”
“季总一旦反应过来,季家肯定要整你。”
“你怕吗?”江凯注视着赵涵。
赵涵摇头:“你要做我就陪你。”
“你要不辞职吧?”江凯说,“还回商丰城的公司。”
“算了,既然选择跟你,就跟到底。”赵涵拿起文件,“那我先走了。”
江凯抬头,说:“你这说的好像要跟我结婚似的,我可不负责你这方面——你跑什么?”
中午江凯见到简修,简修穿着白T,黑色裤子,戴着口罩,骚气得不行。他看到江凯后大惊失色,摘下口罩:“你这比我还瘦。”
“省的减肥了。”江凯在对面坐下。
简修偏头看到他帽子下面的光头:“真白血病?”
“死里逃生。”
“商总跟你剪了个情侣头?”简修话说得有点酸,一时间不知道是在酸江凯还是商丰城。这两个人,谁也没跟他真心过。
江凯蹙眉看他:“你能不能再恶心一点?情侣个屁!”
江凯坐下,端起水吃了药,问道:“你跟季延怎么了?”
说到季延简修就要气疯了,他拍案而起。
服务员和江凯同时看过去,简修才坐下去:“等会儿再跟你说。”
点完菜,江凯让服务员出去,悠然喝水。他说:“打炮了?”
“那位可不止打炮。”简修咬着牙,“我差点被他弄死,我可太恶心季延了。”
江凯对他们那点烂事不感兴趣,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简修。
简修被江凯看得脸上微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浪?”
“这不是事实?”江凯说。
简修一双眼阴晴不定,江凯轻笑,淡淡道:“怎么好这口?”
“追求刺激。”
“源头在哪?”
简修不说话,目光闪烁。
“不问隐私。”江凯又喝水,说道,“你爸那边什么打算?盛华锋倒了,你爸还能坐得住?”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李家吗?”
“知道。”
“赵家的后台。”江凯说,“想搞季家,得拉拢李家,暂时借着盛家的势力打压季家,最后不过是扔个盛华锋。你们家是安全的。”
简修看着江凯的目光更深:“你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了?”
“你认为呢?”江凯但笑不语。
半晌后,简修咬牙切齿:“你就是个吃人的妖精。”
“合不合作?”
“换个地方,比如床上,我就跟你合。”简修操着不正经的腔,骚唧唧地撩到江凯的腿上。
“滚!”江凯骂道,“还想要腿就收回去。”
“谁知道你是不是季延的人来套我的?”简修坐回去,敛起了几分浪荡。
江凯把水喝完,勾手:“过来。”
简修看着江凯深邃的黑眸,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江凯还是商丰城。抿了抿嘴唇,简修说:“什么?”
“过来。”
简修被江凯蛊惑,屁颠屁颠地凑过去,江凯拉着他的领子按到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简修:“把你脑袋里那些不健康的东西扔出去,我在跟你谈正事,正经点。”
简修漂亮的眼贼溜溜地在江凯身上打转。江凯松开他,伸手帮简修的衣服抚平,说道:“你想再一次被季延弄进医院?”
简修片刻失神,服务员送菜进来,他才回神走回去。
江凯的食欲不是很好,吃东西很慢。
简修也沉默,房间安静。持续了十分钟,简修抬头看江凯,说道:“你是不是想跟商丰城走?”
“走不走是以后的事,我想要绝对的权力。”
简修盘算着利弊。江凯确实有几分能力,他能从一个江氏集团烂摊子挣扎到现在的水平,江凯这个人不容小觑。
“你跟季延什么仇?”
“你是三岁小孩吗?”江凯说,“什么仇恨?只有利益。”
简修脸微红,江凯盛汤放到简修面前,说道:“无论你要什么,你有绝对的权力,你都能要到。”
“你和商丰城中间还能再夹个人吗?”简修端起碗就又不要脸了。
“你去死吧。”
简修说:“周五给你回复行吗?我需要回去跟我大哥商量。”
“嗯。”
简修停顿片刻,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凯:“说真的,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我不在意。”
“滚!”
“我们这类人又不能结婚,怎么搞都是自由——”
“那是你,我还是要结婚的。”
“啊?”
“吃饭。”江凯磨牙。季延怎么没把简修弄死呢?这贱皮子!
江凯跟简修这顿饭吃得格外恶心,主要是简修恶心。那贱的样子,让他对这个圈子充满了怀疑,对商丰城的品味再次发出质疑。
那老东西的口味也太杂了,招惹的都是什么狗东西?
第二天中午,赵希瑞开车,到达万城分公司。江凯独自进去,这里一切都正常,江凯递上名片,有人带他上楼。
江凯因为见要商丰城,就没戴帽子,穿的是衬衣长裤。他到顶层,见到商丰城的助理。
助理:“江总。”
“他在里面?”
“在,这边请。”
江凯进门就看到商丰城在休闲区煮火锅,顿时想扶额。
“过来先吃午饭。”
江凯把文件放到桌子上,解开衬衣袖扣,挽起扣子走过去坐下:“你真是闲的。”
商丰城挥手让助理出去,从另一个保温桶里盛汤递给江凯:“喝口热汤。”
“商总,你在办公室煮火锅你的员工知道吗?”
商丰城穿着件黑色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精悍的手臂。他抬头看着江凯,眸中含笑:“知道又如何?”
汤十分鲜美,江凯喝着,商丰城把涮好的菜夹到江凯面前的碗里:“我不能给我夫人开小灶?”
江凯差点呛住,道:“你要点脸吧。”
商丰城给江凯倒水,说道:“慢点。”
江凯喝了一口水,拿起碗:“你把市中心那块地让给我吧,按市场价算。”
“我可以白给你。”
“不用。”火锅底料有很淡的药味,清汤,倒是鲜美,煮蔬菜正。,最近江凯口味改变,也开始偏淡。他道:“这块地是公司的,落不到我手里。”
商丰城陪江凯吃饭,看了他一眼:“季延想要的可不止这些,怎么说服他的?”
“季延就是瘾君子,没什么真本事。”江凯抬眸,桃花眼上扬,轻笑,“我是谁?我是江凯!搞定他还不容易?”
商丰城放下筷子,注视江凯半晌,咬牙道:“真想把你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