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青天一碧如洗。
纪真一行人走到观音殿前时,正碰上一名男子与守殿僧尼理论。
“我只进去拜拜菩萨就离开,绝不打扰贵人。”
“阿弥陀佛,施主,殿内贵人要做法事,不能入内。”
僧尼说话间,余光忽然瞥到纪真,松了一口气对男人道:“您看,贵人已经来了。”
纪真无意参与他们的谈话,目不斜视从偏殿进门。
就在她进门的瞬间,身后男子突然唤了她一声。
“纪小姐?”
男子语气里带着试探,纪真步伐没停,继续往殿内走。
“纪小姐,我是卫云!”
一声微微颤抖的自我介绍,迫使纪真停下脚步。
卫云?
好生熟悉的名字,她很快想起卫云是谁。
卫云,她在宋家时相看的第一任对象,四品文官的嫡次子。和她相看一月后,因在一场马球比赛中被人一杆打下马,遭马踩断右脚而终生跛足后被她退亲的男子。
纪真缓缓转身。
她的目光顺着卫云手中那支细骨伶仃的翠玉拐杖一路往下,落在他沾满尘土的皂靴上,他的右脚皂靴背面的折痕要比左脚鞋面深上许多……
意识到自己目光的失礼,纪真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男子。
可是映入眼帘的脸与她记忆中温文尔雅,仪态大方的卫云相差甚远,打量半晌,她才依稀从眼前这张浮肿的面孔上找出一丝当年相看少年的文气。
“卫公子。”纪真冷淡朝他点头,算是回应。
随即转身欲走。
“纪小姐,等等——”
“纪小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卫云看向她的的眼神充满苦涩,语气透着小心翼翼。
纪真听得直皱眉头。
什么意思?
六年前二人只是奉父母之命相看过两面,谈不上什么情谊,怎的他如今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模样?
她正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陆欢的阴阳怪气。
“哟,我们这是来得不巧了。”
大殿外,陆欢与杨素宜一左一右扶着薛氏停在门槛外,舒青青与苏芸娘跟在三人身后。
“阿真,我先走了,下次再见。”卫云看见来人,匆匆对纪真扔下一句惹人遐想的话一瘸一拐的逃走。
“?”
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叫住她,又当着薛氏一行人的面叫她“阿真”,这是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纪真看着卫云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晦气。
“二嫂,那人是谁啊?怎么叫你阿真?”门外舒青青好奇地问纪真。
纪真没来得及回答,就闻陆欢嗤笑一声。
她悠悠道:“还用问吗?二人这么亲密,肯定——”
“住嘴!”
陆欢话未说完,就被薛氏沉着脸打断。
薛氏先是不耐烦地瞪了陆欢一眼,又深深注视纪真一眼,才冷声道:“法事要开始了,先进去!”
薛氏率先走到前面,纪真落到最后。
“小姐,奴婢去向老夫人解释……”珠儿话没说完,纪真便摇头否决。
“先不用。”
她清者自清,上赶着解释反而让薛氏觉得她有鬼。
申时的钟一敲响,以宿白为首的僧尼便从殿外鱼贯而入。
法事第一场是跪经,僧尼分发跪经的蒲垫时,纪真在蒲垫下头,摸到了一张纸条。她抬头,上首的宿白师太对她轻轻点头。
纪真垂下眼睑,无声勾了勾唇。
她跪经的位置被安排在最角落,因有孕在身,她不必真正跪下。
宿白师太面前的薛氏也没跪,只是她泪流满面,好似真心难过。
纪真看着薛氏面前的灵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利用一位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达成目的,对她来说是不得已为之。
对不起了,纪真在心里对灵牌默道。
半个时辰后,一轮跪经结束。
“薛老夫人,快起来吧。”宿白师太和蔼扶起因伤心而瘫坐在她面前的薛氏。
身后众人也起了。
陆欢突然拿着蒲垫来到纪真身边。
“二嫂,你跪过去些,这里隐蔽,一会儿我好先走。”
纪真懒得与她计较,默默让帘儿把她的蒲垫往后移了移。
上首宿白师太正皱眉打量薛氏。
薛氏看着宿白师太紧蹙的眉头,心里格外慌张。
不等宿白师太开口,她先紧张问:“师太,我最近总是休息不好,胸闷气短,是不是遇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