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头去,深色晦暗不明,淡淡的回答他:「是吗,我没有印象。」
一时间有些尴尬。
「安妮!安妮!」
姗姗来迟的温月月招手呼唤我,她一直都和我是同桌,开始她的水平一直在中下游,是我一路给她拉上来的,她父母为了感谢我特意给我送了个红包,我没收,他们就让温月月变着法的请我吃饭。
看到我旁边被人占下了,小脸顿时染上愁容。
「安妮,怎么办,没你我不行的。」
「没关系啦,只要在一个班就行啦。」
大胆如她,直接去找班主任提出换座位申请,首战以失败告终,理由是第一次小考之后,酌情更换。
还好她眼疾手快占了薛林兴后边,才没有离我太远。
毕竟离第一第二近的位置,香的很。
学习紧锣密鼓,也要劳逸结合。
学校组织了春游活动,消息通知下来的时候冲刷了整个班级的紧张氛围,大家放下手中的习题兴冲冲做起了准备。
薛林兴做为班长提议每个人都交一些钱作为班费,买些零食和游戏道具一起玩。
温月月大手一挥,给了薛林兴两张五十块。
「我和安妮的。」
薛林兴嗤笑出声:「你的是你的,安妮又不是没钱,用你交?是吧安妮。」
我转头看向他,那双眼睛像极了狼,无尽的阴鸷盘旋其中,和那天在饭馆看见的一样。
6
我抽出温月月手里的钱放到他桌子上。
「我的钱和月月的一直都放在一起,她拿的确实是我的。」
我还真没骗他,有段时间女寝频频失窃,我的助学金和赵姨给的钱一直在我枕头下,很怕被偷走,温月月说她有个小保险箱,很安全,所以我就放在她那了。
像是被我下了面子,薛林兴有点不高兴,他收下钱,登记上我俩的名字。
「安妮,我知道在哪见过你了,赵小红饭馆对不对。」
他嗓音提高引来好多同学侧目。
「我跟我二叔去你家吃过饭,你收拾桌子还把油甩到我二叔身上了,对吧,哈哈我就说在哪见过你嘛。」
其他同学也想加入他的话题,纷纷问我:
「安妮,你家是开饭馆的呀,怎么没听你说过。」
「就是,这么长时间的同学了,也没请我们到你家吃过饭。」
「那你应该挺有钱的,怎么老是吃馒头咸菜啊。」
薛林兴站出来一脸无奈的解释:
「你们别说啦,安妮家里的小饭馆也就十来平,咱们班同学全去,站都站不下,还吃什么饭呀,再说她家里就她和她妈,可招待不过来这么多人。」
其他同学纷纷唏嘘,怪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温月月气鼓鼓的看着她,我拦着她不让她说话。
因为我在薛林兴脸上看到明晃晃的得意,他在针对我。
「是啊我是招待不了同学们的,要不大家去薛同学二叔家玩,他二叔家有一片山林子,还有小溪,咱们可以捉虾野炊呢,薛同学你觉得行不。」
这下子大家可热闹了,都围在他身边在叽叽喳喳的说。
他却不安的喊我:「安妮,你...」
「啊?不是你和我说的吗,那是你二叔的林子,将来会给你,让我单独和你一起去爬山玩啊。」
他被我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对呀!我二叔的就是我的,我跟他说一声就行,别不好意思,大家都去,呵呵都去。」
我浅淡的笑在薛林兴看来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他面露不悦,招呼众人离开。
下节课是体育课,跑完八百米我和温月月躺在操场上,等待搬器械的同学,余光却见薛林兴离开了。
我下意识觉得不对,和老师说了一声肚子不舒服便跟了上去。
他很谨慎,时不时回头张望,幸亏我身材瘦小,躲在立柱后边没有被发现。
只是,上课时间他回班做什么?难不成是偷懒?
我不敢跟太近怕被他发现,而且我们班跟前没有让我藏身的地方,我只能躲在拐角处,他约莫三两分钟就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笑的格外开心。
看他走远了,我才偷偷进了班里,看起来一切正常,我把我的书包拿出来进行一番摩挲,也并没有多什么少什么,难道他真的只是回来休息,是我多心了?
我皱着眉头,看向薛林兴的书包,书包最上侧的口袋瘪了,我心里大惊。
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匆匆把我的书包放回原位,抚平我回来的痕迹,贴着墙,避开人离开。
操场上温月月正在找我。
「安妮你干嘛去了,我找你半天。」
我举起在医务室买的药给她看。
「我去医务室了,小肚子不舒服,买了些药。」
「那你赶紧去旁边坐着吧,我和老师说一声。」
温月月跑开了,我淡定的走向一旁的阶梯,脸色煞白,捂着肚子,情况十分不好。
我的心狂跳,直到薛林兴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熬了半节课,终于下课了,我拉着温月月去了一趟超市,这场戏我得晚些出场才好唱。
回到班里,同学们都围在我座位的附近,班主任和薛林兴说着什么,连教导主任也在一旁听着。
「安妮回来了。」
有个同学喊了一声,大家给我让开道。
薛林兴手里拿着一摞钱,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心底一沉「糟了」。
7
「安妮,就算你很缺钱可以和我说啊,你怎么可以偷班费呢。」
他先声质问,班主任也很难相信我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证据就在眼前。
我装作恐惧而质问他:「你未经我同意翻我的书包?」
「我也是没办法安妮,班费丢了,大家都着急,所有人的书包都找过来了,只有你和温月月的还没有找,事发紧急,只能私自翻动你书包了,不过所有人都在这看着呢,我才动的,只是,确实在你这翻出了班费。」
「你认定是我偷得?」
「大家亲眼所见,当然是你。」
他说的斩钉截铁,我开始沉默,戏唱到这,我该把舞台留给他了。
「安妮家不是开饭馆的吗,怎么还偷钱啊。」
「听薛林兴说那不是她家,是她打工的地方,他妈跟人跑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爸是谁,她没家。」
「天哪,怪不得,就算学习好又怎么样,人品真差。」
窃窃私语传到我耳朵里,愈演愈烈,似乎坐定了我偷钱的事实。
薛林兴见我没说话,转头对教导主任说:
「主任,这就是我们班的班费,收上来后一直在我这里放着,可是上完体育课回来就不见了,没想到在安妮书包里翻了出来,她可能是一时糊涂,主任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教导主任扶了一下眼镜。
「安妮同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霎时间班里静谧一片,我缓缓开口:
「这是我的钱,不是班费。」
我也没想到,那天赵姨给我零花钱,我没要,她竟然偷偷的放进我书包里了。
薛林兴一脸振奋。
「安妮,做人不能不要脸啊,这是我一张张收上来的班费,你怎么敢说是你的。」
他太想把我拉下去了,以至于这种小把戏都不屑检查。
我歪了一下头,面带笑意。
「既然是你一张张收上来的,那你就展开看看,是班费,还是我自己的钱。」
他看懂了我的眼睛,是自信,坚定,挑衅。
他脸上的笑变得僵硬,逐帧转头看向手里的钱,没敢打开。
温月月一步冲过去,把钱从他手上夺下来,展开是一张张一块五块的零钱。
而同学们交的都是五十一百的大钱。
薛林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他严声厉色冲我喊。
「安妮,这是怎么回事,班费呢,是你把班费换成零钱,当做自己的钱了?」
同学们哗然,被他这样辩驳,不是也成了是。
「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钱,班费在你那里放着,你说全班人的书包都翻过来了,那你自己的,没仔细翻翻吗。」
最后几句,我一字一顿,身后有同学小声嘀咕:
「是啊,薛林兴一回来就说班费不见了,是不是他自己没好好找啊。」
「不知道啊,没看见他翻自己的书包啊。」
薛林兴急的满脸通红,大声冲我叫喊:
「班费我就放在书包上边的口袋里了,你看!这不是空的吗!」
他大力的把书包抻了出来给同学老师们看,温月月却眼前一亮。
「钱这不是在这呢吗。」
温月月捡起掉在地上的钱,都是五十一百的卷成了一捆。
薛林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这钱,怎么在我这?」
我勾起唇角。
「薛班长,班费不再你这还能在哪,下次可别在黑白不分的指责别人了,你这么笃定我偷钱,吓得我还以为你把班费放我这了,故意冤枉我呢。」
他咬着牙瞪我,嘴里发不出一个音。
钱找到了,同学们也松了口气四散回了座位。
「原来是薛林兴自己没放好啊,害的我还真以为是安妮偷得呢。」
「我就说安妮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况且还有温月月老跟她一起玩,哪犯得上偷钱。」
薛林兴脸色实在难看,班主任虽然也将提着的心放下来,但还是严厉批评了他两句,并且收回了班费,由她来保管。
借此机会我向班主任提出了更换座位的要求,毕竟被别人冤枉这件事,很受侮辱,班主任思索后同意调换座位,把他换到了最东边,温月月顺势做到了我旁边,班主任竟然默许了。
经此以后薛林兴没在和我说过话,我到落得个清静,春游结束后的两次大考后,我依旧蝉联第一名宝座,还被学校安排参加了一次奥数竞赛得了金奖。
温月月也在我的‘鞭策下’顺流而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8
「安妮,暑假别回去了呗,在我家住吧,我爸妈天天念叨你,说你是活菩萨。」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叔叔阿姨太看得起我了。」
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答她。
「是真的,反正你回去也是帮赵姨打工,不然你就进来我家和我玩,我妈也给你工钱。」
我把书包背在肩上。
「赵姨离了我不行的,夏天人多她忙不过来。」
「行吧,那等我从奶奶家回来我就找你玩去。」
「好。」
我们在校门口挥手分别,手不自觉摸上了书包,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笑意,因为书包里边有我给赵姨准备的礼物。
县城回镇子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我通常都是走小路,因为路程短,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眼皮总是跳,跳的我心慌,顿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快快见到赵姨。
在一处转弯那,我远远的看见前边站了两三个人,瘦瘦高高的,身上穿的似乎是隔壁职高的校服。
我的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心跳也开始加速,下意识我停下脚步,果断转头返回大路上。
但是那几个人像是发现了我,快步朝我过来。
我余光发现他们的身影,撒腿就跑。
他们也开始跑,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我毕竟是个女生,身上还背着重重的书包,没几步就被这些男生追了上来。
他们两个挡在我面前,一个在我身后。
「小妹妹,跑什么呀。」
左前方这个人手插在裤兜里,裤兜里的手似乎在摆弄什么,要是图钱还好说,若是图命...。
我让嗓音尽可能的平静下来。
「谁指使你们找我麻烦的?薛林兴?」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还得罪过谁,只有他,从开始对我学习的忌惮,到后来的追求被拒绝,最后玩弄计谋失了尊严。
他们先是一愣,再是上下打量我。
「你管是谁让我们来的呢,自己得罪谁了,心里不清楚?」
「啧啧,就你这小豆芽菜的身板,哥几个还真提不起兴趣来。」
「嘿,那就随便拍两张照片,让她清醒清醒得了。」
「对了,身上的钱都先拿出来吧,省得一会受罪。」
我紧张的将书包抱在怀里,眼神不断地飘向路的前后,明明平常路上也偶尔来人,今天怎么一个路过的都没有呢。
我被身后的男生一拉,重重的坐到地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上手来抢我手上的书包,另一个拿出手机在录像。
他们嘻嘻哈哈调笑着,我大声呼喊‘救命’。
手插兜的那个人,上来给了我一个嘴巴。
「臭丫头,你在给我喊一个试试!」
我被他扇到在地上,嘴里的血混着泥土让我发不出声音来,他们把我书包里的书全部抖落出来,给赵姨准备的礼物,一条湖蓝色的连衣裙,被他们拿在了手上。
「这个看着挺值钱。」
我强撑起身体去抢,他一下躲开了,他们在我书包书本里翻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开始上来扯我的衣服。
混乱中,我摸到手边的砖头,丝毫没犹豫,打在压住我的男生头上,他吃痛,甩手又要打我,我偏过头去,疼痛感迟迟没有来袭。
我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了我此生没想过能再见到的人。
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把三个人都打趴下了,那三个人被打的有点狼狈,年轻气盛火气上头,挥起拳头再次冲向他,两记勾拳,有两个男生倒下了,只剩下手插裤兜的那个男生,他冲上来时,我应该提醒他小心的,可是来不及了。
他的胳膊被划破,红色的,鲜艳的血,染红了我的眼眶,我冲他大喊:
「爸」
9
他呆愣住转头看我,那三个人,趁机打算逃跑,没想到有看见的人报了警,警察已经到现场控制住了他们几个。
我颤颤巍巍走到他跟前,看着那条长长的伤口不知所措,咬牙拿过给赵姨买的连衣裙,顺着裙边扯下来一条,给他包扎上才放下心。
「姑娘,你叫我啥?」
我这时才回过神来,我妈这辈子没嫁给他。
他不是我爸了。
「你们父女俩赶紧过来,送你们上医院。」
话头戛然而止,默默的上了车。
我还好,没什么大事,但是他的胳膊缝了好几针。
我们一块去警察局做了笔录。
我坚持他们是受人指示,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犯不上来欺辱我。
方如明,也就是我上辈子的继父说:
「有没有交易记录?查查最近见过什么人没有,我看他们有计划,有组织,不像是一时兴起。」
「您老眼睛挺毒,以前干过刑警?」
他摆摆手。
「当了几年兵而已,上过课。」
那警察一副了然的样子。
不多时他们便查到了薛林兴身上,后来听说被拘留了三十七天,他父母花了大价钱保了出来,不过这痕迹他以后休想抹去。
从警察局出来我就碰上了赵姨。
我赶紧过去扶住她,她脸色惨白,眼底一片红色,看我身上脏兮兮的,拿手拍打我。
「你这妮子,吓死我才好,赶紧跟我回家。」
她又看见我身后出来的方如明,眼神警惕,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把我扒拉到她身后。
「就是他欺负你?不是说仨人吗?」
眼看她要炸毛,我赶紧安抚。
「赵姨,这大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他及时把我救下来了,我才安然无恙,不然你今天可见不到我了,人家手上还被划了那么长一条口子呢。」
我连比划再说,赵姨终于反应过来,看见他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这才赶紧上前去扶住方如明。
「大哥,多谢你救我姑娘,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请客你上我那喝点,走走走。」
方如明本就少言憨厚,被赵姨这热情的推搡,就一起回了小饭馆。
我们走在大路上,路灯打下暖柔的光,我走在前边,他们俩走在后边,我的影子大大的,把他们俩都包裹住了。
赵姨今天真的被我吓到了,她和方如明对酌,一杯一杯的下肚。
「方哥,你不知道,她刚来我这似的,跟个小豆芽一样,看着跟同龄人都不一般大,他没爹没妈没人要,我说给她钱吧,就是不要,非说给我打工才要钱,你不知道,她那小倔脾气上来,谁说都不行,得哄着。」
一边说着还打了个酒嗝,我轻轻给她顺气。
「你说她是真让人省心呐,老实巴交的,学习不说了,那是顶顶好,回回考第一,给她钱吧,能给我剩回一大半回来,这两回不仅都给我剩回来了,还添了不少,说是考得好,学校给的奖学金,我说这怎么是我养她呢,还是她养我呢。」
「老方大哥,你说,今天辛亏是你搁那过,要不然,我这...我给你跪下磕一个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赵姨喝成这样,我小心翼翼给她扶到床上,嘴里还在嘀咕呢:
「可咋好啊...妮儿...我的妮。」
我把饭桌收拾好,方如明还没走,坐在门口看月亮,我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方叔,天太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他不如赵姨那般醉的厉害,只是微醺。
「你知道我是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很清醒的叫我‘爸’对吗。」
他不是提问而是肯定,话题很尖锐,可面上并不严肃,且一脸笑盈盈和蔼的看我。
「我说,我之前梦见上辈子你就是我爸,您信不信。」
我偏头笑着看他,可是眼里已蓄满了泪水,在对视的那一刻,坠落一滴在地上摔碎。
10
赵姨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摊位支上卖起了早饭。
她收拾利索站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开口:
「妮儿,昨天我没做啥出格的事吧,我也没喝多少啊咋多了呢,你方叔啥时候走的,咋没跟我打声招呼呢。」
我只管乐不说话,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最后提及隔壁卖货的人家搬走了,房子刚贴上出租就被人定下,赵姨唏嘘好一阵。
「咱们这生意也还行,我本来还想着把隔壁盘下来合并,饭馆开大点给你挣大学学费。」
我低着头,轻声安抚:
「赵姨,不用你这么辛苦,我会好好读书争取拿下奖学金,再说还有政府补助呢,没事的,你别担心。」
饶是话多的她,此时也没了言语。
呼啦一声,隔壁的卷帘门打开,从里边走出的竟然是方如明,我惊喜喊叫他:
「方叔!」
他朝我挥了挥手,赵姨带我过去打招呼。
「他叔,你咋在这呢。」
方如明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头憨笑。
「昨天我把这盘下来了,打算开个木工店,路上不是遇见妮妮了又回来了吗,然后喝太晚了我就没回去,在这住了一宿。」
我可太高兴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跟他离得这样近,正高兴着呢赵姨拍了我手一下。
「臭妮子,有了你方叔,你眼里就看不见我啦。」
哎呦,好大的醋味。
「哪有赵姨,你才是我最亲亲姨。」
「对了,你的东西忘记还你了。」
他一拍头,转身回了屋里,我想着没什么东西给他呀。
方如明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条湖蓝色的连衣长裙。
「这是妮妮给你买的礼物,昨天为了给我包扎伤口给扯了,我给洗干净了改了一个花样,还能穿,你看看行不。」
赵姨眼睛发亮,却又嗔怪我。
「傻丫头,给你自己买就行了,给我花什么钱呀。」
「我当时一看见这条裙子就觉得非赵姨莫属,太适合你啦我才买的,我还以为没法穿了呢,就没跟你说。」
「有啥不能穿的,这不好好的呢吗。」
赵姨抖落开连衣裙,裙尾撕破的那里被裁剪整齐,衔接上了波浪裙边,转起来的时候像一朵明艳的月季花,她开心的不得了,我也被方如明的手艺惊叹。
临近开学,方如明和赵姨坚持要送我上学,我执拗不过,只得答应,如此两人来来回回接送了我无数次,不管什么天气,从未缺席。
「妮妮,东西准备好了没。」
今天是我参加高考的日子,赵姨一宿没睡,来来回回看我东西准备好了没,早早的就把准备好的旗袍穿上了,给我争个好寓意。
「妮妮,你看我穿的行不。」
「赵姨,这件旗袍的版型非常趁你,你看看前凸后翘的,而且方叔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
她被我说的有点害羞,催着我吃饭出发。
我出门才发现方如明也穿了一套新衣服,头发收拾的利索,紧张的直搓手。
「你看看你,领子还歪着呢。」
赵姨看他弄不好直接上手帮他整理,然后拉上我的手出发。
我看着他们俩一左一右的陪在我身边,让我感受到了两辈子都没感受到过的温情,这是我亲手挑选的家人啊,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11
整整两天的考试,他们一直陪着我,怕我有压力不敢和我说话,还得我反过来宽慰她。
「赵姨,你放心吧,我很有信心的。」
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全身心都松懈下来。
「妮妮过两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赵姨给你提前准备着。」
以往我都拒绝她给我过生日送礼物,可是这次我还真有个愿望。
「赵姨,我不要礼物,我想要爸爸妈妈。」
赵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褪去,她手足无措,张口没说出来什么。
「赵姨,你不愿意做我的妈妈吗。」
这次她是真的愣住了。
「啊!你是!你是说我?」
我忍住笑意。
「是啊,赵姨做我的妈妈,方叔做我的爸爸,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顿时,她脸上的阴霾转为晴天。
「哎呀,我这..得问问你方叔,哎呀,我这是说什么呢。」
我看向方如明,他早就僵住身子不敢说话了。
平时两个人说说笑笑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面对面坐在一起,还有点不好意思的。
「她叔,内个,我吧,以前老公出车祸死了,有过小孩上河里玩溺了,我婆家说我克夫克子,给我赶出来了,娘家俩大哥,也不认我,我就自己开了个小饭馆谋生,没啥别的毛病。」
「啊,我...我当过十年兵,身体有亏损要不了孩子,有抚恤金,我干木匠也挣钱,能养活你和妮妮,没结过婚,家里没人了,就我自己,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别嫌弃我就行。」
两个人推诿了半天,最后转过头来看我。
「妮妮,你觉得行不。」
我眯着眼笑得开心。
「行啊,当然行。」
说办就办,两个人先去登记领证,然后再将准备好的材料交到相关部门,把我们三个的人名写在一个户口本上,因为还差一个章需要等上三四天,我们所幸就先回家了。
没想到我们回到小饭馆时,玻璃门面都被砸碎了,桌子椅子都成了废弃品,捣乱的那些人还没走,都在猖狂的笑,领头的人,是薛勇。
放下方爸给我买的新手机,我们三个一起过去,赵妈在这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虽然看起来泼辣些,其实她很胆小,我拍了拍的她绷紧的后背,站在他们俩前边。
「呦这不是县一中的好学生安妮嘛,怎么没在家好好学习啊,叔叔过来找你玩没看见你着急了,你看看,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懒得与他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听说你侄子薛林兴转学后成绩急剧下降,打算送出国时还被车撞成植物人了?」
薛勇把棍子一扔冲我喊到:
「臭丫头,你还敢说,是你把薛林兴害成这样的,你得负责,照顾他一辈子,跟我走」
他上来要抓我,方爸拖着我往后,自己上前接过薛勇的拳脚。
我在一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暗自叫喊怎么还不来。
「住手。」
警车飞驰,在我们这停下,我们全部被带回警局。
薛勇既然敢来闹他是不害怕的,也就是关上几天又放出去,我不能留着这个定时炸弹,随时扰乱我。
我找到负责我的民警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惊诧的看着我。
「小姑娘,这种事可不是玩笑话,你确定?」
我点头「确定。」
12
做完笔录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薛勇没有走,我知道他再也走不了了。
他看着的木林场是国有的,托好大的关系在那当值。
可大家从没想过一个爱打牌赌钱的人,怎么总是有钱够他挥霍呢?还有上辈子他轻轻松松拿出来的三万块彩礼,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挣得到的。
能让他占便宜的只能是木林场里的树,没人会去看那里的树,少上几根也不会发现,但是那是国有的,他敢动,那就是犯罪。
回了小饭馆,我和方爸收拾满地的狼藉,我安慰她正好休息休息。
方爸提议回村玩玩,正好祭祖认亲,一拍即合,赵妈这才缓过神来。
在村里大摆筵席的前一天,我的成绩也下来了,就是村里信号不好,半天没显示,我也就没着急查,总归肯定是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的。
宴席上我刚把手机放下,嘴里还嚼着一块红烧肉,远处小汽车的滴滴声骤起,看着缓慢驶来的车子,我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回来了。
「大妮子,我闺女呢。」
下车的女人穿着老套的衣裙,头发染成紫红色,脸上的皱纹涂了厚厚的粉脂,她不再年轻了。
众人的指点她毫不在意,拨弄了一下头发,便找到了我眼前。
「大妮子,跟我走,我来接你了。」
赵妈拉住我的手,大概猜出来几分,哆嗦着问她是谁。
「我是谁?呵!我是大妮子的亲妈,我还没说你拐带我闺女呢,你还有脸质问我」
她果然没变,依旧是那样刻薄。
我感觉到身后拽着我胳膊的手松了下来。
「大妮子,你可真行,不言不语的给妈考了个状元回来,你赵叔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她自顾自说着,我站定甩开了她的手。
「阿姨,我哪也不去。」
她脸上的惊讶与愤怒要喷出火来。
「你叫我什么?」
她一巴掌打下来,赵妈赶紧扶住我,面对她,赵妈是愧疚的,即使这样她还是为我挺起了腰板喝令她:
「你打孩子做什么。」
「我想打就打,用的着你管,你这个人贩子。」
赵妈显然是受不住她这样说的。
「你嘴巴放尊重点,这是我妈,是养我的妈。」
她要疯了,揪住我的头发打,赵妈方爸挡在我身上,替我受着,一如上辈子。
可我已不是上辈子的我了,我把他俩推开,迎上她的抽打。
「你打吧,打死我!我化成厉鬼一辈子缠着你,都别好过!」
她愣住了,看着已经高出她半头的我,似乎有点陌生,但是他还要证明她的威严,高高举起的手又要落下,我一下把将她推远。
警笛声已经到了眼前,是给我办户口的工作人员,我惊讶他们亲自来送。
「县里出了个省状元,你现在是咱们县的瓷娃娃,你要用我们自然是赶紧来送了。还有上次你举报木林场失窃的事也确实属实,上边奖励给你的奖金也一并送来了」
户口的事我提前给他们打过电话,知道已经办完手续,没想到直接给送来了。
我拿着户口给她看。
「现在我们三个人在一个户口本上,我们才是一家人,既然你不爱我,就别阻止别人来爱我。」
她要抢走我的户口本,我快速收回。
「我才是你亲妈」
我双眼注视着她,没有一丝动摇。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还会回来吗?答案一定是,不会。」
她要继续反驳我,可是她的手机铃声躁动的响起。
打电话的是上辈子赵玉书的老婆,但是现在只是赵玉书其中一个情人,也是我妈最大的竞争对手。
面对我和赵玉书她再次做出了决定,和那个雨夜一样头也没回的走了。
看她离开我反手给一个陌生账号汇过去了一笔钱,找人办事应该付的。
赵妈含着泪抚摸着我被打红的脸,轻轻吹。
「傻丫,疼不」
「疼,妈,下次她来你得帮我,我可打不过她。」
她急忙‘呸呸呸’。
「瞎说什么呢,什么打不打的,你以后是大学生了,说话得文明,刚才这个阿姨说你是啥来着?状元?是啥呀!」
「哎呀就是第一,咱妮妮考了全省第一。」
「哎呀我的老天爷。」
赵妈一拍大腿惊喜的看着我,我点点头。
她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好’字。
临近开学,赵妈要回去收拾小饭馆,我拦住她。
「妈那饭馆兑出去吧,爸的门店也兑出去,咱们一块上首都去生活,我想你们继续陪着我。」
「哪有这么大孩子还带着父母读书去的,你是天上鹰,要自由自在翱翔的」
我握住她的手,细细描摹她手上的褶皱和粗粝
「可是,鹰飞的再远也要回家的呀,有你们两个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赵妈泣不成声,扑在我怀里。
我们一起去了首都,在我读书的清北大学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他们一个开饭馆一个做木匠,我用利用网络帮他们宣传,生意渐渐好了,小饭馆做成了大饭店,小木匠建起了木工厂。
而我一心在书里,为自己,活出一条出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