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同一个,他为什么迟迟不肯相见,也不说话呢?
缓了好一会儿,我决定赶紧离书架远一点,或者更确切地说离那个黑盒子远一点。
我不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但既然站在它面前都要弹暗器的话,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即使要看,也要找到那个高人,问问他的意见才行。
打定了主意,我拎着煤油灯再次出发,朝三楼走去。
那个剪东西的声音一直在,似乎总和我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我停它也停,我走它似乎也在移动。
走到三楼之后,我发现这层比楼下两层都要破败。就好像所有风雨倒灌,全部集中在了这一层似的。
随着站上这一层,手里的煤油灯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上窜下跳的样子很是诡异。
我才经历完在纹身店的一晚,更是能体会烛光对于鬼魂的感知能力,怪不得盗墓贼在动手之前要点燃一支蜡烛,这等于是人类与鬼魂无声的交流,它是架构在两者之间对话的纽带。
我赶紧弓着手保护好灯光,看了看,烛光的颜色还算正常。放眼四望,三层真是空旷的可以,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脚下厚实的尘土,什么都没有。
一般来说,佛塔是存放高僧佛骨的地方,所以在其他楼层会有一些经文经书存放。根据僧人修为的高低,佛塔的高低也有所不同,修为越高,佛塔越高,这是成正比的。
如今这高约百米的巨塔,应该是修为极高的高僧所有,但既然修了这么多层,何以三楼是完全空荡荡的?
想到这儿我不禁想,不会是以前有人潜入过这里,把三楼的东西给洗劫一空了吧?
因为我听过传闻,有些修为颇高的高僧圆寂之后,身体发肤包括骨骼火化之后会形成舍利子。舍利子晶莹剔透,质比钢坚,而鲜少有僧人圆寂之后会形成舍利子,更少有人亲眼见过舍利子的存在,所以它的价值不菲,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但传说中舍利子存放的地方应该至高无上,不会就这么草草收藏在离地面这么近的三楼吧?这不明摆着给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机吗?
手里的煤油灯在适应了环境之后,也变得平静起来。我高举着灯,对着四面墙壁望过去。
我的想象中,即使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也总不会是一个荒废的楼层,至少墙上会刻上浮雕,象征着佛教信仰的菩萨佛祖才说的过去。
然而,光线所及,让我不由惊诧万分。四面墙壁,确实雕刻着一些浮雕,但浮雕的内容却让人大为震撼。
北面墙壁上,雕刻着一口巨大的油锅,那油锅足有半面墙大小,下面用线条表现出汩汩的烟雾。油锅里炸着个什么东西,但只露出一个脑袋,却不知为何被破坏掉了,根本分辨不出脑袋的主人。
而油锅的旁边,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厉鬼,他人高马大,青面獠牙,左手持一杆劈天大神斧,右手手臂上从肩膀一直到手腕缠着一条十分粗重的铁链,铁链的尽头连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铁球,铁球上面布满密密麻麻倒刺着的钢钉,让人看上去毛骨悚然。
这个形象,让我不由想到一个人,在合葬冢里见到的勾娑门翁!
那个家伙是一手持大砍刀,一手握着狼牙棒,牛头人身。
但眼前浮雕上的厉鬼,脸尖似蛇,身魁似牛,整体更趋向于四不像。最要命的是,它的大神斧比大砍刀更威猛,它的倒刺铁球比狼牙棒更尖锐,甚至连盘在他手臂上的铁链,都要比勾娑门翁的要更粗大。
无论怎么看,浮雕里的厉鬼都比勾娑门翁更上了一个层次,看起来也更加勾魂夺命!
我不由一个激灵,一个佛塔里面,为什么会雕刻着厉鬼浮雕?佛不都是向善的吗?
我不禁皱着眉头侧过身,往东边的墙上看去。这面墙上也有一幅大浮雕,但比刚才的构图要简洁。
四根大铁链从墙壁四角出发,汇合在中间位置。中间禁锢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但你说它是人,它的四肢又极为纤细,而且它的大腿膝盖是朝后的!
大家都知道,像狗、马、牛一类的哺乳动物,因为要靠四肢的力量奔跑,所以膝盖和人类的完全相反,是完全扭过去朝后的。浮雕上的东西,倒是更加接近于动物。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细胳膊细腿儿的动物,谁这么变态还给它带个面具,而且动用这么粗的四根铁链来锁着呢?
我想不明白,只好把目光继续往南边移动。出乎意料,这面的墙壁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但说没有也不准确,确切的说上面竟有一些……抓痕?
抓痕又大又深,甚至比拿把匕首狠狠划下去的力道还要猛。似乎有个什么动物,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对准了面前的墙壁用力抓下去的一样。
我看得直咧嘴,这层到底什么情况?又是厉鬼又是动物的,看上去怎么竟然和十八层地狱的场景差不多?
等一下!电光火石之间,我浑身突然打了个哆嗦猛地僵在了原地。
大铁门前搬不动的婴儿,说隐身就隐身的青年小伙,浑身点火浑不怕的火女,身体瞬间变流水而能恢复原貌的酒仙翁,拿着大神斧岿然不动的厉鬼,黑色铜盒放射出的暗箭……
一切的一切,处处存在着阴冷又不可思议,宛如不是人间之物!
我突然想到刚接到预言诗的那晚,脑子中浮现出的假设,这些看似不是人间之物的场景,会不会是我死后才能看见的?
难不成我假设的没错,海底啼哭岛的内部,大铁门的后面,就是阎罗地府?
如果这假设一旦成立的话,那是不是表明眼前的佛塔根本就不是佛塔,而是一座鬼塔?
我越想越心寒,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死了吗?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是在遇到海底使者之时,冲下海面的一瞬间,还是在喝下蛊酒,烈火焚身之时?
亦或者在迷宫时就被扎进腹部的药水夺了命,再不济就是被火女的毒水带走了?
或者在蚰蜒搭桥时,我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幻觉里,之后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地府中经历的?
这似乎也能解释释心和尚突然石化不动,白凡和常坤倏地临阵反水,因为他们本就处在人间世界里,怎么能与我交流?真正不对劲的人,是我吗?
我的脑袋非常疼,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事,吃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走过太多光怪陆离的弯路,哪一步走不准,都有可能丧命。
我不是没经历过自己死了,脑海中却一直认为自己还活着的事情,阎王鼻子山那一支借道的阴兵足以说明一切。
那我现在的状态,是活着,还是死了?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本来拿着油灯准备看看西边刻着什么。甚至在心底里都已经开始和自己较上劲了:如果西边刻的还是这种乱七八糟吓人不已的鬼怪,那基本上可以断定我来的就是一座鬼塔。
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就想办法去爹妈的梦里看看他们,之后找到方虹和她双宿双飞得了。毕竟俩人都变成鬼了,也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但是如果西边刻了人类正常的浮雕,那我就要赶紧退出去,不能继续往上面走了。
这座塔对活人来说肯定不对劲,越往上面走,未知性越大,危险也就越大。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举起油灯,准备在西边墙壁见分晓的时候,突然视线所及之处,冷不丁冒出一个手持银光大剪刀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