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快跑了两步过去，问道：“咋了这是？这一脸胡子拉碴的不说，怎么还大白天喝上酒了？”
戴晓茴一看我回去，啊地轻声叫了一声，赶紧窜到我跟前小声说：“胖哥好像中邪了，源哥你可算回来了！”
“咋回事？你别着急赶紧跟我说说！”我一听也急了，看来真在洗浴中心里沾到东西了。
戴晓茴摇着头，两只大眼睛里瞬间涌上泪来：“我不知道啊，胖哥这个天气穿个大棉袄，非说他冷，我摸他也不烧啊，就是神魂颠倒的天天喝酒！我们从城里回来之后，他的酒几乎都没断过，还就非得在村口喝，村里人给架回去他就跑出来，来来回回好几趟了！”
我偷眼看了一眼土胖子，果然这晴空万里的，他就裹着看门大爷那种巨厚的军大衣，还戴着一顶狗皮帽子，把自己捂得要多严实有多严实。
要说这天冷吧，是有点小风，但我们这地区根本用不着穿棉袄了，如果有谁从旁边走过去裹着他这么一身行头，肯定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我探过脑袋仔细看了看，他的瞳孔还聚着焦，跟上次中邪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我松了口气，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胖子，你咋了？有啥事儿跟哥们儿说说，别憋在心里啊！”
土胖子迷离的眼睛看了看我，眼神中竟然闪出一丝绝望。
我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他就是在面对一山洞的百口悬棺时，都没露出过这种绝望的表情，但是现在我甚至都看不到他生的希望了，怎么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这样了？
我心里一沉，赶紧挨着他坐下来，轻声问：“胖子，到底咋了？你是不是见到什么鬼了？”
土胖子不言语，顿顿顿灌了半瓶酒，又开始拼命抽烟。
这特么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我一把抢过他的酒瓶：“别喝了，大老爷们儿有啥难事儿说出来啊！有人欺负你，不管是人是鬼哥们儿肯定帮你过去打，没说的！”
酒瓶被我抢走了，土胖子的手悬在半空傻了吧唧愣了好几秒，才重重地放下去。我和戴晓茴对视了一眼，我冲她努努嘴，意思是让她先离开。
因为我不确定土胖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方便在女人面前开口的事儿了，所以他一直不出声。
戴晓茴知趣地点点头，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意思是有什么事直接往家里打电话就行。
我默默点头，她就一路小跑回了家。
看她彻底跑没影儿了，我才说：“胖子，现在也没别人了，你有啥话要对我说么？”
谁知我这话才刚说完，就眼瞅着土胖子的脸上淌下了两行清泪。
！这家伙哭了？从小到大他好像除了被高年级同学开瓢儿，去医院缝针的时候没打麻药哭过之外，我就没见他再哭过了，即使他爹从高脚架上掉下来变成植物人，我都没见他掉过半颗金豆豆。用他的话说就是，顶梁柱塌了，老子变成顶梁柱就行了。在病人面前哭哭啼啼那是娘们儿干的事情，胖爷不干！
但是特么的他现在竟然哭了，到底遇上啥事儿了啊？
我一下子慌了阵脚，摸索了半天也没从兜里翻出纸巾，赶紧着急忙慌地伸出袖子给他擦了擦，小心安慰道：“胖哥啊，不管你遇到啥事，你跟兄弟说，兄弟肯定帮你想办法。你这样弄得我怪害怕的。”
我说完，土胖子就一门心思掉眼泪，根本不理我这个茬。
我实在没辙了，只好坐在他边儿上也点着一支烟，默默陪着他傻坐着。
一支烟即将抽完之际，土胖子突然哑着嗓子问我：“你相信命么？”
这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以前我不相信命，也极少找算命先生算命，我觉得人的命天注定这句话就是放屁，是没本事的人给自己失败找的借口。
但是这几个月奔波下来，我似乎有点相信命了。相信遇到方虹是命，虽然是以她主动接近我为开始，但我觉得这都是冥冥中的定数。
我还相信遇到的每个人，甚至每个鬼，都是命里注定的，包括尸尊当时选中我，也都是命。我尝试反抗，但目前为止收效甚微。
我苦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土胖子突然扭过脸来，一脸泪痕地说：“哥哥的命到头儿了！”
我说：“你特么别瞎说，啥叫到头了？你这么年轻就叫到头，那路边晃晃悠悠的老大爷还不都得埋了啊！”
“不是啊！”土胖子脆弱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人的命里能承受多少，都是上天注定的。打比方你一辈子只能赚够一百万，你一年能赚足就一年死，五十年能赚足就五十年死，总之啥时候到目标了，啥时候就死了！”
我听不懂：“你老死死的干啥啊？谁要死了？”
“我要死了！我就是个屌丝的命，却非得在城里放肆挥霍了好几天，如今把命里注定的花完了，我就要死了！”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军大衣撩起来个缝，“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我侧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前胸后背竟然爬满了触目惊心青紫的瘢痕，皮肤也完全没有了以前充盈饱满的感觉，看上去就像被埋在地底下自然腐烂了好几个月之后的效果差不多！
这些瘢痕已经爬满了他的整个上半身，有些甚至蔓延到了脖子，如果不是胡茬相继长出来，此时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几块瘢痕也会非常显眼，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诡异的很，甚至和当时的二壮有几分相似！
我正准备问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又把狗皮帽子拿了下来，我震惊的发现他的头皮就像得了某种藓似的，一块一块无规则的秃了头发，有头发的地方看上去很正常，但是掉了头发的位置竟然诡异地长出了一些暗绿色的绒毛！
这些绒毛看上去细细软软，但一摸上去就好像仙人掌的刺一样，根本让人接近不得！
这也太特么匪夷所思了，才刚分开两天而已，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土胖子哭丧着脸说：“早知道哥们儿就不去那地方玩儿了，我查了查，这可能属于艾滋病的病症！”
艾滋病？
我浑身一颤，这个夺命的疾病几乎让每个人闻之色变。虽然我们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也知道艾滋病不会通过空气或者接触传播，但大多数人一听说谁得了艾滋，还是会下意识地赶紧躲避，一点都不想接触病人。
我终于知道土胖子把自己裹成这样的原因了，他惧怕死亡的同时，还惧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们家因为他老爹植物人已经遭人白眼很多年了，如果再让村民得知他得了这种病，非得传得人尽皆知不可。
我心里一酸，不管他得的是啥病，我也不能对他不管不理。
“这样，等会咱们去市里的医院好好查查，不管结果如何，兄弟肯定鞍前马后给你伺候地利利索索！你别担心！”我拍着胸脯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