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像在看那老板娘,又像是在看别的地方。
我好奇地探过脸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虽是没发现她印堂发黑,但她那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特别显眼。
看我们都在看她,老板娘恍惚了一下,随即大着嗓门就要嚷嚷:“哎?你这人岁数不小,怎么张嘴闭嘴胡说啊!晦气不晦气,再瞎说我可要赶你们走啦!”
富伯嘴角一扬,不再说话,而是挑起面前的面条呼噜呼噜扒拉起来。
白凡一脸牛逼闪闪的表情接过话茬:“这位大姐,您还别不信,我们这位师傅可是知晓阴阳的高人,你身上那点事儿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和戴晓茴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这老板娘有什么问题。
老板娘在原地愣了几秒,半信半疑地问:“你要是厉害,能看出我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富伯停下手里的筷子,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不是最近梦到过鬼魅?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算。”
话音刚落,那老板娘脸色大变,她赶紧拉过板凳坐在富伯对面,沉声说:“对对,您真看出来啦?您还真是有本事,我确实梦到了!”
富伯微笑着不接茬,意思是让她继续说。
“我梦到了我过世的奶奶,她伸着手臂跟我说她冷,让我给她穿外套!”
富伯一听直皱眉,但他转而又问:“还有别人吗?”
“有有,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只能看到一脑袋的头发,穿着一身白衣立在我的床前,已经好几次了,艾玛给我吓的!”老板娘声情并茂地描述着,一副后怕的表情。
我佩服不已,富伯果然是高人,只随便一看就知道人家的问题,如果吃个饭能帮人解决一两件麻烦事,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富伯拉着长音嗯了一声,问道:“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老板娘茫然地摇头。
“是你这件衣服的主人。”富伯拿筷子指了指老板娘身上的衣服,平静地回答。
我不由扭过脸去看,这是件剪裁合体的羊绒外套,我对面料不是很懂,但打眼一瞅,也能认出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内心不由啧啧称奇,果然女人没有一个不是爱美的,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穿件这么贵的衣服给谁看呢?
富伯说完这句话,老板娘就拉着她的衣服看,不解地问:“我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啊,这是新的,我才刚买没多久。”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人们总是在想当然的认为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其实这是一件旧衣服。”富伯喝完最后一口汤,满意地擦擦嘴赞叹,“这面还真好吃!”
“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旧衣服?”
富伯一边擦嘴一边点头:“这是一件经过翻新的衣服,如果你当时买来的时候认真点,或许能从衣服袖口或者领口之类的地方,看到血液的痕迹。”
啊!
老板娘吓得大喊一声,慌不迭把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后怕地问:“您的意思是衣服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我半夜梦到的那东西就是她?”
富伯点点头:“没错,她是冤死的,本来就怨气难平,你还穿了她的东西,她能不每天都站你床前骚扰你么?”
老板娘吓得浑身哆嗦,舌头都不好使了:“那……那怎么办啊?您老……会驱鬼么?”
富伯淡然一笑:“驱鬼这种事只是举手之劳,不过……”
他特意停在这里不说了。
那老板娘也是社会人,知道谁都不会平白无故帮谁,连忙跑到收银台边儿上抓出零钱整钱的一大把问:“您看看这些够不?不够我让我家男人再去取。”
富伯眯眼看了看,一副高深的表情:“这种事情都是随缘,够既是不够,不够既是够。”
老板娘似乎没听懂,瞪着眼珠子向我们投来询问的目光。
白凡微微一笑接过话茬:“师傅帮忙倒是可以,不过这件衣服可就白搭了,毕竟这么贵的东西……”
“不要了不要了,这都是丧气的东西了,还要啥啊!”老板娘提到那衣服简直嫌弃至极。
“你招惹上的这东西说厉害也厉害,说不厉害也不厉害。”富伯又说,“你要把所有穿着它接触过的全部交给我来处理,方能躲过劫难。”
老板娘想了想,痛快地回答:“行,您等着,我去后边收拾一下。”
说着就一步三颠地跑去了后院。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老爷子只一眼就把所有事看得这么透,当真不是盖的。不过白凡在这过程中一直表情古怪,说笑不笑的,看得我很是奇怪。
片刻之后,那老板娘收拾出一大包衣服送出来:“给您,全在这儿了。有些我男人的,我俩总在一起肯定也接触了,您一并给化解了吧。”
富伯不动声色地拿起那包衣服,出门之前特意嘱咐:“有空给你奶奶去烧些衣物,便可安枕无忧。”
老板娘感恩戴德地把我们送出去。我们一直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走到一段周围满是荒草的地界。
富伯把手里的袋子往地上一扔:“衣服都分分,这下不用穿着这一身血了呼啦的破布到处走了。”
他还特意找出那件羊绒外套递给戴晓茴:“丫头,你命好,这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好东西。黑龙江那边会越来越冷,穿多点准没错。”
戴晓茴瞬间傻眼了,磕磕巴巴地指着衣服说:“您不是说这衣服的前主人会作乱,是件不吉利的衣服吗?”
白凡一边在袋子里挑,一边哑然失笑:“你俩不会真以为师傅说的都是真的吧?”
我错愕,不然呢?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这衣服就是新的,根本没什么前主人一说。”白凡笑出了声,“你俩可真够单纯的。”
我俩面面相觑,不由同时问:“那老板娘确实眼圈黑乎乎的,而且做梦的事情不是也猜对了吗?”
“刚才的那场对话,可以说只是一场简单的心理博弈。”白凡解释说,“从一开始,师傅只说了印堂发黑四个字,这从潜意识让对方认为,自己摊上事儿了。接着,又抛出做梦的说法,但话没有说满,只问梦到鬼魅没有,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算。但你们别忘了,人们可以说每天都在做梦,只要睡前有一些恐怖的元素作为刺激,梦到鬼魅非常有可能。”
他看我俩听傻了的表情,不禁又问:“而且你们没注意到她桌上就有刺激做梦的元素吗?”
我和戴晓茴对视了一眼,两脸茫然,完全想不起当时桌子上除了面条还有啥。
“在我们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本恐怖封面的小说。”白凡继续解释,“一个白天无所事事,靠恐怖小说打发时间的女人,在夜晚丈夫回来之前,恐惧和孤独都会很容易让她把白天看到的小说内容在脑海中加工放大,带入到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