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上通往芭蕾学校的电梯时,李沅芷有些恍惚,恍惚此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的梦,她们三人不曾在此不欢而散,之后的网暴事件也不曾发生,她只是做了一场虚虚实实、匆匆忙忙的梦,其实什么都尚未发生。
但显然已经发生了。
两人刚步入二层,便看到坐在公共休息区的成梦竹。哪怕是这样憋着一场雷阵雨的热天,身处响应国家节能减排因此仿佛没开空调的商场,她也要用防晒口罩、帽子和墨镜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她们还是一眼就确认,那是她。
李沅芷不得不再次默默感叹,有些人的美,是遮也遮不住的。
看来,上次被她们钻了空子,加之最近不需要直播,因此每堂课成梦竹都都在这里严防死守。
“还真把你们给等来了。”看到她们俩后,成梦竹立刻起身,快步朝她们走来,压低了嗓音。
“我们……”李沅芷迎上去,张口想要解释来意。
可成梦竹并不给她机会,停在她们面前,举起手机:“我上次说过的,如果你们再来这里骚扰我的孩子,我立刻报警。”说着她转向李沅芷:“你不是制片人吗,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我还会去你公司,找你领导。”
“我们就是来让你报警的。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报警。”甘棠言简意赅,提高了声音。
前台的接待听到“报警”二字,往这边看了一眼。
成梦竹再一次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成梦竹不露破绽的脸与克制的嗓音忽然让李沅芷有点难过,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会活得那么畏畏缩缩,那么谨小慎微,要这样把自己藏起来。
甘棠瞥了一眼支起耳朵听动静的前台,对成梦竹说:“如果你不想让无关的人瞎八卦,我们楼下咖啡馆聊。如果你坚持,那我们就在这里讲,就是网暴你……”
连甘棠都没想到,成梦竹竟然一巴掌堵在了她的嘴上:“下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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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的咖啡馆里,成梦竹扫视一圈后挑了个角落里的圆桌,她率先坐下,依次摘掉帽子、墨镜和口罩,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说吧,什么意思?是落井下石,还是继续威胁我?”
“都不是,我们想帮你。”李沅芷拉开藤编椅,坐下来,正色回答。
“帮我?”成梦竹冷笑了一下:“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觉得帮了我,我就会配合你们无聊的侦探游戏?”
“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可没有,她不是那种人。”甘棠用“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李沅芷。
李沅芷知道成梦竹绝对不肯轻易松口,因此决定开门见山:“工作原因,我接触艺人和明星比较多,这种造黄谣,泄露隐私,雇水军网暴的事情并不新鲜,利益勾连吧,我们也经常会参与处理。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分分钟就能毁掉一个女艺人,进而毁掉一部戏,而后毁掉为此付出的所有人,我们所有人,为少数人的恶意买单,所以我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这种事,躲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斩草除根也没有那么难。”
成梦竹垂着眼,似乎在权衡。
但从她的面容当中,李沅芷看到了沉沉的疲惫,初见那一次脸部上扬的线条此刻根根垂了下来,她猜这段时间,成梦竹恐怕夜不能寐,日日寝食难安。
成梦竹沉默了很久,随后看着李沅芷,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个人说的不是真的,我不是她说的那种人呢?”
“因为不重要。就算那个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道德有亏,但没犯法,而她要曝光你隐私的做法是触犯法律底线的,要闹到孩子学校去的做法则是触犯道德底线,我只是想帮助你,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知道你很在乎小竹子,你想保护好她。不管你和宋召南是什么关系,他那么关心你的女儿,那一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状况。我们这两个跟你非亲非故的人,也不想看到有人这样伤害孩子。”李沅芷本不想提及宋召南,但她怕成梦竹需要帮助又不肯示弱,因此只能打感情牌。
“一个不在场的人,何必提他呢。”成梦竹依旧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甘棠伸了个懒腰,对成梦竹说:“你就相信她吧,我觉得你看得出来,她不是什么有坏心思的人。虽然我们不熟,但谁规定了忙只有熟人能帮呢,有时候,熟人反而是插刀的那一个。”
成梦竹纤长手指不自觉攥起来,李沅芷看得出她在犹豫,在动摇,也在对抗。而后她说:“但你为什么非帮我不可呢?无非还是希望我能告诉你一些什么,对吧?”
“是,也不是。”李沅芷诚实回答:“我当然希望你能在寻找宋召南这件事上给我们一些提示,但想帮你,纯粹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助。毕竟做博主和做艺人,本质上是一样的,都一样脆弱。我记得又一次,我和宋召南有个电影要送电影节,结果女主演因为男友云盘里的不雅视频流出,又因此牵扯到多角恋里,电影报废了,女演员报废了,当时宋召南说靠着别人眼光而活的生计就像在沙滩上垒城堡,潮水一来,城池溃散,轻而易举。”
成梦竹耸耸肩:“像是他会说的话。”
“况且你是要靠自媒体赚钱的人,你应该无法放弃这部分收入吧?或者说,这应该是你目前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无意冒犯,但你并非不缺钱只是凭兴趣玩一玩吧?所以这件事,是断你财路的事,可能比毁你名声更严重吧?”甘棠大概忍不了两个人你来往我跳狐步舞,谁也不去踩舞池中央那个点,干脆直击要害。
成梦竹面色微僵,李沅芷伸手在桌子下面掐甘棠的大腿,甘棠掰开她的手,继续面对成梦竹说:“咱们不整那些虚的,你就当是跟我们做个公平交易,你需要有人帮你解决这次网暴,而我们需要你提供一些和宋召南有关的线索,如果我们真都能帮到你,那你也帮帮我们,不存在谁帮谁,谁欠谁,大家各取所需,行不行?”
“好。”
成梦竹的干脆出乎李沅芷的预料,她以为甘棠刚才那番话会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三方会谈,甚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成梦竹这是答应了。
甘棠似乎是明白李沅芷的错愕,因此后来在回去的路上,她给李沅芷解释,这是脆弱之人的自尊心,不求回报的帮助对于匮乏的人而言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伤害,所以他们更喜欢等价交换,以物易物,互不亏欠。
李沅芷的确不能理解,她问甘棠如何定义脆弱与匮乏,因为在她看来,如果非要把人进行比较,成梦竹无论是外表还是谈吐都算得上优越,女儿聪明漂亮有才艺,在遭遇网暴危机前自媒体也算做得有些起色,实在看不出有哪颗种子能酝酿出那种过分敏感的自尊心。
甘棠抱着双臂摇头,说你不懂,我们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壳,而壳里塞了什么,只有自己最清楚。哪怕壳里塞满了水晶,本人不喜欢,那就是败絮。
成梦竹说完“好”后,深吸一口气,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你们喝什么,我来买单。你们不用看菜单了吧,应该很熟悉了。”
“你还有心思阴阳我们,看来还撑得住。”甘棠丝毫不客气:“气泡冰美式。”
咖啡端上桌后,成梦竹浅浅喝了一口热澳白,切入正题:“简而言之,我大概猜得到是谁干的,以及,她所说的照片视频等等,大概率存在。哪怕是这样,你们真的觉得可以帮我?”
李沅芷本想拿影视圈里各种现成的例子来解释,但甘棠抢先一步:“我觉得你要先明确一下,被拍的人,如果不是以传播情色制品牟利为目的被拍了照片,那这个人就没有触犯任何法律,而拍照并泄露出去的人,才是犯法的人。他断你财路,你就葬他前途,大不了鱼死网破,又怎样呢,比并非没有筹码。”
“你不要煽风点火。”李沅芷拍了拍甘棠的手臂:“能跟我们说说来龙去脉吗?”
“两年前,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成梦竹语调平缓,面色也没什么波澜:“我不太愿意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是咎由自取,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都是因为我自己太蠢了,不够聪明,不够坚决。毕竟,我都不花力气好好保护自己,凭什么要求一个人心隔肚皮的另一个人来保护好我呢?”
两年前,成梦竹因为小竹子过于内向,不擅表达,将她送到一个家长群里都在推荐的演讲与口才班。家长们说这个培训班的老师都很专业,而且与电视台之类的媒体平台有合作,小朋友们时不时能参加一些节目录制,有不少锻炼机会。
虽然学费不菲,但彼时在做房产销售的成梦竹还是咬牙给小竹子报了名,于是就这样认识了名叫“威蕤”的明星导师。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名。”成梦竹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一切都刚好,刚好成梦竹很久不曾恋爱,刚好她来北京时日不久,正是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时刻,刚好威蕤对小竹子表现出耐心充沛、信心满满的关爱,刚好小竹子也很喜欢这个老师,并且随着一次次的学习与锻炼,竹子不再怯于开口,脾气开朗了不少,刚好那段时间,威蕤是成梦竹生活中出现频率最高、相处时间最久、最能得到她信任的男性,所以,当小竹子在一次电视台举办的少儿演讲比赛中摘得头筹,威蕤和成梦竹激动地在抬下相互拥抱时,成梦竹就接受了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三言两语或许很难解释清楚,我接受这个男人,并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对我来讲到底有多困难。”成梦竹动了动蜷曲的手指,又喝了一口咖啡。
李沅芷和甘棠都看得出,她是在犹豫,不知道是该就事论事,还是要把前情提要充分地铺陈清楚。
所以她们也没有催促她,默默喝着各自的咖啡,等她做抉择。
“总之,”成梦竹继续说:“在那段关系中的那个人,的确很好,很完美,或者说很有迷惑性。他会帮我填满冰箱,烧一手好菜,给竹子辅导功课,出门在外总是事事周到,所有事情都能安排得有条不紊,想得很多,很细,比我更适合当妈妈。当然,人也中看,不然也不会成为妈妈们都很追捧的明星导师。现在想想,人就算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也该能看清命运的脉络。人生顺还是不顺,有没有运气,都是三岁就能看大的。我但凡动点脑子,就不该觉得自己能有非凡运气,遇到一个好的爱人。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建立了很牢固的关系,很深厚的信任,所以我把自己从前的事都告诉他了,情侣不都是这样吗,坦诚伤口,寻求安慰。”
说到这里,成梦竹再次停下来,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办,好像没有办法越过那些前因后果来说明现在的状况。”
李沅芷很想去拍拍她始终攥成拳头的手,但又觉得失了边界,因此只能选择言语安慰:“没关系,可以不讲。网暴你的那些言论里,涉及到你从前的,以及小竹子身世的,你都可以不讲,这些与你之后的遭遇,并没有必然联系。”
成梦竹理了理散落在耳鬓的发丝,“我其实不愿意解释这些,别人怎么看我,我真的无所谓,但我不希望给竹子丢脸。如果非要解释的话,首先,我不是捞女,我没有靠欺骗任何人的感情去赚钱,你们也看得出来,我还在努力养家糊口,其次,我也不是什么惯三,最后,小竹子当然有明确的父亲。这些,那个人都是知道的,但他把那些过去全部歪曲成你们看到的那些留言,来攻击我。我并不是想为自己辩白,但既然那些留言里提到了,我想应该解释清楚。”
“拿孩子做武器来指向母亲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个烂到根儿上的人。”甘棠敲了敲桌子:“所以,是这个叫威蕤的什么狗屁老师跟你分手以后,回过头来造谣并网暴你?”
“不是,或者说,不是他直接来网暴我。”成梦竹摇头:“我们交往了半年多,我和小竹子都非常依赖她。偶尔他喝了酒,或者来接我下班时,看到有其他男人和我讲话,就会非常狂热地表达对我的爱,和平时稳重的样子反差强烈。他不会伤害我,只是会非常激烈地表达他的感情,甚至会掉眼泪。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也许是我的怪癖,就是一个极为理智的人身上偶尔裂开一条缝,透露出一丝无伤大雅的偏执与疯狂,表达的全都是对你的在乎,非但不会让人警惕,反而会让我觉得这是一种赤诚的天真,是加分项,增加他对你的爱的可信度,放下一切警惕,哪怕在他做了一些让你觉得别扭的事情时,你也愿意算了,顺着他吧,没关系。”
“你是指……那些所谓的私密照片与视频?”甘棠敏锐地指出来。
成梦竹握住陶瓷杯的手微微用力,指节突了起来:“嗯。我是偶然发现,他会在我睡着或者还没醒来的时候,拍一些我的照片,有些是裸照。我让他删掉,他说只是日常记录。他的确很喜欢拍我,随时随地都会拍我和小竹子,所以当时,那些照片混在大量的日常照片里,并不醒目,他的说法就很有说服力,我也没有坚持要他删掉。但事后想想,我们交往才几个月而已,无论如何,都还没到可以那么放心彼此的地步。但恋爱的时候,人就是会降智吧。后来有两次,是在我们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录了视频,我阻住他,但当下他嘻嘻哈哈就敷衍过去了。其实那时候,包括之后很长时间,我都觉得他的举动不妥,我的直觉都在提示我,那会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但我更不明白的是,当时我为什么不顺应自己的直觉,没有坚决地阻止,没有让他删掉。所以,当那些留言突然涌进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那都是谎言,那些东西都不存在。”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只是没想到恋人变路人之后,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而已。你知道有个女明星的私密视频被前男友拿出去卖钱吗?女明星因此低沉了很久,有半年时间连门都不敢出,也不敢接戏,生怕塌房。但是,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她没有错。”李沅芷愤愤不平地说。
“但是……”成梦竹依旧笑着说:“我的确是当了第三者。我是在半年之后才发现他已经结婚了,只是他的妻子当时还在国外读博,没有回来。”
“所以他骗你自己是单身?”李沅芷惊讶。
“对。毕竟,没有人谈恋爱会去民政局开证明。”成梦竹还是笑着在说,这笑容让李沅芷想起大学时读过的《笑面人》:“在知道真相后,他竟然厚颜无耻地提出要继续跟我保持关系,我拒绝了,不再见他,给小竹子换了学校,也换了区生活,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但被动地成了第三者也的确是第三者,陷入口舌之争的话,我能怎么为自己解释呢。”
“所以,是她的妻子在两年后发现你们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咽不下这口气,所以……”甘棠追问。
“他很快就跟当时的妻子离婚了。离婚理由我是听别的家长说的,他被妻子捉奸在家,对方是培训学校校长的女儿,妻子当即提出离婚,校长也把他辞退了。我那时才明白,他在跟我交往的同时,也在跟别人交往,可能不止有校长女儿一个人。后来,我在朋友圈看到他又结了婚。要问我是出于什么心里没有删掉他的微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显得若无其事?想酷一点?想看看这个人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在他又一次宣布离婚并快速闪婚,同时还宣布成立了什么培训公司时,我忽然觉得,我在期待他的什么下场呢?这样什么都不要的人,好像总是能一路高歌猛进。相形之下,我反而显得特别可笑,过着封闭的,不见天日的,阴暗爬行的生活,不会有好下场的人,明明始终都是我。一把年纪了,都当妈妈的人了,竟然看男人的眼光毫无长进,还是把感情处理得乱七八糟,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把他删除拉黑了。”说到这里,成梦竹抬起眼帘,看向李沅芷和甘棠:“就是在第一次见到你们的那天,他发了新婚和新公司开张的消息,我就是在那天把他拉黑的。”
“你是怎么确定这次网暴跟他有关?”李沅芷蹙眉,她想不通,想不通两个人的情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无论是非对错,男人都已经辗转了三段婚姻,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来为难成梦竹。
“看到所谓的私密照片,又提及我有女儿,以及什么不光彩的过往,我立刻就想到他。因为只有他拍过我的照片和视频,如果不是随口造谣,那么没有别人,只能是他。而最初来骚扰我的账号并不是新注册的账号,是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号,我用了从这个账号里能够找出的所有信息,找到了使用者的ins,里面发的全都是她和威蕤备婚的照片,在此之前,就全是这个女生自己的日常,所以来骚扰我的,是威蕤的新婚妻子。我猜,他是发现我把他拉黑后,不知怎么被激怒了?或者出于别的阴暗心理,和妻子说起了我,在他的叙述里,我大概是个恶意欺骗他感情的人,而他当然是单身且无辜,可能还把那些照片和视频都给妻子看了。我无法想象他的说辞,但他可是演讲与口才明星讲师,显然这位妻子听完故事后,恨透了我,觉得我十恶不赦,死都无法谢罪,我给你们看她发给我的私信,完全是一副替天行道的正义口吻。”成梦竹说着划亮手机,打开已经多日不曾更新与直播的平台,“评论区可能如你所说,是雇了水军,私信应该都是她自己注册的账号发布的。”
李沅芷接过手机,和甘棠一起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私信,极尽辱骂之能事,并扬言要将她的照片和视频散播到女儿的学校去。
甘棠皱着眉头说:“从字里行间能拼凑出来的意思,是你在已婚的情况下,欺骗当时还是单身的他,并且脚踏多只船,包括当时他的校长,最后害他失去工作,还骗了钱之类的?那他讲给妻子听的故事,只会比这更精彩。这不都是他自己干过的事儿吗?这种人才应该去当编剧。”
“怎么会有这种人……”李沅芷实在无法理解。
“可笑吧,这就是我相信过的男人,就连来恶心我,都是躲到女人背后,把自己的妻子投出来当枪使。我试图联系他,请他停止这种骚扰,但他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从电话到QQ,甚至邮箱。可见,他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他是有准备的。”成梦竹拿回手机,息了屏:“我甚至是低三下四地求他放过我,不要伤害小竹子,结果,我根本找不到他。”
李沅芷光是听来都觉得胸口憋闷,她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不敢想象这些天,身为母亲的成梦竹究竟背负了多重的心理压力,时刻心惊胆战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孩子,又要时刻在孩子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甘棠蹭地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肺管子都要炸了,说完便甩着掷地有声的步子出去了,姿态里怒气冲冲。
成梦竹捏了捏肩膀,苦笑说:“这几天,你不知道我多想抽根烟,但为了孩子,不行。”
李沅芷给她蓄了一杯柠檬水:“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吧。说起来,无论两年前,你和那个人发生了什么,都是在他与现任妻子相识之前,你们的事,说到底,和她无关,她没有资格威胁你,审判你,伤害你。那个人就更没有资格了。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竟然会在乎你删了他这件事。”
“当时提分手的是我,现在拉黑他的又是我,他这么骄傲这么自以为是的人,或许不能忍受被别人抛弃,被别人否定,所以恨不得我去死吧。”
“可是,她的丈夫,拿着曾经前女友的私密视频,试图去毁掉前女友和对方的女儿,她甚至不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恐怖吗?他明明做了那么多没有底线的事情,如果每一桩每一件都真的摊开来对峙,他一身脏水,又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李沅芷想不通:“哪怕是狗血剧,都还没出现过这样的角色。”
成梦竹端起水杯:“或者就像你说的,人和人,太不一样了,也许我甚至不该试图去理解他们。”
说话间,甘棠抽完烟回来,将烟盒与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拍,冲着成梦竹说:“你能忍我不能忍。这个人渣,老娘必须干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