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波湖
温煦 改编2025-07-31 18:385,770

1

风波湖的船上,钟雪漫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满是疑惑。整片湖面都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显得格外阴森。钟雪漫仔细打量着这艘船,发现船上有一个撑船的船夫,那船夫背对着她,正默默地划着船。

钟雪漫慢慢地走到船夫身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船夫的肩膀。就在这时,船夫转过头来,钟雪漫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是萧北冥!她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感觉身子一热,只见一根钢针竟然穿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而连着钢针的粗线就握在萧北冥的手上。再看向萧北冥,他身穿婚礼时的喜服,浑身沾满了鲜血,正冲着她邪笑。

钟雪漫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她猛地拔出钢针,朝着眼前的萧北冥刺去。然而,她仔细一看,在茫茫白雾中,被她钢针刺中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钟云赤。此时的钟云赤浑身布满了针线,静静地躺在船上。钟雪漫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而四周的湖面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血红色。再回头望去,发现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又是一场噩梦,风波湖惨案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来,钟雪漫无数次地梦见刚才的场景,每次都是惊恐醒来,久久不能平复。

这三年,钟雪漫四处追捕萧北冥,而萧北冥,则成为全天下都谈之色变的恶魔“夜煞”。三年间,钟雪漫走遍四海八荒,却没寻到萧北冥一丝一毫的踪迹。三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钟雪漫,此刻已经成了冷酷无情的女捕快。

钟雪漫将钟云赤的假山地洞打造成了自己缉捕萧北冥的基地,这是一个硕大的地洞,墙面上挂满了夜煞案的卷宗线索。洞内有一张长桌,而在满墙的线索中间,赫然挂着一张萧北冥的通缉画像。

钟雪漫面无表情地走到床榻旁边的武器架上,熟练地取下狴犴尺与香瓜锤,佩戴到身上。她转头望了一眼旁边摆着的案桌,案桌正中央供奉着钟云赤的牌位,钟雪漫轻轻地走过去,抚摸着牌位,自言自语道:“爹,我一定会找到他!”

京城的街道上,钟雪漫缓缓地走着,神色异常冷漠。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钟捕快!”

钟雪漫回头一看,发现一身红衣的诸葛孔云正抱着双臂,笑容满面。

诸葛孔云邀请钟雪漫去到一个茶楼,说有要事相商。茶楼里坐满了听众,热闹非凡。茶楼中央,一个花甲老头正端坐在台上说书。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道:“这夜煞犯下滔天大案,面对层层围捕,又被射了一箭,身负重伤,只能跃入风波湖中逃走,这一逃便再无踪迹。至此,足足过去了三年。”说罢,醒木一拍,听众纷纷叫好。

“此贼真是奸诈歹毒啊!”

“要说这最惨的啊,还是将他从小养大、视如亲子的钟捕王,竟被他千针万线缝杀致死。当真是毫无人性,狼子野心!”

“那小师妹也是够可怜的,被骗成亲也就罢了,还亲眼目睹生父被杀,何等凄惨,这辈子不是毁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得热火朝天。

突然,台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原来一个茶杯被钟雪漫生生捏碎了。诸葛孔云看着钟雪漫,无奈地叹了口气,钟雪漫只是漠然地看着诸葛孔云。

诸葛孔云无奈道:“气性还是这么大。”

“有话直说。”

“你现在这样子,我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诸葛孔云笑了笑。

钟雪漫起身就要走,诸葛孔云连忙道:“我想跟你聊的是,萧北冥的事情。”

钟雪漫听到这个名字,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看着诸葛孔云。

诸葛孔云直接道:“你知道的,自从三年前风波湖案事后,你们神捕营便不复从前了,在陛下面前彻底失了宠信,重案要案都由我们暗侦营负责,尤其是你师兄……哦,夜煞的案子……”

“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

“你我自幼相识,这三年我眼睁睁看着你从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了今天这副冰冷模样。说实话,我还有些不适应。”

钟雪漫面无表情:“你适不适应,与我何干。”

诸葛孔云继续道:“这三年,外面发生了不少模仿夜煞手法的凶案,很多现场都留下了夜煞名讳,每每发生一起,你就要去探查一番。可结果呢,都不过是狐假虎威、栽赃嫁祸罢了。三年了,你去了那么多地方,破了那么多案子,可依旧没有找到他,不是吗?”

见钟雪漫沉默不语,诸葛孔云继续道:“不如考虑跟我合作!你我一起找到他!”

钟雪漫仍旧冷漠:“不需要!”

诸葛孔云耐心道:“这个世界上最想找到他的人除了你,就是我了!你已经证明了缉凶查案的才能,如今你我目标一致,只要互通有无、通力合作,假以时日,定能抓到他。”

钟雪漫坚定道:“我说过了,不需要!”

诸葛孔云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当真认为风波湖上的凶手就是萧北冥吗?”

钟雪漫听到这句话,看着诸葛孔云,两人对视良久。

“我只相信证据!”

诸葛孔云解释道:“当日风波湖周围被团团围住,案发时根本无其他人可以登船行凶。仵作验尸,船上死者皆中迷龙散,是昏迷之中被缝杀致死,而萧北冥是船上唯一清醒之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可谓铁证如山。”

钟雪漫沉默片刻:“动机呢?他为什么要对我爹动手?”

诸葛孔云答道:“风波湖案和碑像流血案是一样的。他杀死你爹在内的几位大人,是为了制造流言、恐吓人心。”

“可碑像流血案是躲在暗处、周密筹划,风波湖案却不一样。别忘了那天是我……那天是层层围堵,即便得手也必定暴露无遗。”说到这里,钟雪漫情绪一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在船上被当众识破,不得已动手杀人,是被逼无奈之举。”

钟雪漫继续反驳:“船上的局可是他亲手所布。”

诸葛孔云一听,一时竟无言以对。

钟雪漫接着道:“还有缝杀术!我爹他们明明都中了迷龙散,都已昏迷,杀人轻而易举,为何还要用缝杀如此残忍的手段?缝杀之法,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如果他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我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又岂会丝毫不觉?他就算能瞒得住我,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我爹?”

诸葛孔云又愣怔了一下:“可他的本事你我最是清楚……如果他不是夜煞,为何逃走?如果他真的被冤枉,三年了,为何不主动现身?给自己一个清白?”

“所以我才要找到他,抓住他,问清当年真相。”说完,钟雪漫起身要走。

诸葛孔云站起身来:“若你真的抓住他,他也承认了,你会如何?”

钟雪漫回过头,眼神里都是冰冷杀气:“我会亲手杀了他!”

说完,钟雪漫头也不回地走了。

2

在东郊的一片静谧树林里,萧北冥正一口口吃着野果。比起三年前,他看上去落魄多了,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他穿过一片林子,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的面前,树与树之间拉着麻绳,麻绳上绑着颜色鲜艳的彩带,这是神捕营用来表示警戒的隔离绳。

萧北冥径直走上前,拉开隔离绳。他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捡起一根树枝,开始小心地在泥土中仔细翻找。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女人被折断的指甲,他捡起来,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四周传来嗡嗡声,萧北冥循声找去,只见一群苍蝇在叮咬一块泥土。他走上前,用树枝沾起一块污泥,仔细辨别,在其中发现了血迹。

萧北冥留意到旁边土地上留下的一块烧灼的印记,他提取了一点烧灼后留下的灰烬,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又发现一处泥土有异常,旁边有红色的细屑。最后,萧北冥来到一个大树旁,伸手抚摸着树干,察觉到一丝异样。他从破旧的衣衫中拿出纸和墨,将墨涂在树干上,把纸盖在树干上。只见纸上慢慢拓印出一个个清晰的孔洞,这是被钢针穿透后留下的痕迹。

萧北冥看着手上的拓纸,闭上眼睛,脑海中想象出受害人惨死时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倒在地上的红衣女子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惊惧,她的双手不知觉地深深陷入泥土中,血肉模糊。紧接着,红衣女子全身被粗线缝穿钉在了树上,粗线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开,并穿透树干,如同如蛛网一般,而她的胸口插着一枚钢针,尤其明显。

萧北冥睁开眼睛,面色沉重。他跌跌撞撞来到小河边坐下,摊开一张拓纸,目光专注地仔细看着。突然,一个身着神捕营捕快衣服的人出现在他的身旁。水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由于水面的波动,穿捕快服的人脸部的倒影有些变形,看不清楚容貌。

萧北冥开口道:“交代你的事可都记清楚了?”

那人语气中带着些生气:“这计划太冒险了。”

萧北冥神色凝重:“三年了,他终于现身了,我别无选择。”

“你会死的!”

萧北冥苦笑了一下:“三年前我就输光了一切,如今除了这条烂命,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要是出了事……”

萧北冥打断道:“好了,回去吧,去做好你该做的事。”

从茶楼离开的钟雪漫一路步行来到了风波湖岸边,此时风波湖周边空无一人,格外寂静。钟雪漫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水,往事如潮水般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只感觉一股钻心之痛涌上心尖。

突然,“嗖”的一声,钟雪漫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转身躲避,一支飞镖从她的身边射过。钟雪漫立刻拿出武器,警惕地四顾寻找背后放箭之人,却一无所获。她低头看向地上的飞镖,发现飞镖后面竟然绑着一张布条。钟雪漫拔出飞镖,拿下布条,看着布条上的字,她露出震惊的神色。

“焚尸有鬼”。

钟雪漫猜测,布条上所说的焚尸,应该是神捕营近期秘密处理的几起京城焚尸案。于是立马出发前往神捕营。

神捕营的朱漆大门掩闭,与这威严肃穆的氛围不相符的是,门口还站着两个把守的捕快,两人穿着松垮的官服,哈欠连天,神情松懈,十分懒散。

突然,只见钟雪漫面如冰霜地走在两人面前,瞥了门外两个捕快一眼,两个捕快立刻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

神捕营的院子里,捕快们正排队打饭,他们吵吵嚷嚷,互相插队,一片散漫的景象。“当啷”一声,大门被推开,钟雪漫出现在门前,全院的捕快看到钟雪漫瞬间鸦雀无声。钟雪漫面无表情,继续朝里走去。

神捕营议事厅内,方天正气派十足地坐在主位。下面站着面色和蔼的捕头蒋义和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精明干练的捕快朱一铁。还有个有些瘦弱却很精神的年轻捕快站在朱一铁身后,这是最近才刚刚通过考核的新晋捕快童双。

朱一铁说道:“首座,东郊树林已经处理干净了,任谁来查也只能查到自焚的假象。”

方天正一脸严肃:“此案事关重大,在没抓到真凶之前,所有线索都要保密,对神捕营内部之人也不能透露。”

蒋义问道:“首座指的是?”

方天正回答:“她刚刚回来了。”

朱一铁点头:“属下明白!”

朱一铁身后的童双露出疑惑的神色。方天正又看向蒋义,蒋义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方天正看着朱一铁:“一铁,你入职不到三年,心思缜密,做事周全,我有意提拔于你,这桩案子正是机会,务必办得漂亮些!”

朱一铁郑重抱拳:“一铁定不负首座厚望!”

神捕营的一处小道上,朱一铁带着童双走在路上,童双怀里抱着焚尸案的卷宗。朱一铁一脸严肃,他穿着井井有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朱一铁冷冷地瞥了童双一眼:“你佩刀和令牌呢?”

童双一愣:“这不是在营里吗?还要带……”

朱一铁严肃道:“捕快凡值守期间,佩刀令牌不可离身。佩刀右、令牌左,均挂于绅带外侧三寸处。这是神捕营的规矩,你给我记好。”

“那,那要是左撇子呢?”

“你是吗?”

“不是……”

“那就老老实实按规矩来。”

童双大声回答:“明白!”

朱一铁继续道:“没有案子的时候,卯时早勤,午时课业,戌时晚训,只能早不能晚。若是迟到一刻,去戒堂自领责罚。”

“可是我看别的师兄弟……”

朱一铁打断道:“规矩就是规矩!他们乌烟瘴气,你也要同流合污吗?”

童双赶紧道:“不敢!保证做到!”

“还有,以后不要这么大声和我说话。”说罢,朱一铁转身就走。

童双刚想喊明白,听到朱一铁的话又赶紧把嘴巴闭上。

神捕营案卷房里,散落着一地卷宗。方寅趴在地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正兴致勃勃地逗弄着紫砂罐子里的两只蛐蛐。

钟雪漫推门进来,看见昔日整洁的案卷房被方寅搞成这副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钟雪漫问道:“焚尸案的卷宗在哪?”

“我哪知道,自己找!”

钟雪漫定定地看着方寅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方寅有些不耐烦:“叫你自己找就自己找,没见小爷忙着呢!”

方寅刚吼完,只见一只脚踩在他面前的紫砂罐子上,方寅当即怒骂:“混账东西!”

方寅抬头,看到眼前钟雪漫冷若冰霜的脸,顿时一脸错愕。

“钟雪漫!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刚任命的!”

钟雪漫环顾四周:“案宗室于神捕营至关重要,卷宗上的每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之前这里的卷宗摆放整齐,现在竟被你糟蹋成狗窝一般!”

方寅一脸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吃饱了撑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钟雪漫目光锐利如刀:“我不管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弼马温的,既然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这案宗室原来什么样,你立刻给我还原成什么样!”

方寅嘲讽道:“钟雪漫,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爹早死了,现在神捕营姓方你知道吗?”

方寅话未说完,钟雪漫面无表情地将踩在紫砂罐子上那只脚,用力碾了碾,咔嚓一声,罐子应声而碎。

方寅痛心惊叫:“你干什么!这是我刚买的青金翅!”

“给我整理好卷宗室,不然我连你一起踩烂。”

方寅并不惧怕:“你嚣张什么?你今天敢碰我一根头发,我叔叔定饶不了你……”

钟雪漫不跟他废话,迅疾飞踢出一脚,正中方寅胸口,方寅飞了出去。

神捕营案卷房外,童双正抱着怀里的焚尸案卷宗,一脸憨笑往案卷房方向走。突然听见一声惨叫,一个人被踹飞了出来,跌在他面前。接着另一个身影也跟了出来,是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方寅被钟雪漫这一踢,登时晕倒在地上。童双瞪大了眼睛,他见方寅穿着捕快服,而那女子穿着便服,便以为是有人来神捕营闹事。大吼一声,扔下手里的卷宗就上前,喊道:“何人敢在神捕营撒野!”

童双上前对钟雪漫出手,钟雪漫微微皱眉,也不解释,立即出手应战。听见这边的打斗声,附近的捕快都赶了过来。

二人打了几个回合,钟雪漫赞道:“好身手。”

童双暗自心惊,一个女子,武力竟然如此之强。童双这一分神,被钟雪漫扯住胳膊,拧到背后,擒住双手。童双顿时目眦尽裂,见一众捕快就站成半圈看热闹,向大伙吼道:“你们闲站着做什么?赶紧帮忙啊!”

众捕快听见,纷纷摇头摆手。

童双骂道:“一群怂货,一个虎娘们就吓住你们了!”

这时,蒋义也被吸引了过来,他分开众人,看见钟雪漫擒着童双,吃了一惊,立即上前劝开。

蒋义说道:“师妹,快放手!”

钟雪漫哼了一声,放开童双,对蒋义行礼:“师兄。”

童双惊讶道:“师兄?”

蒋义一拍童双后脑:“你疯了?这是钟捕王之女,钟雪漫。”

童双这才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不由挠了挠头,赶紧跟钟雪漫赔笑。

钟雪漫却不搭理他,皱眉看向地上。

童双跟着她的视线,便看见地上扔着一份卷宗,顿时一惊,赶紧上前捡起来,一边捡一边跟钟雪漫解释:“这是……这是我要归档的,刚才就是临时放地上,可不是我乱扔。”

童双说罢便抱着卷宗想走,谁知钟雪漫伸臂拦住他:“等等!”

钟雪漫目光扫过卷宗封页上的字,神色一凝:“焚尸案!我借走了!”说罢,钟雪漫拿着卷宗就走。

蒋义看着离开的钟雪漫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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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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