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芹这时说：“傅掌柜那屋啊，我是真看不上眼。长得跟条板凳似的，两边还都跟人合着墙，就前边一个门、后边一个窗，不点灯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今儿就算娘你要嫁傅掌柜，我都不能同意你就这么住过去。我和夫君都商量过了，反正现在庞记生意好，索性再开个分店，以后你和傅掌柜管着这个、我和夫君管着另一个，咱……”
“三娘！”
姜母忽然喊住了蒲小芹，用袖子捂住嘴巴，压抑地哭开了。
她以为，在被薛员外骗光了家产、无家可归，蒲小芹对她伸出援手那次，她就已经完全看到了儿媳的好，却原来，和今时今日儿媳这番剖心的话相比，那时候儿媳的好真算不了什么。
你说一开始她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她看不到儿媳的好，为什么她非要去攀附薛家，最后落得一无所有？
姜母呜呜呜地哭着，老人悔恨的眼泪可比小年轻的震撼多了，小两口看得十分心酸，蒲小芹心里咆哮着：从前那个你讨厌的庞氏不是我！
——可这话终究不能说出口。
林成森掏出手帕，姜母接了却没顾得上擦眼泪，先问：“三娘，我知道你心里是认着诗儿跟安安的，要不然这几年你也不会这样带着我们，可……可为什么你还不肯、不肯把那休书……”
一说休书，姜母又呜呜地哭，蒲小芹头都疼了，忙不迭地说：“没有没有，那休书不是早在第二天就给了林……夫君，让夫君给撕了吗？”
蒲小芹说的第二天，是说她和林成森进入这个剧本的第二天，余开畅来给她送鱼，她跟余开畅要回了休书，被林成森抢去撕了。
林成森接话道：“是啊，就我把娘子从芦林尼姑庵接回来的第二天，在竹林那边，娘子就把休书给了我，被我撕了。”
姜母愣住了问：“这么说，你们早就……三娘你早就又是我儿媳了？”
蒲小芹翻白眼，心想你这么问啥意思呢，我又是你儿媳了、你就又能欺负我了，是不是？
林成森答道：“对对对，我就只认娘子一个，你的儿媳一直就只有娘子。”
姜母放心地点了头，这才拿起手帕擦了脸，慢悠悠地开口：“我儿、儿媳，今天你们把话说到这儿，为娘的明白你们的好，为娘心里……很受用。为娘……我、我说句实在话，那傅掌柜确实是个好的，只是……”
姜母摇摇头，又一波眼泪汹涌而出，“儿啊，你是要考科举、当大官的人，你不能有个二嫁的娘啊……”
嗨，原来是为这个！
怎么忘了，在小两口心里这个根本都不重要的事情，可实实在在是姜母一辈子的愿望啊。
林成森道：“娘亲，你这可就是又钻了牛角尖了，我科举和你二嫁并无关系，朝廷并没规定说亲娘二嫁了的人就不能参加科举的。”
“是没这个规定，可……可儿啊，你为了娘已经耽误了一次秋闱，今年秋闱又要开了，你考中举人回来，若家里还有个二嫁的老娘，你说你还当得上官吗？”
——当什么官哟，他权倾朝野的相国都当过了，当腻了好吗？再说，姐姐也不喜欢当官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