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卿似乎就等着她来，门也没闩，见她来了，先是一喜，再见到她手里的武器，眼又半眯了。
“陈少卿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了是不是？”
陈少卿立刻宽衣解带，光着膀子抱头往墙上一抵，把整个光溜溜的后背都给了她，“姐姐要是下得了手，今天就打死我算了。”
“我……我为什么下不了手？”
蒲小芹手一挥，那竹杆子落下来了，落在他隔着裤子、垂着大褂的屁。股上。
连点声响都没有，可见一点儿都不痛的。
可陈少卿却仿佛被打得多痛了，立刻就“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你少给我嚎，这稻草样的东西打人能有疼！”
“我嚎，又不是因为身上疼，我是心里疼。”
“你心里疼，你心里疼什么呀？”
“姐姐不疼我了，姐姐不要我了……”
蒲小芹默了默。
她这么急急忙忙地想叫陈少卿回到原定的轨迹上，确实是存了把他安排好、自己走人的心思，要说是不要他，也成。
但她却真真正正是疼他的。
“我怎么就不疼你了？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展现魅力、帮你追求心上人，我为你做这么多，还不够疼你吗？”
“姐姐以为这是疼我，但姐姐给我的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我只觉得姐姐像是拿着刀子在划我的心。”
“你要的？你要的是什么呀？”
陈少卿放下手，转身看着蒲小芹。
蒲小芹心头抖了一抖。
他迈腿靠近，光着膀子的伟岸身躯散发出阳刚气息，绵绵密密将她裹住，她感觉呼吸都有些颤抖，频频后退。
“陈、陈少卿你、你停下……”后背抵到墙壁，她终于退无可退。
陈少卿却还不停下，直走到和她脚尖对着脚尖了，沉沉目光看着她。
“我要姐姐，十年前我就说过了，我喜欢姐姐，我要姐姐做我娘子。”
“你……”
“姐姐本就是我娘子，十四年前我们就成过亲、拜过堂了。”
“我……”
“姐姐不过大了我十几岁而已，我又不介意，我就喜欢姐姐，不管姐姐变成什么，我都喜欢。我喜欢的，不是姐姐的躯体，而是姐姐的灵魂，姐姐，你明白吗？”
蒲小芹腿软地站不住，烂泥一般顺着墙要滑下来时，被陈少卿托住。
陈少卿的话，直击她内心最深处。
这副躯体并不是她的，她其实就是一缕魂魄。
刚刚好，陈少卿喜欢的就是她的灵魂。
她歪在陈少卿怀里，又欢喜又难过。
欢喜的是，他喜欢的是她，不是秦妙英。
难过的是，喜欢她的人是陈少卿，是一个虚拟人物。
这样一种离奇的、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蒲小芹会直接选择不让它开始。
她压下内心的欢喜，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理智。
“陈少卿，你放开我！”
“姐姐……”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对我死心吧。”
“我知道我和姐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不该喜欢都喜欢了，我……”
“嗯？”
“姐姐？”
“你为什么说你知道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陈少卿适当地沉默了，引导了这么多，他觉得停在这里才最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奥妙。
蒲小芹又追问了一次：“说，什么叫做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少卿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踟蹰了半天，才说：“姐姐，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一个人为创造的世界，你会不会觉得我在乱说？”
不会！
她早就知道这是一个人为创造的世界了！
“你不是陈少卿！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那个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
蒲小芹直把自己的一双人眼瞪成了牛眼。
顶着几乎就要掉地上的一双牛眼睛，蒲小芹内心里漫天大雪乱飞舞，飞了半天，她憋出来一句话：“靠！你专业水平行不行啊？你造的这个世界简直差评！”
陈少卿：“……”
真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奇特呢？
但他不敢说，他得把一切归为巧合，让她相信他们之间有缘份。
“姐姐，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听得懂！我跟你一样，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从外面进来的！”
陈少卿很敬业地也给了她一双几乎要掉到地上的牛眼睛。
“你这么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
蒲小芹至今没想起来关于现实世界的一丁半点儿。
她觉得，这或者是因为这个世界有bug。
“所以我要给你差评啊！你看看你造的这个破世界，为什么我一进来就把以前什么事都给忘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看看我，我进来，可以前发生的什么事我都记得。”
“是我自己的问题？”
“嗯。”
“我有什么问题？”
“你是一个植物人。”
“啊？”
“你在现实的一次车祸中撞伤了脑袋，医院判定你脑死亡，但我们研究所有一种非常精密的仪器，测试出来你还有极为微弱的一点脑电波，于是，我们把你的脑电波跟这个系统连接，让你体验了一回穿越。”
“植物人？那、那我的家人呢？他们不管我了？”
“不知道，车祸现场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你在医院那么久，也没人报案说人口失踪的，就仿佛你是从太空来的。”
“那我……”
蒲小芹脑子里乱哄哄的，漫天问号飞来飞去，许久她抓住了一个。
“我长得美吗？”
陈少卿：“……”
他绝望地想，他看上的女人怕是脑子真有点问题。
绝望过后又是一波光荣的情绪，这证明他看上的女人很有个性。
“很瘦，脸上没有二两肉。脸色苍白，病态的白。看起来……有点丑。”
“我靠！陈少卿你是不是欠揍？”
陈少卿哈哈大笑着把脸埋进蒲小芹脖颈中。
“你一差点被推进太平间的人，后来又躺进了营养仓，能好看到哪去？以后起来了，养一养、晒晒太阳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还有机会能起来吗？”
“有的。”
真有吗？
植物人苏醒这种事，有必然是有，但概率很低吧？
蒲小芹对这事基本不抱希望，转头盘问陈少卿。
“你是谁？”
“我是这个穿越项目的总设计师。”
“你叫什么？”
“林成森。”
“林成森？”
蒲小芹将这个好听的名字在舌尖转了两转，神色越发地迷茫。
“怎么了姐姐，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高见？”
“没有，我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熟。”
熟？怎么可能会熟呢？
他在现实中是混得不错，但并非名人，知道他名字的人他必然也是认识的。
而那个躺在营养仓里的植物人，确定不是熟人。
“是我名字太好听了，撞了下姐姐的心。”
“你——陈少卿你够了，别太自恋！”
“姐姐！”
陈少卿敛眸看着她，眸光深沉，仿佛在打着旋儿。
蒲小芹的心真的有被撞了一下的感觉。
“姐姐，我不是陈少卿，我是林成森。”
“林、成、森。你五行缺木吧？”
“……”林成森失笑，“是缺木，能一听我名字就猜到我五行缺木的，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呢？”
“我老板。这次就是因为我老板玩失踪，导致研究中止，我才决定进入系统真人体验一下。谁知道系统忽然故障了，搞得我也走不了。”
“你进入系统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我在系统里面了吗？你怎么没把我认出来呢？”
“……我们虽然进入了同一个系统，但体验的是不同的剧目，我并不知道这部戏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穿越者。穿到一起，可能是系统故障引起的。”
“啊，这么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当然。”
“我不是秦妙英、你不是陈少卿，你能不能别跟陈少卿一样开口闭口喊我姐姐？”
“可以啊，我喊你名字吧，你叫什么？”
“我……”
蒲小芹徒然地张口，她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林成森安抚地摸摸她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仪器检测结果显示你年龄是三十，而我二十九，正好喊你一声姐姐。”
“啊，我三十了啊。这么老，也不知道我嫁人了没有……”
这话，叫林成森眸光又沉了沉。
在现实世界中，三十岁并不算很老，但很多三十岁的人都已经结婚了。
他忽然就有些不想回到现实世界去，就留在这儿跟她过一辈子，多好！
“姐姐，我们结婚吧？”
“啊？”
“不，我们已经结过婚了，我们要洞房！”
“啊！”
两人本来就是抱在一起说话的，林成森一句“洞房”，吓得蒲小芹一个激灵的同时，也叫她意识到他正光着上半身。
“你、你你你……”
“姐姐，我等不及了！”
他说着，急切而不失分寸地亲下来。
蒲小芹被亲得晕乎乎的，起初是忘了反抗，后来是不想反抗。
她觉得，就今天、就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吧，挺好。
然而，林成森只是把她亲到床上去，并没一路亲下去。
他长指抵着她的唇，声音低沉，因苦苦压抑着，有些沙哑。
“到唇，为止。”
“等你像我喜欢你那样地喜欢我的时候，我保证毫不留情、将你就地正法！”
“但现在，我不想趁虚而入。”
林成森说完，将垂在腰间的衣服拉起来穿好了，向着门口走去。
蒲小芹晕乎乎看着他微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势，心头暖暖的一片舒畅，忍不住开口喊他：“陈少卿！”
他顿步，回头半眯着眼问：“姐姐再喊一次？”
“呃……林成森。”
“嗯。”
“其实……那个……粉肠橄榄汤，我也是很喜欢喝的……”
林成森咬咬牙，真有些当场咬死她的冲动，眼刀剜了她半天，摔门而去。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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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芹等了很久，等到晕乎乎地快要睡着了，才等到林成森端着两个砂锅推门进来。
“怎么这么久，好饿啊。”
“梅香说你喜欢汤里的粉肠炖得烂一点的，我就多炖了一会儿。”
“哇，还有一锅饭呢。”
“腊肉煲仔饭。”
“好香啊。林成森你手艺真好！”
“……”
林成森没有接话。
他花了一个下午才学会炖这道粉肠橄榄汤，这煲仔饭……
是梅香做的。
“梅香也给我做过腊肉煲仔饭，跟你做的这个很像，当然，没你做的好吃。”
“……”
高帽子都扣下来了，他还要解释吗？
林成森默默地坐下，舀了饭，默默地吃着。
“你说这个世界是你造的，那么关于这个世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
“透视眼是我的金手指，当我的透视眼不能透视你的内心时，就是你取代了陈少卿的时候，是不是？”
“是。”
“你也有透视眼？”
“有。”
“能透视我吗？”
“不能。”
“你还有其他类似于透视眼的金手指是能透视我的吗？”
“没有。”
“好得很！”
蒲小芹三下两下扒下碗里的饭，空碗递给林成森，“隐私得到保障，老娘心情大好，来，添饭！老娘今晚要多吃两碗！”
林成森看看那空碗又看看她，咬咬牙还是接了。
这门子邪，他认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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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芹的主场是账房，林成森的主场是厨房，每回蒲小芹从账房回来，总能看到林成森从厨房出来，林成森为了泡妞，硬生生把自己给练成了居家厨男。
蒲小芹也是有烦恼的，十几年没变的身材，就这么半个月，贴了一层膘。
偏偏，她的义父义母还隔三差五地请她赴宴吃大餐。
哦，要顺便把林成森带上的那种。
林成森很幽怨。
“姐姐，你就不能帮我挡一挡吗？这么看我被烈女纠缠，你心里就不吃味？”
不吃味，当然不吃味！
林成森是个很有演技的人，她把他的表演当下饭菜，每顿还能多吃半碗饭呢。
——所以，养出她肚子上这一圈肥膘的，并不是林成森的厨艺，而是他的演技？
蒲小芹兴致勃勃地，继续在餐桌上看林成森演戏。
梁月凤帮她爹添菜、帮她娘添菜、帮她义姐添菜、最后顺便地帮林成森也添一筷子菜，筷子有点抖，眼神太温柔。
林成森疏离地说谢谢，她爹开始数落她在今天之前从没这么孝顺过，她娘开始感慨能感受到女儿的孝顺全是托了林成森的福。
林成森再次幽怨地撇头去看蒲小芹。
蒲小芹那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充分说明她对他只是喜欢，不是爱。
林成森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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