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沈玉果然来了,赵如凡利落得很,立刻就说:“渔姑奶奶,二少奶奶想和你谈谈工钱的事,仿佛是想加一点。”
“哦?明凤?”
“是。”
“你嫌钱少?”
“谁也不嫌钱多,我就是想着自己从晒场高升到议事厅来,要劳的心肯定多了,便想着多要些工钱。”
沈玉点头,反问:“都是一家人,二儿媳你怎么好开这个口?”
“这个……”蒲小芹佯装踟蹰,犹豫叹气道:“罢了,婆母既然这么问,儿媳也大胆说一说吧。”
“你说。”
“婆母姓沈、这家业也姓沈,但夫君姓林,我和夫君都没理由占沈氏便宜。婆母养育了夫君是十二年,十二年间对夫君仁至义尽,未曾有半点偏心,夫君每每与我说起,十分感恩;又恼怒自己是个病弱的身体,无能为婆母做点什么。这次我争取到沈氏来上工,为的便是赚工钱、讨生活,难得高升,当然盼着工钱也升一升。”
以上一番软话,中心只有一个:我知道自己不是沈家人,我没打你沈氏渔场的主意,我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
蒲小芹原本打算就这么硬邦邦地跟沈玉说的,但林成森建议她,说话软一点,夹着张亲情牌打出去,效果更好。
果然,效果不错,沈玉虽然没点头,但心里对她的赞赏,那是跟海浪似的一波又一波的。
说来也怪,像沈玉这么一个深沉的、心里的道道跟山路一样十八弯的人,竟然会喜欢别人直爽。
她就喜欢蒲小芹这份直爽。
点着头,又问她:“你说你来上工,是为赚工钱、讨生活,那你的意思是,你随着老二住在沈宅,受我苛待了?”
“并无苛待,但我刚才说了,谁也不嫌钱多。夫君攒了半辈子的钱,回门那日全花了,我也不甘一辈子打工,攒下点本钱,琢磨着做点什么买卖吧。”
“你想做什么买卖?”
“不知道呢,等有了本钱再想吧。”
“那就好好想想吧,等想到了跟我说一说,我也来入股。”
沈玉面上一派“助人为乐”的慈爱表情,然则心里是对蒲小芹很有信心的,她诚心诚意想入股。
但蒲小芹不愿意呢。
她又不差创业的钱,林成森的空间里大把。
她也不介意露出些商人必须有的狡猾特质来,委婉地拒绝:“这个……再说吧,若是不起眼的小生意,儿媳也不敢打扰婆母的。”
沈玉点头应嗯,会读心的蒲小芹知道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没再开口了。
又见沈玉转头,“如凡,给明凤加工钱,加……两倍。”
“是。”
“你的工钱也加一加吧,加明凤的两倍。”
“……是。”
蒲小芹看着两人,疑惑极了。
沈玉的心里飘过惋惜,赵如凡的心里飘过失望。
嘿,这两人间,到底啥秘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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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出工钱的时候,蒲小芹拎着沉甸甸一小袋铜板,沾沾自喜,心里骂着自己这辈子忒没出息了、两吊钱也能欢喜成这样,脚步很是轻快地朝着福记而去。
福记的糕在青竹岗那是一顶一有名气的,回门时林成森叫沈六买的那些全搬到江家去了,她只有闻着,可一口没吃。
这回,她要买了带回院子,跟林成森、洪氏还有沈六一起吃。
拐个弯,望见福记的招牌了,意外地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沈乘风和赵如凡。
赵如凡递给沈乘风一袋子糕,沈乘风推拒,赵如凡又递,沈乘风又拒,赵如凡再递,沈乘风才收下了。
不过一份糕,三递三拒的,搞什么名堂?
隔得远,她只望见赵如凡的背影,也没法读心,依稀看到沈乘风心里几句弹幕,仿佛是愧疚、疏离、克制。
没一个情绪是正常的。
两人一人一边、各自离开,蒲小芹买了糕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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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森热爱秀恩爱,哪怕她是在议事厅上工,他仍然坚持上下班接送、以及上午送茶、中午送饭、下午送汤,看得剩女赵如凡很是惆怅。
今儿她没让林成森去接她,就是绕道去福记买糕,买了挺多的,但回来还是发现买少了。
因为沈平、沈静这对双胞胎也在。
蒲小芹觉得林成森跟她说的那些记忆有问题。
什么沈玉怕被过了病气不许双胞胎过来,狗屁,双胞胎几乎天天到他院子来,没见沈玉吱过一声。
双胞胎把水果糖的好处全记在了她的头上,固执地认为她会做糖,每每见了她就笑得十分开怀。
林成森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不管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给双胞胎,总要说是你二嫂做的,搞得双胞胎对她越来越崇拜。
这令天生就怕小孩的蒲小芹十分烦恼。
她一走进院子,就被这两个烦人的小孩一人一边给拽住了手臂。
“二嫂、二嫂、你做的绿茶味儿的糖好好吃哦!”
“不对、不对,还是乌龙茶味的好吃一点!”
蒲小芹翻了个白眼,心里骂着林成森真多事。
“咦,二嫂,你拎着的这个是什么?”
“哇,我看到了,是福记的糕!”
“啊,好香!”
——包装纸都没开呢,哪有什么香?
蒲小芹是怕小孩、不是讨厌小孩,这对双胞胎对她很热情,她心里其实挺欢喜的,便招呼两人说:“好了,进来吃糕吧。”
她买的糕不够,便偷偷地叫林成森,“你空间里还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来,都拿出来吧。”
能拿的多了,去了包装纸什么都能拿,于是林成森又拿了一大堆。
洪氏看着这气氛虽好、趋势却不大对,当机立断地把备好的一捧子杂七杂八的蚬啊、虾啊、蟹啊煮到了粥里,一锅海鲜粥配着各式糕点,吆喝着沈六一起饱饱地吃了一顿。
本来双胞胎的心就紧紧地跟着蒲小芹,经过这一顿晚饭的勾引,直接都拴在了蒲小芹身上。
沈六吃完争着抢着去洗碗,一边洗碗一边抹眼泪。
自从娶了二少奶奶,院子里就热闹了,有老太太包圆了一天三顿热乎乎,再不用等着大院那边送过来些冷飕飕的,三少爷、四小姐也常来,欢声笑语不断。
更重要的是,二少奶奶从没拿他当下人对待,总是喊他一起上桌子吃饭,受人高看一眼,可比多给他多少工钱都窝心的!
房间里,林成森也和蒲小芹在感慨。
“果然啊,要征服一个人的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征服他的胃,你看看,沈平、沈静全拜倒在你的手艺之下了。”
“你确定那是我的手艺?”
“……我的手艺不就是你的手艺?”
“你确定那是你的手艺?”
“……我空间出品的不就是我的手艺?”
呵呵,蒲小芹笑得十分嘲讽,忽然脸色一正。
“林成森,你说我们这辈子就赚点吃的钱,怎么样?”
“嗯?”
“海产品加工,咱跟沈玉合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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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小两口开始捣鼓了起来。
第一步,产品开发,重点落在洪氏头上。
洪氏在灶间忙活了半辈子,做得一手好菜,小两口吃得啧啧称好。
某日双胞胎来了一试,也是说好吃,“亲家伯母做的东西一直都很好吃,跟我们以前吃的都不一样,很特别。”
不一样,很特别,那就表示这不是地道的青竹岗口味。
蒲小芹想起原剧本里似是而非提到的一句,便问了一句:“娘,你是十八年前抱着姐姐逃难,逃到青竹岗来的吧?”
这个姐姐,指的乃是洪氏亲生的女儿。
洪氏在娶了儿媳妇、因为一只红箱闹出婆媳、姑嫂间一系列矛盾后,曾把当年错抱了女婴的事情说给江明凤听,当时便叫江明凤称遗失的亲女为姐姐。
她为了找到遗失的亲女,在当年抱错了孩子的榕树下垒起石屋,攒下满满一个红箱的思念,就等着有朝一日亲生女儿能回来找她。
十八年牵肠挂肚,谁知道她女儿早在了跟前,还成了和她两看相厌的恶媳妇。
就是龙珠。
太狗血了!
蒲小芹每每想起都要感叹这么一句,这一次她想了想,又问了这么一句:“娘,红箱里的秘密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你为什么不对嫂子明说呢?”
这一说,不就什么婆媳矛盾、姑嫂矛盾都没了吗?
再等龙珠回娘家去,把红箱的秘密跟她娘一说,说不定还能揭开彼此的身世呢。
洪氏叹气,“不能说、不能说,为了你哥不能说……”
江明德?
“娘,红箱关乎的是我的身世,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你姐姐比你大了半岁多,这要说出你的身世、说出你姐姐的年纪,就得叫人猜出你哥哥不是我亲生的……”
“是不是我哥的身世有什么秘密?”
“你哥他、他的生父是倭寇,那倭寇玷污了她娘,她娘带着他一直被人看不起,后来生了一场病,就、就死了……”
倭寇侵扰海疆,害得百姓家破人亡,江明德作为倭寇之后,当然受人欺辱。
洪氏能收养江明德,给他一个新的身份、让他开始新的人生,可谓恩同再造,江明德也算知恩,对洪氏和江明凤都很好,只是,偏偏摊上那么一个媳妇儿……
洪氏:“明德呀,幸得能讨龙家小姐的欢心,龙家那位公子是宫廷画师,就盼着他提携着你哥哥也去当个宫廷画师,你哥哥这辈子呀,就不愁了……”
这一听,蒲小芹终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