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森拿出一坛子新的油浸鮸鱼,送到那位食客面前,“这是我娘子做的,原本打算给我老父带回去,难得兄台喜欢,那就送给兄台尝尝吧。”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我给你钱!多少钱?哦,就按照海珍酒楼的价给吧,三十文!”
食客数了铜板塞给林成森,林成森退回去,“不过一坛子鱼,我爹爹和我娘子都在渔场当工,买鱼便宜些,不值当这么多钱。”
食客着紧着要吃,直接把铜板塞给了沈平,蒲小芹对他点头,他便拿着了。
林成森道:“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兄台客气,不说了兄台,我要吃鱼去了。”
又有食客问:“这位兄台,你桌上还有一坛子呢,能不能卖给我?”
“抱歉,这坛子必须留给爹爹了,不能卖的。”
食客中有管着家中厨灶的,问:“劳烦问问,这油浸鮸鱼怎么做?”
“不难做,不过用香料把鱼腌入味了、油炸透了、再浸到油里而已。”
四下响起一片私语,都说着回去得这么做。
林成森招呼着自己桌几人说:“吃饱了,回去吧。”
柜台结账,老板亲自接待,“林姑爷、二少爷、二少奶奶。”
林成森:“哦,老板认识我们?”
“三位鼎鼎大名,在下久仰。”
——一个入赘、一个病弱、一个大庭广众殴打妯娌,完了两口子还两手空空地从沈宅分出来了,那名号能不响亮吗?
只是,那传说中病弱、无能的沈家林二少爷,竟然是这么风流倜傥的相貌、得体合宜的举止,倒真叫人想不到。
“二少爷亲临光顾,是小店荣幸,今儿的账就免了,只是在下另有个不情之请。”
蒲小芹掏出钱袋子,“账还是得结的,老板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是这样的,能不能请二少爷、二少奶奶割爱,把这一坛子油浸鮸鱼让给在下,这顿饭钱便当是、是买这鮸鱼的资费。”
“老板言重了,我这一坛子鮸鱼实在不值什么钱,只是这是要孝敬公爹的,在我们眼中也是无价,实在不能相让。”
老板苦口婆心地继续劝,林和通忙拉了林成森到一边,“赶紧地快拦住你媳妇儿吧,她今儿是糊涂了是不是?那一桌子八个菜得一吊钱吧,人家用一吊钱买她几块鮸鱼她还不乐意,还说什么做买卖,我瞧她就……”
就没做买卖的脑子!
林和通又气又恨,林成森欲哭无泪。
哎哟亲爹啊,姐姐她那是欲擒故纵,她就是要做买卖、要做大买卖,是您没看出来!
林和通直接抢了那最后一坛子的油浸鮸鱼,给了老板后吆喝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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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结束了,林和通回了沈宅,又过了几日,柴草屋外来了一个客人。
来的点儿正好,正是蒲小芹放工在家的时候,林成森面上装得十分惊讶,实际心里乐坏了。
还真叫姐姐猜对了!
来人正是海珍酒楼的老板,自我介绍说姓杜,来找二少奶奶说事。
说事之前他舌灿莲花,把用一顿饭钱换的那坛子油浸鮸鱼夸了个天上无、地上无、只有二少奶奶你才会做,然后叹息一声,“这样的好东西必得拿出来叫乡亲们都尝一尝,因此在下斗胆来请教二少奶奶到底是怎么做的?”
“不就那么做嘛,用香料腌一腌、放油锅里炸一炸、然后再浸到油里,简单的很。”
杜老板呵呵呵,笑的很勉强。
步骤是简单,他酒楼里的厨子也按照这个步骤试过了,可做出来的油浸鮸鱼总差了那么一点儿味道。
且不说这油浸鮸鱼要做好了,得挣多少钱,就说这道一绝的菜品,从他酒楼里流传出去、可却不是他酒楼出品,这不是要砸了他酒楼的百年招牌吗?
因此这道菜他必须拿下。
“二少奶奶定是另有什么厨间秘诀,我来就是想向二少奶奶请教请教。”
“好说,我倒想先问问杜老板,你问我这道鱼的做法,是想做好了拿出去卖吗?”
“……”
“杜老板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杜老板默了默,放下两个大银元宝,“还请二少奶奶如实告知,这便是酬资。”
蒲小芹掂掂元宝,又放下了,“一个元宝十两银,两个元宝二十两。若叫杜老板学了那油浸鮸鱼的做法,按照每天卖出一百碟、每碟利润十文钱来算,不消一个月,这钱就叫杜老板赚回去了。”
杜老板张张口,实际上他的酒楼每天不止卖出一百碟的油浸鮸鱼,每碟油浸鮸鱼也不止只赚十文钱,二十两银,其实也就是他酒楼半天的盈利。
“因此,我有个双赢的生意,想和杜老板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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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蒲小芹到议事厅上工,很不巧,沈玉又没来了,她没办法,只好叫上林成森带着礼走一趟沈宅。
沈玉对小两口的到来表现得很平淡,虽然心里很好奇,蒲小芹开门见山说:“婆母,儿媳有个双赢的生意,想和婆母谈一谈。”
“哦?”沈玉更好奇了。
“我和海珍酒楼的杜老板说好了,从大后天起,要每天提供一批腌制好的鮸鱼鱼块给他炸制油浸鮸鱼,对新鲜鮸鱼有大量、稳定的需求,因此来找婆母合作。”
沈玉点头,暗惊蒲小芹竟能攀上海珍酒楼这颗大树,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她的渔场也有跟海珍酒楼合作,鲜货、咸货、干货都有送,不想蒲小芹还能插上一手,真了不得。
“你是想从我这儿拿个折扣?”
“不是。”
“哦?”
“亲兄弟、明算账,做生意还是得讲究长久。该卖什么价便是什么价,给我的还不妨能提一提,因为我有条件。”
“哦?”
“条件一,我要新鲜的、好的。”
“这是自然。”
“条件二,我要的不是整条的鮸鱼,是洗净改刀的鮸鱼鱼块。”
“哦?”
“沈氏的码头、腌制厂、晒场都有负责改刀的小工,鮸鱼从船上下来、直接杀了改刀,才能最大程度保证新鲜度,才是我要的好的鮸鱼鱼块。鱼钱加工钱,该是多少但由婆母开口。”
林成森平时里就隔三差五的叫双胞胎给沈玉送东西,今天两人来,也是大袋小袋拎得满满的;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小两口这次是既占着情、又占着理,身为继母和婆母的沈玉,还真不好太公事公办,于是便给了个十分有人情味的价格。
蒲小芹在议事厅当工当了这么久,知道这价格中几分是成本、几分是利润,又十分有人情味地提了两文钱,真正实现了双赢,两厢欢喜。
出来时沈玉送了一程,这很难得,这表示沈玉是真真正正欣赏蒲小芹、真真正正把她当做了合作伙伴,林成森对蒲小芹竖起了大拇指。
“姐姐!姐姐果然好厉害,有舍有得,这次让给沈玉两文钱,既买了个好名声,又能叫沈玉更用心地跟我们合作,我们不亏呀。”
蒲小芹得意地笑弯了嘴角。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就跟林成森当官时一样,以退为进、因地制宜。
柴草屋就那么大,杀鱼、切块、腌制、油炸,根本忙不开;
而且这才是创业初期,他们没法投入太多资本,不能请工,难道叫林成森撩起袖子干啊?
反正这道油浸鮸鱼最大的秘诀也就是腌制鱼块时的那些腌制材料,保守秘方才是赚钱的根本,与其把精神体力都浪费在做鱼上,不如多想想、多开发几道独特的菜,挣钱才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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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油浸鮸鱼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小两口又推出了一款铁板鱿鱼和两款奥尔良烤肉。
铁板鱿鱼的名号保留了,也还是跟沈玉合作,量大价优;
烤肉中的奥尔良三字就去掉,照着食材叫烤鸡翅、烤排骨,分别跟一家养鸡场、一户屠户合作的,洗净切好的生肉送过来,用奥尔良粉给腌好了,送去给海珍酒楼,中间倒了一手,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海珍酒楼用这几道新菜式在青竹岗饮食界打出一片火热后,有商户来找小两口,想跟杜老板一样地,跟他们做生意,还有相熟的人家也找上门来,说想买点回去自己做,实惠。
蒲小芹跟那些商户说要想一想,相熟的人家则直接送了点,不收钱,过后她去找杜老板,把这事跟杜老板说了。
杜老板惊出了一身冷汗,也明白蒲小芹走这一趟是什么意思,十分爽快地把价格提到了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值上,跟蒲小芹签了一份契书:专供。
自此,一条由蒲小芹话事的饮食供应链就这么建立起来了,蒲小芹掂掂钱袋子,叫林成森:“走,带你去看院子!”
林成森感恩戴德地抱着她一顿猛亲,亲完了感慨道:“原来吃软饭的感觉这么好!”
蒲小芹翻了个白眼。
她怀疑他演戏演上瘾了。
她制定的是经商大方向、谈判大策略,但那独家秘方是他空间出品的、腌制这活儿是他带着沈六一起干的,他只是外人以为的病恹恹、吃软饭而已,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