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院落中的风铃随风飘荡,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阳光透过天井洒在院子里那口大缸里,原本幽深的水面也变得波光粼粼。
宁悦诗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到宁家老宅,又花了一个小时才院子里打扫干净,终于是能坐下歇会儿了。
她坐在正厅的檀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井中的一抹蓝,时间好像又回到从前。
老宅门口突然又人驻足,探头探脑的观察着院子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是泽远和悦悦回来了吗?”
宁悦诗听着那苍老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没认出来是谁,但当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时激动的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五爷爷!”
五爷爷住在宁家老宅隔壁,在宁悦诗小时候总是能变出各种各样的木头玩具来哄她。
“我看着你们家的门开了,想着是你们回来了。”五爷爷拄着拐杖,手里还提着一篮水果,“这么多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
宁悦诗看见他佝偻的腰和已经苍白的头发一时间有些动容,“您最近好吗?”
“我都好。”五爷爷笑容和蔼,眼看着的小孩长大了也有些动容,“你们兄妹二人还像小时候一样感情那么好,这是我刚从地里摘的水果,泽远跟妹妹分着吃吧。”
宁泽远上前接过他递来的水果篮时,内心的情绪格外复杂,“谢谢爷爷。”
“爷爷老咯,总想着你们小时候在院子里疯跑欢声笑语的日子。”五爷爷抬手摸着口袋,从其中掏出两个木质的小玩偶,“现在的小孩都不喜欢玩这些,我都给你俩留着呢。”
宁悦诗鼻头微微有些发酸,原来还有人记得她喜欢什么。
五爷爷将玩偶交给宁悦诗后便转身离开,那佝偻着的背影透露出的是无尽的孤独。
宁泽远抱着水果篮就坐回那张藤椅里,抬头看着宁悦诗的眼神带着挑衅,拿起一个个水果每个就咬一口,直至那些水果无一完好。
“这些是五爷爷给我妹妹的,而你不配。”
宁悦诗深吸一口气,手指间抚摸着那被打油抛光好的玩偶,“幼稚。”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内心还是会有些难过,这个有着她童年记忆的老宅,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宁泽远看见她难过的样子心中就松快一分,抬手将唯一吃完的桃子果核随意丢在地上,“我饿了,去做饭吧。”
从昨天到现在他唯一吃到的东西就是五爷爷拿来的水果,已经是饿到前胸贴后背的程度。
宁悦诗站起身感受到腰上的酸痛,这具身体真是没用,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变得这样娇气,“家里没菜,我出去买菜再回来做饭。”
从这位大少爷拒绝周慧娟让人跟着一起回来,她就知道那些活都会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谁让她不是宁家真正的千金呢?白吃了他们宁家这么多年的饭,总归是要还的。
宁悦诗毫无怨言的忙上忙下,而宁泽远则是无所事事的跟在她的身后,那阴恻恻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厨房里宁悦诗一刀将那鱼开膛破肚,残留的血迹站粘黏在她白皙的手背上,鱼腥味蔓延开来让她的眉心微蹙。
宁泽远捂着鼻子瞧着这血腥的一幕,没有想到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宁家大小姐,干起这种活来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这些动作像是重复过无数次一样。
看来在国外的这些年,她也并不好过嘛。
宁悦诗终于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将三菜一汤搬上桌,她坐在椅子上缓缓松了一口气,那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将两鬓的头发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一样。
宁泽远看见她浑身无力靠在椅背上的模样,冷哼一声:“你现在所经历的,都是瑶瑶经历过无数次的,她每天从家到学校要走几个小时,放学回家后还要给一家人准备晚餐,洒扫浆洗都是属于她的干活范畴。”
“你才干了一天就接受不了了吗?这样的生活她整整经历了十六年,这原本是属于你的生活!”
十六年……这十六年宁悦诗在宁家被千娇百宠着长大,而江慕瑶却生活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头的日子里!
宁悦诗听完他说的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觉得她这十几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可是她当时也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如何能抉择自己的命运呢?
宁泽远抓着筷子的手格外用力,以至于指尖都渐渐泛白,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原本想要辱骂的话跟着那喷香的鱼肉咽了下去。
他愣了愣,随即轻笑一声嘲讽道:“曾经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宁家大小姐现在活的跟下人一样,果然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命啊。”
宁悦诗默默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扒着碗里的米饭,这些原本美味的饭菜在此刻变得味同嚼蜡。
吃过晚饭之后,临城的天便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夜幕降临。
宁悦诗在灯下收拾着碗筷,突然一声爆响眼前瞬间陷入黑暗之中,黑暗悄无声息的侵入她的脑海,恐惧感蔓延至她的全身。
手里的碗瞬间掉落在地板上四散开来,清脆的声响惊动了离她几步远的宁泽远,“你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什么事儿都干不好。”
他摸着黑打开手机手电筒,看见双手抱头蹲在桌子下面的宁悦诗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不耐烦的开口,“真是会装,不过是停电了而已至于吗?”
宁悦诗大口的呼吸着却汲取不到空气中的氧气,她抬手捂住压抑的胸口,想要压制住骨子里的恐惧。
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中,在国外那无尽的黑夜中危机四伏,她孤立无援的瑟缩在小小的出租房中,听着门口来回徘徊的脚步,生怕下一秒就有人破门而入。
宁泽远用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恰巧看见了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矫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