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兰生于隔壁的冯家村，两个村子里相差三十里，她却不敢回家探亲。
不为别的，只因自己这一家，太穷了。
每每想起回娘家时，哥嫂们对自己的态度，她心里就莫名的生出恨意。
现在，她已经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代价，长了教训，真不想让闺女再踏上自己的老路了。
“玉兰，这，好好的，你又提这事儿干嘛？”
苏四海低着头，老脸一阵青红。
冯玉兰咬牙落泪斥责道：
“要不是你，前年在老爷子的寿辰上，胡吃海喝，临走时还带了两只鸡被发现，我能被娘家人笑话的那么惨吗？
我能连回冯氏家族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苏四海，你知不知道，自你被抓了原型，定罪的那一天，我没有家了！”
饶是性格倔强的冯玉兰，提到此事儿，也忍不住落下两行老泪。
“我……我那也是为了紫嫣呀，她都多少年没吃肉了。
我这才……”
苏四海把头低的更很了，提起这事儿，他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娘，我去转告秦羽，以他的能力，肯定能让你重回冯氏家族的。”
苏紫嫣也咬着嘴唇，这些事儿，父母不曾在她面前提过。
如今提起，她倒是也能明白些母亲的心意。
入夜。
秦羽又再次敲开了秦战的房门，看着喝了十多年闷酒的父亲，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爹，我想让你给我讲讲我娘的事儿！”
父亲拒绝他考取状元，其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入仕，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想踏足州府以上的官场。
身为人父，不让后辈踏入官场，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与这一世的生母有关。
“你娘，他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女而已。
当年因为闹下了饥荒，亏了身子，生你不久后，就病重离世了。”
秦战端起一杯浊酒，一饮而下。
还是一样的回答，跟这一世所融合的记忆一样。
秦羽挑眉，心中已然有谱，挑眉道：
“那我娘，她是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刚才秦战回答时，身型微微哆嗦，为了隐藏心中的苦涩，特意用一大杯浊酒掩饰，这一细微的举止，却瞒不住秦羽的慧眼。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方向，肯定是对的。
“漂亮个啥？
地道的种田人而已，风吹日晒，有什么漂酿的？
倒是你，说说跟苏紫嫣的事儿吧！”
秦战仍旧回避这个话题。
“我的事儿，我心里有数。
如今，人家冯玉兰又开出了新的条件，让我考取状元。
今晚来，就是给你商量开春科考一事儿的。”
秦羽也不想拐弯抹角。
“科举只能参加县试，不能参加州试，状元一事儿，你就不要再做梦了。
羽儿，我真搞不懂了，为什么你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如今我们有产业，也算是乡里的小乡绅了，什么女人娶不到？
秦战挑眉，一双眼中写满了坚持。
“爹，我考取状元，并不是只为了苏紫嫣，我想要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并不想汲汲无名的窝囊一辈子。”
秦羽提高音调，父亲的嘴巴很严实，想要问出结果，必须得换一种方法才行。
“哼，汲汲无名，有什么不好，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辨别忠奸。
这，也正好随了为父的愿！”秦战再次端起了酒杯满意点头。
“是吗？
那父亲你当初参军又是为了什么？
我二伯，大伯参军，又为了什么呢？
要是我猜的没错，我娘，她应该也是行伍之吧？
如今，你不让我参加州府科考，应该是害怕有人认出我，对不对？”
“嗡！”秦羽话音刚落，原本表情平静的秦战，浑身一颤，猛地直起了身子：
“胡说！
我说过，你娘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哪来什么行伍。
至于我跟你二伯，大伯，那时候，也只是年轻气盛，家里活不下去了，这才生出了投身行伍的想法。
可结果，你大伯战死，二伯受伤终生为残，我呢…
也因为脑部受伤，记忆错乱了。
如今，你是我们秦家最后一个独苗了，爹真不想让你出事儿呀！”
“是吗？
那父亲可知，如今的朝廷，分为文武，文可安国定邦，武可开疆扩土。
我文人，就算入仕，也不用开疆扩土，何来危险一说？”
秦羽心头大喜，今日询问，他收货颇丰，最起码能够确定母亲也出身行伍。
很有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
秦战面色一沉，抬头直视着秦羽，这才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小时候编撰的谎话，快压不住了，深吸一口道：
“儿呀，听爹一句劝，朝廷真不好。
人心难测，官场处处是战场，去不得呀！”
“那我要是偏偏要去呢？
爹，当年的事儿，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不过，我秦羽是你儿，尊重你的想法。
我等着你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
秦羽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酸涩至极，毫无任何的口感。
看来，这大周的酒文化，还是太薄弱了。
“你……”
秦战面色铁青，心思乱如牛毛，在秦羽离开之后，出门，找到了秦拐子，他觉得那件事儿，很有可能瞒不住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拐子听到秦战的阐述之后，也陷入了沉思。
身为前朝老将，国不是国，他们费尽心思，隐藏多年，如今心里也混乱至极。
“嗯！
今日，羽儿的反应很特殊，我猜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以他的秉性，可能……”
秦战抹了一把老泪，不敢再往下想。
“这事儿，你也别太在意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们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事儿，他们自有想法。
再说，羽儿如此的聪明机灵，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加以控制的话，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秦拐子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窗外，脸上也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以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就这么让他去参加开春的科举，把他暴露在那些人的面前，沦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吗？”
秦战双目赤红，眼角浮出热泪。
秦拐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从夜空的明月上，收回目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淡淡道：
“也是时候……让他们出来我叩拜新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