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的第一天,我就被公主宴请到了宫中。
6.
受邀请的人都是有品阶的夫人或是有身份的小姐,只有我一个没有身份的粗俗丫头。
“你就是宋珩带回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嘛。”
公主扶着脑袋上的金钗,笑得花枝乱颤。
“是,正因为我没有本事,才能让宋公子带回家。”
公主在宋珩身后跟了多年,再有本事不也只能坐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
她面色一僵,拔下头上的金钗扔到我面前,“哼,看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破东西赏你了。”
看到东西的这一刻,我把发酸的眼眶压了下去,颤抖着捡起。
“这是不是什么破东西。”
我只看着金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这支钗子是当年召集天下所有的巧匠,用了许多失传的技艺打造的。”
“表面用花丝镶嵌,工艺过程及其繁杂,用料珍奇。”
是父皇母后为我打造的生辰礼物,他们抚着我的发顶,要让我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一道不屑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
“也就你宝贵了,我夫君也给我送了不少呢。”
说话之人是一位妙龄少妇,她撑着手居高临下大量我。
“既然你这么宝贵公主赏的东西,还不快跪谢。”
这句话取悦了高位上面色发青的公主,重燃斗志看着我。
我握着金钗的手紧了又紧,还是耻辱给公主行了一个大礼。
我把不甘和愤怒压在眼底,让旁人看不出分毫。
回府的路上忽然下起大雪,我和那名出声的少妇恰巧在同处躲避。
她的目光似有实质,声音贴着我的耳畔,“狐狸精。”
“我最讨厌你这种狐狸精了。”
我也不怕,反唇相讥,“你这么激动,怕不是夫君被狐狸精勾了去吧。”
“别人能拿走的东西,你还视若珍宝,我呸。”
她猛的吸了口气,高扬起手就要打我。
远处有人走近,身形威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他撑着伞,开口阻止,和我记忆中最厌恶的声音相似。
似曾相识。
7.
“阿狸,你在做什么?”
我脑袋里的弦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立马绷紧了,不可置信转头。
那个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竟然没死。
段青阔步而行,强硬地把阿狸拉了过去,“还皇宫内,你简直就是胡闹。”
我转过身不敢让他瞧见,心中的慌乱让我几乎要拔腿而跑。
阿狸哼了一声,指着我,“这女人不过是乡野丫头,竟然也敢顶撞公主。”
她见我转过身,不敢与他们相对,更是得意,“怎么,你怕了,为何不敢见我。”
段青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漫不经心的一眼在触及我脖子时,猛然一怔。
随后失神地想要看清我的面容,“芝玥,是你吗?”
我灵活躲过他的手,心中厌恶却不得不快步离开。
我的动作更是证实他心中的猜测,他扣住我的肩膀一用力,我就跌进他的怀里。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远方出现一顶轿子。
“段将军是对我的心上人有什么想法吗?”宋珩掀起车帘,衣袂一角翻飞作响,寒意愈发逼人。
我立马挣扎起来,趁着段青一个不留神就躲到宋珩的身后。
段青似乎明白过来我也没死,还转身成为宋珩的心上人。
他气得连连冷笑,又顾及是在宫门口,他的妻子也在场,只好善罢甘休。
“好,沈芝玥,你好样的。”
他靠近宋珩,轻蔑而放荡,“你可知道她在我身下承欢了多少次。”
“被我玩弄过的女人,你也视若珍宝,真够是让我看轻的,”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流连,我的血液疯狂叫嚣着愤怒。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怯生生地开口,“我叫珠女,自幼生在渔村,从末见见过公子。”
“想来公子是遇见了我的阿姐吧,毕竟我们两个长得十分相似。”
他对上我的眼睛,我面露挑衅。
他敢把私藏亡国公主的事在宋珩这个死敌面前抖落出来吗?
8.
他把嘴角一挑,眼尾上扬,“嗤,我记住了。”
“珠女。”
这两个被他叫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珩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态度如何。
只在段青说出这句话后,几不可闻轻笑了一下。
“无论她是何人,都与段公子无关。”
宋珩当着众人的面拉过我的手,宽厚的掌心紧贴着我。
上马车前,我看见了阿狸那藏在笑容里的算计。
车厢昏暗,宋珩随手翻开身旁的书,把我当成不存在的空气。
我按住他翻页的手,亮晶晶的眸子映着委屈,“你不信我?”
他诧异抬头看着我,“我性子本就冷漠,并非冷落于你。”
我硬是挤出几滴泪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公子待我与其他人不同呢。”
他叹了一口气,合上书,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木簪递给我。
这算什么?利用完我后再给我一颗枣?
我接过簪子,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多谢公子。”
他眼底亦藏着盈盈的笑意,可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看似柔情的一幕,实际上一个逢场作戏,一个虚情假意。
到了府中,宋珩便去处理公务。
看着他负手离去的背影,我眼眸微闪,还说是办完公务顺便去接我回来的。
脚上的靴子都未湿,明明是特意走的这一趟。
宋珩,你终究还是动了情。
路过旁边的梅花林,我忽然心血来潮。
亲自摘了几朵开得正盛的梅花,命人送到宋珩的书房里。
并附上一封信笺,“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宋珩曾因立场不同,为了整体的利益经常身不由己,被百姓称之为冷面阎王。
骂他冷漠无情,骂他不配为官,所以导致他日益沉默,也日益冷淡。
古人言,妇人者,攻心为上。
男子又何尝不是呢。
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地进行下去,隔日我却在正堂上看见段青。
9.
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宋珩身边,与他对弈。
见我煮雪煎茶,便挤兑我,“你的阿姐虽然出身卑贱,这一手点茶确实极好的,”
“就是不知道与之相比,你的技艺又如何呢?”
他把“卑贱”二字咬得极紧,正如当初他一次又一次在我背后烙下的“奴”一字。
宋珩执子的手一顿,淡淡替我挡了回去。
“珠女不是你的芝玥,若是再出言侮辱我未过门的妻子……”
“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段青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行,我今日来是找你谈正事的。”
“等闲之人就退下吧。”
不用宋珩开口,我自己识趣地退下。
不过临走前,我还是把茶放在宋珩的手边。
他们密谈了一个午日,我忧心忡忡地等在房间里。
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
我往窗外看去,此时雪已小了许多,只零星飘着些雪沫子。
直到有人禀报段青回去了,我才起身,想起提前放在宋珩书房中的梅花。
才隔了一天,应该还未枯萎吧。
段珩不习惯旁人的侍候,所以我一路上没受到多少阻拦,轻而易举就来到段珩的房间。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浸在昏黄的灯光里。
桌上叠着厚厚的书册,修长的手正抵在书页上,神圣而高贵,像雪山上的一朵白莲。
“如此晚了,我来给你送膳食。”
“你吃便好。”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依日不见半点波澜,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笑了一下,只放下东西便告退。
余光中我在那叠书册旁瞥见了我昨日特地留在他车厢里的荷包。
门外的风有些大了,我拢紧衣衫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再次进入。
“对了,昨日我有个荷包落车厢上了,你可看见了?”
他背对着我,坐得挺直,身如青松,沙哑着声线,“我明日让人拿给你。”
“你先回去。”
我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却假装惊讶,“咦,这不是我的荷包吗?”
我一步一步靠近他,看清了他的样子。
10.
他闭着眼睛,眉头骤拧成在一起,苍白如纸的唇瓣也紧紧抿着。
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颤动,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我故意蹭过去拿,离他十分近,近到能够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近到可以闻见他身上的雪松香气,凌冽得令人心颤。
拿到荷包起身时,手心轻轻刮蹭到他的臂膀,竟不小心摔进他的怀里。
我想要爬起来,慌忙之中又碰到了一物,心慌之下又再次扑到在他怀中。
他猛的睁开眼睛,眼角泛起红色的涟漪,将我的手抓了起来。
我也看清他的手臂爬满青筋,整个人都在隐忍。
我忍不住往后退,颤抖着声音,娇柔媚和,“你怎么了?”
他忽然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笼罩住我娇小的身体。
在我猜测之间,被他一把扔到了门外,连带着荷包也被扔了出来。
我愣了好久,被寒风一吹才反应过来要回房间里去。
我并不怕宋珩会查出什么,这东西要梅香和药膳二者再加上中午端上的茶一起才能生效。
单拎出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只是想利用男女之情来更加一步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如今当务之急的是如何向宋珩隐瞒我的心思。
接下来的几日宋珩对我视而不见,处处避着我。
没有办法,我只好破釜沉舟,把自己明明白白摆在宋珩面前。
我第一次在桥上拦下他,他却皱着眉,眉宇间是我熟悉的厌恶,“别在用那些无聊的小把戏了。”
“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我可以给你,甚至不计较你的过往。”
“我劝你见好就收。”
我张口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不必多言。”
他看了我一眼,抽身就走。
第二次正值冬春交接之际,我给他做了一身衣裳,却被他的仆从拦在门口,连门都进不去。
我只好把东西让仆人拿进去。
后来我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在我离开后,那东西就被他拿去扔了。
那丫鬟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色,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迁怒她。
11.
我露出一个苦笑,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渐渐复苏的万物。
“想来是我逾矩了,原来有的心是捂不热的。”
丫鬟想要安慰我,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好谨言慎行退了下去。
直到见不到她的影子,我才收起脸上的落寞。
无心之人,怎会伤神。
在这一场无声的博弈中,先动心的人注定满盘皆输。
没一会,一个面生的丫鬟塞给我一张纸条,压低声线,“姑娘要是想逃,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捏着那张纸,上面是宋府巡卫的排班情况。
当晚我便收拾好东西,连夜跑出宋府。
想来这应该是段青安排的人,真是感谢他,为了我还暴露一枚棋子。
我赌宋恒放不下我,即便不是,我也会留在段青身边,离间宋珩与皇帝的君臣之心,最后再和段青同归于尽。
如果宋珩放心不下我,这次会促进他看清自己的情意,我拿到令牌的可能大大增加。
正当我以为摆脱跟在身后的眼线松了口气,却被一记手刀拍得昏迷。
迷迷糊糊醒来时,段青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
“珠女,你为什么要逃离我的身边?”
“宋珩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脖子上那道伤痕,“可你只把我当成一个物品。”
他从昏暗的地方走里出来,抬起我的下巴左右打量。
眼里面都是对我的欣赏,“你要是早早展露你的性格,我兴许会多心疼你呢。”
“真叫人沉迷啊。”
我忽然笑了,靠近他,“那又如何,你不也只能把我养在外面?”
“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想要名正言顺,你能给我吗?”
段青眼底冒起了一层火焰,掐着我脖子狞笑着,“你这种身份还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
“将军,皇上有旨,请将军即刻入宫。”
禀报的侍卫眼睛紧紧盯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看。
12.
段青深吸了几口气,最后把我甩到地上,“给她带上镣铐,等我回来处置。”
段青走后,我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
“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阿狸不知道在门外偷听了多久,怒气冲冲跑进来指着我。
看我可怜巴巴地躲在一边,她蓦然闭上了嘴巴。
眼底闪过几分纠结,最后狠下心来瞪着我冷笑,“我已经叫来了宋公子,你最好识相点别来破坏我和我夫君的感情。”
我诧异抬起头,她却嫌恶地别过头,让下人松绑我。
看着紧紧闭上的段家门,我拢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痕迹。
忽然苦中作乐,我来回在雪上作画,看着凌乱的步伐,我笑出了声。
真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玩得正高处,一颗圆滚滚的雪球打在我的后背上。
我来不及收回的笑和从马车上下来的宋珩对了个正着。
他眉眼疏朗,一身墨蓝官袍称得整个人挺拔如松,眼角微垂着,阴郁而烦燥。
此刻眼底多了点笑意,手中还捏着一团雪,伺机而动。
天地苍白之间,我的眼里只剩下他墨蓝色的一抹颜色。
我笑着朝他跑去, 迎面而来的风也显得没有那么冷冽。
他拥我入怀,我眼泪落得又急又快,哽咽道,“你怎么才来,我一直在等着你。”
他安抚性在我额头落下一吻,“近几日我时常在想,你于我到底有何特别。”
“在不理你的日子里,我会看着你房间的方向出神,在你不见时,我会担心。”
他静静注视我,“就在刚刚,我看见你安然无恙,我的心仿佛也松了口气。”
“我想,我知道我要什么了。”
“这次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他的鼻息凑近我的耳畔,声音低沉醇厚,传进我耳中勾起颈部一阵战栗。
我满目柔情,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的话,我得意地勾起嘴角。
13.
回到宋府的那天,我便时常陪在宋珩的身边。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那天段青进宫后接到了一个旨令。
边防的小国猖狂,屡次挑衅,便派段青奉命出征。
听说段青回来后没找到我,发了狂。
若不是皇帝的旨意一催再催,我想他会直接上宋府抢人。
本以为这样的小战争很快就会解决,可是此战维持了整整四个月。
直到开春,都没传来喜讯。
宋珩从漫不经心到现在的眉头紧蹙,桌上的地图都不知道被他翻了几遍。
原本我们定好的婚期也延迟了好几次。
我陪在他身边,为他研磨,为他排忧解难。
“听说那里终年被瘴气弥漫,一般人进不了。”
他眼中带着欣赏,“你知道?”
“我从前听爹爹讲过,就是可惜没有古籍让我探索。”
我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宠溺刮着我的鼻梁,“就不劳烦大人您费心,我自有办法。”
“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我们就成亲。”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把我拉到他腿上,“你要是想看,我这里随你出入。”
他兴许忘记了,四年前曾有一个小国被他们灭了。
也忘记了那些尸骸被随意地扔在一个坑底。
他把蒙尘的令牌随意放在角落里,就连看管的侍卫也只剩下两个了。
拿到令牌的这一刻,我从没想过这么轻松,这么释然。
段青后方的粮草出了问题,宋珩忙得焦头烂额。
我就拿着令牌大摇大摆来到这个万人坑。
坑中是一具具白骨,根本认不出生前的样子。
尸骨旁是陪着自己征战大半生沙场的武器,是受了酷刑的残缺骨骸。
眼眶又酸又痛,温热的液体模糊了眼眶,这是我第一次落下真实的泪水。
我曾经身为一个公主,剖了尊严被人任意踩在脚下践踏,我没哭。
看着自己的国度覆灭,而我被迫在仇人身下委曲求全,我没哭。
可是现在,看着最忠诚的将士为了守住自己的疆土誓不后退,最后落得黄土一杯,无人记得。
我心中就止不住的疼。
身后幸存下来的国人也忍不住哽咽,“公主,我们可以带他们回家了。”
公主……
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14.
我摸着背上的烙印,那是一个奴字。
我被段青捉来的第一天,就被刻上了奴字。
他说我下贱,可是我曾经也是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的公主。
“国土已灭,没有公主了。”我看着剩下的一行人,“劳烦大家了。”
他们哗啦啦跪下来,“只要公主还在,我们就还有家。”
“公主,请下令让我们带将士们归家。”
“请公主下令。”
这道声音铿锵有力,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声音响起,最后化成一句。
“请公主下令,让我们带将士们归家。”
我颤抖着扶起他们,“好,我们回家。”
再次见到刺眼的阳光,我深深呼出一口气。
结束了,没想到一切这么轻松顺利。
“公主,我们何时启程。”
他们找到了一个适宜生活的地方,我们会在那里延续剩下的时光。
“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去。”
他不太放心我,留下两名身手矫捷的暗卫,“尔等将会在那里恭迎公主。”
我笑着看着他们带着一车又一车的英魂离去,早春的风吹过,一切都如枯木逢春。
被我甩开的丫鬟找了我许久,终于看见我的身影。
“夫人,段将军回来了,他向圣上说公子断他粮草。”
“现在皇帝把公子抓了去。”
她很焦急,跪在地上向我说明原因。
我拉起她的身子,“按照宋珩的性子,如果不是他愿意,他不会就这么被带走的。”
“安心吧。”
我淡淡地越过她,来到我的房间。
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离间他们。
也或许是皇帝本就忌惮宋珩,此次不过顺水推舟,都与我无关。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的国度被亡那是技不如人。
谁又怪得了谁呢。
夜色三分,我离开了宋府。
什么也没带走。
半路上我看见了段青被人追杀,他走头无路之下,竟然投了河。
15.
我救下他,冷眼看着他激动地抱着我。
“你终于主动来找我了。”
“宋珩快死了,他护不住你,你只有我。”
他得意地大笑,一双有力的手搭在我腰上。
“等我回去养好查清此事,就娶你过门。”
我靠近他,吐气如兰,“你以为谁敢刺杀段大将军你呀。”
“你以为皇帝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断宋珩的罪?”
怕是皇帝忌惮他们了,一并想把他们手上的权力收了。
他面上的笑意僵住了,正要发作,五官却痛苦扭成一团。
“我的指甲里有毒药,这药能够透过皮肤进入到你的体内。”
我看着他软弱无力,心中很是痛快。
闻言他不怒反笑,“只要你陪我一起死,我做鬼也风流。”
“我有解药呀。”我抽出藏在衣袖里的小刀,又快又狠地朝他心口处插进去。
“怎么会陪你一起死呢?”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
我一刀又一刀,滚烫的血液喷溅在我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暗卫拉住我的手,“公主,他,死透了。”
我迷茫放开刀柄,任由他们将我带回客栈。
期间我听闻宋珩被贬庶人,流放到边疆之地。
段将军在回府的路上遇袭,皇帝命人好好安葬,忍痛收回他的权力。
我休息了几日,来到寒山寺还愿。
看着慈眉善目的佛祖,我虔诚跪在它的脚下。
佛渡众人,佛渡我。
如今心愿已成,我也该回去了。
我的将士们还在等我。
16.番外
被贬庶人后我回到宋府,和我猜测的一样。
她的房门大开,人影早就不见了。
我叫宋珩,是大朔朝的文臣。
自幼父亲就教导我如君子处世界教我知廉耻,识礼义,辨是非,明事理。
我这一生,就是为了辅佐大朔朝皇帝的宿命。
我早就见过了沈芝玥,应该叫她珠女才是。
为了使我的计划更加准确,我常服潜入她的国度。
上元节那天,她身穿华服,站在高处为她的子民点灯。
漫天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我想那时候她应该是自豪的。
雪地再见,我明清楚她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我还是忍不住沉沦。
不用深想,我知道她为何而来。
为她的子民遗骸。
我假装不明白,看她拉着我坠下高台,看她毫无真心的情意。
在这一场无声的博弈中,先动心的人注定满盘皆输。
我们之间隔着一国的性命,我们注定没有结果。
所以我放她离去,可是当她真的落到段青手里,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我想,我输了。
在一起生活的时光我很珍惜,就这一刻,哪怕只有这么一刻,我都舍不得忘记。
她要带她的子民回家,我替她安排,让她一路畅通无阻。
她要离开,我也给她选择的机会。
灭她国度是我的宿命,哪怕再次重来,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因为我是大朔朝的臣,我忠于我的朝廷。
当皇帝派人抓我的时候,我是有能力全身而退的。
只是我不愿意了。
如今皇帝羽翼渐丰,不再需要我的计谋。
既然他忌惮我,那我离开便是。
我身在朝廷,心却在宋府。
心中还存着一点幻想,回府的那一刻我是否会看见她温婉地等候着我。
希望破灭的那一刻,我说不上什么感受。
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没了颜色,索然无味。
余生的我都在等一个人。
春去秋来,年轮之中又见草木深。
回忆斑驳的我还在等归人。
听着门外的雨纷纷落下,记忆中又出现少女的笑颜。
我已经老得快走不动了,仍却独自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