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看出了我心中想法,安抚道:「放心,叔叔欠你钱没还呢。」
那我希望这笔钱能够还得慢点、再慢点。
7
我万万没想到在此件事情中,第一个在网上站出来道歉的是张嘉明。
他写了一封真情实意的道歉信发布在了网上。
见网友没有言辞激烈地骂他,少数的人也在底下跟着道了歉,更多的人还在装聋作哑。
一个普通的下午,我在寝室楼下又见到了张嘉明。
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我。
「这是一万块钱,剩下的一万多我下个月一定会还给你。」
俞软事件后我把他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在另一个室友口中得知他最近天天跑外卖,我想这笔钱就是这么赚来的吧。
他挠了挠头发:「对不起,夏禾。」
我没接这笔钱,那时候感情是真的,送他礼物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淡淡开口道:「当初说好了的,你帮了我这笔钱就一笔勾销。」
他抿了抿唇,强制把信封揣我怀里:「是我对不住你,我就是个混蛋,你把钱收着吧。」
「当时我真没想要你还钱,就是气上了头,说了胡话。」
最后句话是真是假我没心情揣摩了,我最终还是没要这笔钱,只说了一句:「再见了,张嘉明。」
再见了,我的初恋。
我跑遍了我知道的俞软做兼职的地方,采访了她的同事,收集了她的照片,剪辑了她元旦会主持节目的视频,又跑去图书馆求了保安叔叔许久拿到监控。
作出了一条关于她的纪录片,视频的最后我写道:拒绝网络暴力,拒绝成为那一片雪花,拒绝永无止境的恶意猜测。
视频很快上了热搜,评论里大家都对网络暴力展开激烈的讨论。
网络的加速发展让每一个人拥有了话语权,正确使用它可帮助一些人,滥用它可把人推进黑暗。
10月份的时候判决下来了,张某故意杀人,且造成的社会后果严重判处无期徒刑。
我带着这个好消息去了俞软的家乡谭县。
那里有整片整片的茶园,空气中都带有淡淡的绿茶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俞软埋在一座山上,四周是一片竹林环绕,一个H大的学霸女神没有在独属于她的领域闪闪发光,这颗流星很快的划过天空黯然退场。
绕过几根竹子就见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坟墓前有一个男生正在祭拜。
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装不像是这里的人。
听见脚步的响动他转过头来,我心里一惊,还是个认识的人。
S市富二代里鼎鼎大名的齐家小公子齐时让,他不是在美国读大学吗?
这两人真的是完完全全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认识。
视线交汇一秒他淡淡划过,像是没看见我这个人一般。
一双骨节细长,白得发亮的手抚上了墓碑上笑得很开心的女孩,照片中的她很青涩,也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时候。
「软软,我来迟了。」他嗓音低醇温柔又夹着无法道尽的思念。
这……还是S市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齐时让?
我曾在朋友举办的聚会上见过他,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就是他最好的代表词。
齐时让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红绳放在墓碑前,左手上也绑着一条一模一样的。
「这是你以前扔垃圾桶里的姻缘绳,我偷偷捡回来洗干净一直放在身上,这回你可不能再扔了。」
我放轻了脚步悄悄离开竹林,叹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久到我脚都站麻了,准备直接坐土坡上时他才出来。
再后来听到齐时让的消息是我大学毕业两年了,和好姐妹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她吐槽自己这个堂弟。
「这浑小子赚了点钱,拿给我大伯父大伯母后转身出家了,把他爸妈气得半死。」
「我去问他原因,哪知道这小子还是个情种,说是自己喜欢的女生自杀了,寺庙里的法师说自杀的人没有来世,他要去修行祈求来世续缘。」
「听说那女生还是你学校的,你认识吗?」
我望了望窗外院子里几根前几年栽的竹子,沉思了一会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你弟弟很有眼光。」
番外:
齐时让潇潇洒洒生活了十八年,他爸妈觉得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于是找了个名校高材生给他补课。
也不求他参加高考有什么好成绩了。
只希望这祖宗能把托福过了然后连人打包送到美国去,眼不见心不烦。
齐小少爷原本周天约好了和一帮朋友去飙车,路过客厅被管家拦了下来。
「少爷,夫人给你请了老师帮你补习。」
齐时让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去,客厅里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跟军训时被教官罚站军姿似的,逗得他笑出了声。
「这到底是给我找的老师还是教官啊?」
「我要是不听话是不是还要挨罚?」他调侃着。
俞软一本正经地回复道:「不会,最多让你多写几张卷子。」
对于齐时让来说他宁愿被体罚也不想做题目,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免了吧,我这会忙着,没空。」
说完就略过管家往车库去。
俞软跟了过来,她需要这笔补课费,问:「要怎样你才愿意补课。」
他干脆利落地给她戴上头盔,转身上了那辆新买的机车大手一挥,「上车,陪我去参加个比赛。」
到了比赛地点,大家挤眉弄眼戏谑道:「齐少爷可以啊!这女朋友真够漂亮。」
齐时让扬了扬眉,「这是我的小老师。」
在比赛中,这是俞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毫无悬念,齐少爷又拿了第一名,俞软脸色苍白,声色沙哑:「可以了吧。」
齐时让终在她倔强、不服输的眼神下点了点头,随后俞软忍不住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后来齐时让发现这个小老师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一样,那张精致的小脸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不会笑、不会哭。
被玻璃刮出血也只是淡定地抽了一张纸随意地包裹住,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他突然就想作弄一下这个无情无欲的小老师。
在她不小心睡着后,拿笔在她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等她醒了把镜子放她面前哈哈大笑,俞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幼稚。」
在她讲得正津津有味时突然扔出一条假蛇在桌面上,正准备欣赏小老师惊恐画面的齐时让看见俞软一把抓住蛇头,十分熟练的手法……
然后听见她切了一声:「假蛇啊」,嫌弃的眼神把蛇扔在了他怀里。
在她修改卷子期间强烈要求要看鬼片,齐少爷找了日本很著名的鬼片,原本觉得光靠声音肯定也能吓着她了吧。
最后齐时让把自己吓得好几天不敢关灯睡觉。
安分了几天后的齐少爷又开始搞事情,去网上买了玩具向日葵,在俞软刚踏入房间的时候。
满屋子的地上都是数不清的向日葵朝着俞软扭着身体吹着萨克斯,那一刻她憋不住地弯了弯唇。
「怎么样,怎么样。」齐时让忽然冒出来,俞软回头两人唇部轻轻擦过。
S市无所畏惧的小霸王瞬间脸色通红,支支吾吾:「你……你」
俞软拍了拍他的头:「该上课了。」
从那天起齐少爷在俞软面前乖得宛如换了一个人,不敢再造次。
周日上完课后,齐时让神神秘秘地拉上窗帘让俞软闭上眼睛。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后,他说:「可以睁开了。」
俞软后来的许多个夜晚都会梦到这天,齐时让捧着一个粉色小蛋糕,蜡烛的光亮倒映在他的眼眸。
他嘴角上扬,两个小小的酒窝伴随着点点星光荡入了俞软的心里。
「软软,18岁生日快乐。」
这是俞软第一次过生日,因为她的母亲生她难产去世,她和爸爸都会刻意忘掉这天,谁也不提起。
「谢谢,齐时让。」
周五,俞软收到了齐时让妈妈的短信约她在一家私人饭馆见面。
从走入这间无时无刻都散发着金钱味道的地方起,俞软那颗自卑的心仿佛被冰冷的手术刀硬生生地拨开,无处可逃。
「这周天补完后就不用再来了。」雍容华贵的妇女端着茶杯呷了一小口,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好。」
俞软知道自己和齐时让之间的那些事情,根本逃不过家里那么多人的眼睛。
她也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俞软和齐时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最后一次补完课,齐时让像献宝一样,拿出了一根编织的红绳递给俞软:「这是我去寺庙里求的平安绳,送给你。」
俞软眼神盯着地面上他拿红绳时候从口袋中不小心带出来落在地上的另一根红绳说道:「是吗?」
齐时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尴尬地笑了笑:「我瞧着这绳子挺好看的,也给自己买了一根。」
「我不要。」她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齐少爷哪会退缩,拿起绳子就要给她系上。
俞软抢过来直接扔垃圾桶里,这一幕刺痛了他的心。
「俞软,我就给你直说了,我喜欢你,你就说要不要和老子在一起。」
「不。」她寒冷的眼眸直接对上齐时让的眼睛,冷得齐小公子口不择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学习不好,瞧不起我。」
「没错!你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就你那考试成绩,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得比你好。」
俞软虽不爱说话,也不是嘴毒的人,她想趁着现在感情不深把这段才刚刚萌芽的心动扼杀掉。
「行,你等着,我一定要你看看我齐时让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当时距离高考还不到几个月,齐少爷猛足了劲学习,就想考出一番好成绩向俞软证明自己也不差。
最后他勉强考上了个二本,少年的傲骨不允许他就这么出现在俞软面前,齐时让听从父母的安排去了美国。
齐时让在大一期间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当拿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后,他
觉得自己可以回来了,没想到自己却听到了噩耗。
俞软自杀了。
那个闹崩的一天是齐时让见她俞软的最后一天,之后俞软就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要怎么释怀呢,齐时让不知道。
他又开始飙车、蹦极、跳伞享受着生命受到危险的刺激,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等齐小公子再次踏入当初求姻缘绳的寺庙时,他把自己也困在了那里。